第九十四章

唐山海要求宋雨蝶寸步不離自己，是怕她再去刺殺自己的學長和付子欣。行動處又給唐山海夫婦分了一套房子，就在原來的房子的附近，格局基本都一樣。傢具細軟都是葉紅和李默群贈送，豪華無比。唐山海直接拽着宋雨蝶去了新房子，就連她上廁所都讓徐碧城看着她。徐碧城並不知道為何這樣，但山海讓她怎麼做她就怎麼做。

這天晚上，唐山海買了好多菜，親自下廚。招待付子欣和學長，飯桌上三人交談甚歡，宋雨蝶只是喝酒，徐碧城就是聽他們說，她隱約能感覺到宋雨蝶是喜歡付子欣的，心裏莫名地高興。吃過飯唐山海開着車帶着宋雨蝶親自護送付子欣二人離開上海。

“學長，子欣，今日一別不知何時相見，望珍重！他日戰場相見，山海不會手軟，也請二位不必手軟！”說完與二人各自擁抱揮手道別。付子欣抱了宋雨蝶一下，頭也不回地走了。宋雨蝶仰着頭不讓淚水流下來，可淚水還是染濕了衣衫。

“宋雨蝶，別哭了，至少你願意就可以隨時找到他了不是嗎？”唐山海擦了擦宋雨蝶的淚，繼續說：“你無論什麼時候想去找他，我都批准！”說完對着宋雨蝶笑笑。

為了建設東亞新秩序更好地實現“大東亞共榮”，汪偽政府下令政府以及各附屬單位必須推行日語教育，以推動日本文化在中國的推廣。說每期培訓完了還要考核，跟獎金掛鈎，考核成績計入檔案，作為晉陞的一個硬性指標。一時之間興起了學日語的熱潮。行動處迎來了日語教師，是曾留學於日本的田英子老師。原來叫什麼名字已經無從探究，只知道留學之後改了這個名字更像日本人而已。這□□動處和稽查隊相聚會議室共同歡迎田英子老師。只見進來一個姑娘，身着洋裝，十分新潮，戴個黑框眼鏡彰顯了她教師的身份。唐山海抬頭一看正是方華，去掉了濃妝艷抹，只剩清新端莊。唐山海心想GCD這是沒完沒了了還，表面上不動聲色地瞥了眼陳深，陳深翹個二郎腿眯着眼盯着田英子看，像發現寶貝一樣，錢秘書也是目不轉睛盯着她，時不時咽了下口水。唐山海也只能跟着大家一起注視着田英子，徐碧城早已認不出她，看見唐山海一直看着她，心裏有點不舒服，礙於這麼多人在場也不好發作，只是噘了下嘴。宋雨蝶操着手看着，面無表情。畢忠良只覺得有點面熟實在想不起來了，看了幾眼轉頭一看下屬們各個垂涎欲滴的樣子感覺十分丟臉，連忙咳咳咳嗽了幾聲，這下大家都收回了視線低下頭，裝作交頭接耳的樣子。田英子並不介意眾人的注視，始終保持微笑，站在畢忠良旁邊。

畢忠良站起身，對大家說：“從南京派過來的田英子老師，在未來的時間裏將教大家學習日語。田老師畢業於東北大學，曾到日本留學多年，相信在田老師的教導下我們大家一定會儘快學會日語的，大家歡迎。”掌聲一片，錢秘書躍躍欲試，笑得臉上堆滿了褶子，陳深玩味地笑笑，唐山海始終保持儒雅的微笑。

畢忠良指了指陳深，說：“大家要好好學啊，不然容易影響仕途啊！”陳深噗嗤一聲笑出來，眾人都看着他，陳深笑着說：“我看我不用學了，老畢你好好學吧，我的仕途主要靠你。”大家尷尬地笑笑，老畢臉色不太好看，說：“黃埔不是開設日語課嗎？人家錢秘書和牛科長都沒說什麼，你有基礎。”陳深眨了眨眼睛說：“我那時候日語是選修，我沒選！”說完操起了手，湊近田英子，深深吸了一口氣，說：“櫻花牌胭脂和香水！”眾人都無奈搖頭。陳深繼續說：“不像唐隊長，他們那時候日語是必修課了，唐隊長品學兼優，一定學得不錯。”這下眾人都看向唐山海，唐山海硬着頭皮說：“很多年了，都忘得差不多了。”

田老師微笑着看着唐山海，用日語說：“要不要單獨給你補習！”唐山海壓下心中的怒火，微笑着用日語回答：“不用！”大家都羨慕地看着唐山海，畢忠良更是拍手說：“山海，你是我們這裏基礎最好的了，你就負責接待田老師吧，當我們半個老師，配合田老師的工作，不能含糊啊！”唐山海未來得及推辭，徐碧城說話了：“我也學過日語的，我……”她想說她來接待田老師，陳深噗嗤一聲又笑出來，看着她說：“徐小姐，你及格了嗎？”徐碧城這下紅了臉，氣哄哄地低下了頭。眾人也都憋着笑，畢忠良說：“就這麼定了。”唐山海狠狠地瞪了一眼陳深，徐碧城狠狠地瞪了一眼唐山海，唐山海在桌子下無辜地拉了拉徐碧城的手，被她一把甩開。陳深露出習慣性的微笑，唐山海無奈地點點頭。

李小男在劉蘭芝的照顧下也搬離了原來那個被炸了一半的破房子，住進了唐山海夫婦對面的洋樓，與唐山海家隔路相望，有時候徐碧城和李小男同時站在窗邊相互揮手，相望而笑。唐山海拉上窗帘，坐在沙發上，上峰電報已經明確告訴熟地黃繼續潛伏，駁回了他要求調回重慶的申請，一時之間他和徐碧城還得繼續戰鬥下去。他心裏知道方華並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她打入行動處是為自己而來還是有別的任務呢？若她在人前對自己示好，自己無動於衷不符合自己花花公子的形象，若此時跟徐碧城交底告訴碧城她就是方華，又怕徐碧城崩不住露出什麼，越想心越煩，點燃了一根雪茄，猛吸一口。

徐碧城洗完澡出來看見唐山海仍然西裝革履地坐在沙發上抽煙，眉頭緊鎖，彷彿有心事，就走過去坐在旁邊的沙發上，把手放在唐山海的手上，握住他的左手，關切地問：“山海，怎麼了？”唐山海把雪茄扔到煙灰缸里，右手握住徐碧城的手，輕嘆了一口氣說：“上峰駁回了我們的請求，我怕你有危險。”徐碧城衝著他笑笑：“不怕，只要我們倆在一起就什麼都不怕。”唐山海握緊了徐碧城的手，欲言又止，最後說：“碧城，你要相信我，無論到什麼時候，我愛的只有你！”徐碧城感受到唐山海濃濃的愛意，點了點頭。徐碧城想了想又問：“你不是說你也愛宋雨蝶嗎？”唐山海望着徐碧城的眼睛，說：“那不一樣！愛分很多種，我對雨蝶的愛無關情愛！”徐碧城其實也沒搞懂他對宋雨蝶到底是哪種愛，不過唐山海給她的愛如此堅固足以讓徐碧城感受到宋雨蝶威脅不到自己，況且她對宋雨蝶也越來越喜愛、羨慕、欽佩。

方華的到來也是陳深始料未及的，他直到方華到行動處的第三天才接到“醫生”的指令，命他全力保護方華的安全，配合方華。至於方華的任務是什麼，陳深無從得知。對於方華的到來，陳深也是很難受，即使他仍然愛着徐碧城，他也不希望唐山海跟方華真的發生什麼，那樣會讓徐碧城傷心，自己也不會好過。但是他無法阻止方華的行動，只能全力配合，他只希望方華此行的目的並不是唐山海。

陳深來到李小男家，透過窗戶看見對面的唐山海正在廚房裏忙碌，袖子挽得高高的，熟練地炒菜，偶爾還盛一勺子嘗嘗味道。陳深突然無比羨慕唐山海，那個熱愛生活、熱愛美食、熱愛徐碧城的男人。他可以天天跟徐碧城生活在一個屋檐下，他可以名正言順地安慰傷心的碧城，保護碧城，而自己只能默默地守護碧城，不能讓任何人知道，甚至於不能讓碧城知道。

唐山海嘗了嘗味道，覺得今天發揮不錯，美滋滋的，把餐廳里的徐碧城吸引過來了。徐碧城趴在廚房的窗台上，腦袋伸進廚房，舔了舔嘴唇，“山海，好不好吃？讓我嘗一口！”唐山海挑了挑眉看了眼徐碧城，吧嗒吧嗒嘴說：“太美味了，碧城，我太羨慕你了能有我這麼有能力的丈夫！”惹得徐碧城咯咯直笑。

“那你快給我嘗嘗到底有沒有那麼好吃啊！”徐碧城說著伸手過去搶唐山海手裏的勺子。唐山海靈巧地躲開，盛了一勺子放在嘴邊吹了吹，用嘴唇試了下溫度，然後遞到徐碧城的嘴邊，徐碧城迫不及待地喝了一口，滿足地點點頭：“太美味了，山海，你怎麼這麼厲害啊，將來我們開個餐館吧，發財了！”唐山海抿着嘴翻了一眼徐碧城，“我只做給你自己吃！”徐碧城笑得眼睛彎彎的，“再給我一口。”唐山海搖搖頭，惹得徐碧城咯咯又笑了一陣子。

李小男站在門口看着陳深的背影，那個落寞的背影，心疼地從後面抱住陳深。陳深一震，轉過身看着李小男，勉強擠出一抹微笑：“你嚇我一跳！”李小男流出淚水，緊緊抱着陳深不放，哽咽着說：“陳深，我們結婚吧，我們也像他們一樣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好嗎？”陳深回頭又看了一眼唐山海和徐碧城，說：“你以後換衣服別忘了拉窗帘，看得一清二楚！”說完推開李小男，坐到沙發上，抽出一根煙點燃。李小男也跟着坐到沙發上，擦了擦眼淚，看着陳深，認真地說：“陳深，我知道你喜歡徐碧城。”陳深一震，尷尬地說：“別聽信流言蜚語！”李小男繼續說：“你也知道你跟徐碧城是不可能的，她跟唐先生感情那麼好，即使偶爾跟你在一起那也是圖個新鮮感，我可以接受你愛着她，只要你讓我在你身邊陪着你好嗎？”說完李小男低下頭等陳深回答。

陳深抽了一口煙，眯着眼看着李小男，許久，他微笑着對李小男說：“你何必這麼卑微地愛着我，你知道我不是個值得託付終身的人。我勸你也找個像唐山海那樣會做菜的。”李小男抬起頭，眼淚像掉了線的珍珠一樣滾出來，“陳深，你真的沒有一點愛我嗎？真的一點都沒有嗎？”陳深伸出手，想為李小男擦乾眼淚，可怎麼擦都擦不幹凈，李小男的眼淚就沒有停止過。陳深面對這個一心愛着自己的女人，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嚴肅地說：“李小男，我從來都沒有愛過你！我知道愛一個女人是什麼感覺，絕對不是我對你的那種感覺。謝謝你愛我，別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說完用手摸了摸李小男的頭，起身往外走。陳深的心也十分疼，他希望自己絕情的拒絕可以趕走李小男，她應該找個普通人過平靜的生活，而不是跟自己這個隨時都會為了共產主義事業獻出生命的人過着擔驚受怕的生活。既然自己已經失去最愛的徐碧城，又何必去拖累別人？

李小男看着陳深遠去的背影，堅決而從容。李小男流着淚笑了，既然你默默守護徐碧城，那就讓我默默守護你吧。我會替姐姐替皮皮好好守護你，讓你活到抗戰勝利的那一天，即使你永遠都不知道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