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徐碧城還在驚訝中沒緩過來，唐山海已經起身，準備換衣服，去關門。突然門前閃過一個人影，那背影好熟悉。唐山海忙跟着走出去，轉了幾個彎不見了，此時唐山海幾乎可以確定那人必然是自己的老相識。他回到病房對徐碧城說：“碧城，我今晚住在這裏，你也不用照顧我自己回行動隊住吧。”徐碧城剛弄清楚唐山海的傷不算什麼聽他這麼說十分奇怪：“山海，你這用住院嗎？”唐山海微笑着說：“反正都是公款報銷住幾天徹底好了再走唄，免得感染，來回換藥時間都搭在路上了。”徐碧城一想也是這麼回事，就點頭答應了。
唐山海換上了病號服，礙於自己只是割了個小口子，傷口並不明顯在走廊里晃蕩來晃蕩去容易引起別人注意，所以找來護士，對護士說：“護士小姐，麻煩你把我左胳膊綁上吊在脖子上那種。”護士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說：“先生，你的傷不用那麼包紮。”唐山海抿了抿嘴說：“我一動就疼。”護士上下打量了一番，說：“那你就別亂動啊。”唐山海揚了揚下巴說：“我不動難受，麻煩你幫我包紮吧。”旁邊的徐碧城實在看不下去了，跟護士要來了很多繃帶，自己幫唐山海包紮，因為技術水平有限，稍微一動胳膊就掉出來了。
唐山海看了看纏得里三層外三層的繃帶，胳膊仍然掉下來，嘆了口氣說：“碧城，陳深怎麼把你教成這樣的？”徐碧城看纏了半天還是把最重要的胳膊掉出來了，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不耐煩地說：“都說了是我自己沒學好，不賴他。”頭也不抬在那研究到底應該怎樣纏才行。
“那當年你是怎麼被黃埔錄取的呢？”唐山海確實好奇。
“我爹給黃埔置辦了些東西，燒的煤還有口罩什麼的，就讓我進去了。”唐山海看着徐碧城咽了咽口水，瞭然地點了點頭。徐碧城哪裏知道再多的東西也抵不上一個漢奸舅舅。
徐碧城繼續說：“要不是跟你一起來這裏，我都畢不了業。”說完對唐山海笑笑。唐山海搖了搖頭，回想起了看徐碧城檔案的時候那張慘不忍睹的成績單，說道：“我記得你發報成績還不錯。”徐碧城臉紅了，說：“那時候是想着好好學這個以後好跟……跟同學聯繫。”唐山海其實知道她想說好跟陳深聯繫，他也沒有道破。如果可以，他願意碧城的天真和浪漫永遠保持下去。
徐碧城去上班後唐山海就穿着病號服左臂纏着厚厚的繃帶在走廊里來回溜達，但毫無收穫。傍晚宋雨蝶來了，看見唐山海的樣子，嚇了一跳，“你怎麼又挂彩了？都說你不嚴重啊，陳深是用鐮刀剃頭嗎？”說完關切地上前想看看傷口卻又不知道從何下手。唐山海發現宋雨蝶今天沒有穿高跟鞋，對她說：“你幫我把鞋帶解開，我想換拖鞋。”宋雨蝶馬上蹲下身給他解鞋帶，唐山海果然從她的左腿小腿處看到了匕首的輪廓，心中瞭然宋雨蝶今夜怕是有行動，是什麼行動她要瞞着自己呢？沒有通過自己是調動不了颶風隊的，這還是要孤身奮戰的一個行動！
宋雨蝶陪唐山海吃了飯也不着急走，這讓唐山海隱約覺得今夜她的行動一定是在這附近，因為每次行動的時候她總是提前很多到現場去勘察。宋雨蝶離開的時候唐山海跟在後面，跟到了一個豪華病房前。
宋雨蝶掏出腰間的槍靠着牆一步步一動到病房門口，一腳踹開門衝進去，用槍指着病床上的人，誰知從門口衝出一個男人同時用槍指着宋雨蝶，一時間僵持下來。宋雨蝶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那個男人：“是你？”男人也瞪大了眼睛：“是你？”唐山海通過病房的窗戶正好看見男人的臉，也吃驚地睜大了眼睛。
唐山海馬上跑進病房，擋在宋雨蝶和付子欣中間，雙手伸出示意二人壓下槍口，但二人置若罔聞。“別衝動，有話慢慢說。”
“唐山海好久不見了？”付子欣一點都不奇怪唐山海的出現，因為他知道宋雨蝶和唐山海是搭檔，二人總是形影不離。
“唐山海你給我讓開。”宋雨蝶死死地盯着付子欣。
“子欣，確實好久不見了。你先把槍放下。”唐山海對付子欣笑笑。
“職責所在，恕難從命。”付子欣也目不轉睛地盯着宋雨蝶。
“宋雨蝶你把槍放下。”唐山海轉身對宋雨蝶說。
“付子欣你是□□？”宋雨蝶好像突然明白了為何當年他那麼堅決地離自己而去，但仍然舉着槍。
“我是！”付子欣答應得乾脆。
“這又不是戰場，何必講政治信仰。”唐山海對二人賠着笑說。
“唐山海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是□□？”宋雨蝶仍然死死地盯着付子欣，眼圈通紅。
“我怎麼知道！”唐山海馬上裝糊塗。
“唐山海你就會裝糊塗。”宋雨蝶咬着牙說。
“子欣當年突然離開肯定也是迫不得已。”唐山海勸慰宋雨蝶。
“你閉嘴！”宋雨蝶還是沒有看唐山海一眼。
“哦對了，子欣你怎麼在這？”唐山海轉過頭去微笑着看着付子欣。
“保護首長來上海治病。”付子欣也不隱瞞，因為陳深已經跟付子欣託了底。
這時候唐山海才注意到病床上躺着一個人，定睛一看，竟然是自己在黃埔時候的老連長，也是自己的黃埔學長，驚訝之餘更是驚喜，剛想走過去看看宋雨蝶和付子欣劍拔弩張的樣子又退回來仍然站在二人槍口之間。對着病床上的人笑着說：“老連長，好久沒見了。”床上坐着的人笑笑說：“山海，你和你哥哥可好？”“好，好，你到上海來怎麼也不通知山海一聲，山海一定要熱情款待的。”床上人笑着點點頭。此時的唐山海已然明白宋雨蝶的任務就是剷除病床上的□□。自己和他雖然政治信仰不同，離開黃埔后各為其主，但畢竟是有很深的交情的，在戰場以外的地方，唐山海並不把他們視為敵人，說到底都是抗日的。
“唐山海，你知不知道他們是□□？”宋雨蝶這迴轉過頭來眯着眼睛看着唐山海。
唐山海自動忽略宋雨蝶的問題慢慢走到她身邊，用胸口頂住她的槍口，右手壓下槍，左手從繃帶中伸出來摟住宋雨蝶的肩膀，付子欣也緩緩放下槍。
宋雨蝶突然掙脫唐山海衝上去拔出左腿上的匕首朝付子欣刺去，付子欣也並不閃躲，眼睜睜地看着宋雨蝶衝過來，唐山海一個轉身擋在付子欣面前，宋雨蝶的匕首劃過唐山海的左臂，血湧出來，宋雨蝶沒想到刺傷唐山海一個激靈匕首掉在地上，她慌忙把繃帶纏在唐山海的左臂上。
這時候徐碧城推門進來，她在病房等了半天唐山海也沒回去，就四處找，看見他在這個病房裏就進來了，“山海，你們幹什麼呢？”唐山海把宋雨蝶的槍別在自己的腰間，右手捂着自己的左臂，看看床上的人和付子欣，對徐碧城說：“研究黃埔同學會呢！”然後拉過徐碧城對二人說：“學長，子欣，這是我妻子，徐碧城，黃埔十六期畢業的。”付子欣走過來，跟徐碧城握手。
“那個，學長，子欣也不早了，聚會的事明天再定，我們先回去了，你們也好早休息。”說完左手拉着徐碧城，右手拽着宋雨蝶離開。
回到病房徐碧城發現唐山海的左臂正在流血，忙叫護士來給包紮。護士以為唐山海又無理取鬧態度很懶散，見到他左臂上新的傷口后嚇了一跳連忙給仔細包紮。徐碧城看看唐山海再看看宋雨蝶，二人默默無語。宋雨蝶蹲在窗戶下面靠着牆，拿了一根唐山海的煙在那抽，淚水不受控制地流下來。
“徐碧城你先走。”宋雨蝶頭也沒抬。唐山海給徐碧城一個眼神讓她先離開。徐碧城依依不捨地走了。
“雨蝶，我要你放棄任務。上峰怪罪下來我頂！”唐山海嚴肅地說。
宋雨蝶吸了一口煙，唐山海衝過去，把她嘴裏的煙扔掉，“你聽沒聽到！”宋雨蝶捂着眼睛和嘴。唐山海愣在那裏，蹲下身，摟着她。宋雨蝶也緊緊摟住唐山海，嚎啕大哭。
“子欣他是愛你的！”自從有了徐碧城唐山海更確定付子欣的眼神里確實是愛。
“那又怎樣？”宋雨蝶哽咽着說。“這輩子我們是不可能在一起了。”
“你退出軍統吧。”唐山海希望宋雨蝶能過更好的人生。
“你會為了徐碧城退出軍統嗎？”宋雨蝶停止哽咽，看着唐山海。唐山海沉默了，他知道宋雨蝶跟自己太像了，自己不會為了愛情背叛信仰，同樣宋雨蝶也不會。
“唐山海，對不起，又讓你挨刀了。”宋雨蝶扶着唐山海的左臂感到十分抱歉。
“所以以後你倆就別打架了行嗎？”唐山海無奈地說：“每次你倆打架最後挨刀的總是我！”宋雨蝶破涕為笑。
畢忠良跟陳深到病房的時候，唐山海和宋雨蝶正躺在病床上。畢忠良這才瞭然唐山海怎麼不回處里睡覺，非得在醫院睡。陳深敲了敲門，唐山海應聲而起，畢忠良看見唐山海肩膀綁着厚厚的繃帶，吊在脖子上，傷口居然還往外滲血，轉頭對陳深說：“廣濟這什麼水平啊，一個小口子包成這樣，一天了還沒止血？”唐山海和陳深都尷尬地笑笑，畢忠良接著說：“以後就得去國立醫院，別圖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