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六
“季華就是鳳頤，你少胡言亂語！”敖嵇被氣得滿眼冒火，他最不願意提及的就是他化身陳士元的往事，卻沒想到敖歌早就知道。
“大哥，季華為了救你不惜刨肝，卻疼昏了，機緣巧合之下才被我所救！”他抓住敖嵇的手臂，“大哥，跟我去凡界一趟，我帶你去見她！”
抵達無欲居的時候，敖歌就已經後悔了。既然季華想要忘記陳士元，自己怎麼能因為一己私慾，再讓季華陷入這無盡痛哭中。
他在門口停住了腳步，回過頭對敖嵇說：“大哥，你已經不是陳士元，何必糾結於跟季華的那段情。”
“這與你無關，走開！”他憤怒地推開敖歌，疾步跑入無欲居。可把無欲居翻了個底朝天，卻仍舊尋不見半分人影。在案上發現一張字條，是季華親筆，說她已經離去。
他抓起案邊幾幅丹青，畫中人就是他做陳士元的樣子。他瞬間淚崩，伏在案上，將那幾幅丹青摟在懷裏痛哭不止。
三界都傳，龍族敖嵇是一個沒有七情六慾愛恨嗔痴的神仙，卻不曾想到在凡界歷了一場情劫卻這般傷情。
“大哥，你還好吧！”敖歌上前安慰道。
他卻青筋暴起，重重地打了敖歌一掌：“敖歌，你可真是工於心計，你搶先一步把季華藏起來究竟意欲何為？”
敖歌本就重傷未愈，又中了一掌，嘔了幾口血，捂着胸口：“大哥，我沒有，我不知道季華為什麼忽然離去！我承認季華的事兒我瞞着你，可是......”
“你別再說了！”他憤憤地起身，將那幾幅丹青收入懷中，指着敖歌，“我告訴你，你不把季華交出來，我和鳳頤的婚事兒一切照舊。”
“大哥.......”他正欲申辯，敖嵇卻已經閃身離去。
小竹上前扶着他：“公子，我早說你收留季姑娘遲早會出事的！”
“季華到底去了哪兒？”他猛烈地咳嗽了一陣，敖嵇那一掌正打在他剛剛癒合的傷口上，一下子傷口崩裂，流血不止。
小竹心疼地說：“公子，你還是先關心關心自己吧！”
“我不要緊！”敖歌強撐着，抓起角落裏那把玉傘，“她連玉傘都沒帶走，骷髏怪肯定會伺機對季華不軌，小竹，你快去找她，不用管我，不用.......”
還沒說完，敖歌便昏了過去。小竹只好待他返回天界。
廬山的風景依舊，廬山山頂一男一女都身穿紫衣，並排而立。
“季華，若我不去找你，你就一直不回來嗎？”新任廬山掌門人的季書嘆息道，“不過還算及時，讓父親臨終前再看了你一眼。”
“哥，季華確實已經死了！”她傷情地望着奔流不息地廬山瀑布，“我是天界鳳族的鳳女，哥哥正在修道，你一定明白，季華的一生不過是我下凡經歷的一場情劫。”
“你，永遠是我妹妹！”季書說，“冥界的骷髏怪一直在跟蹤你，你知道嗎？”
“什麼？骷髏怪？”她警覺地望了望身後。
“就是一直服侍你的王良！他就是冥界的魍魎，你仙法暫失，形若凡人也是他的手筆。”季書將一串佛珠掛在季華脖子上，“這是我們廬山派的鎮山之寶紫玉佛珠，你時時戴在身上，魍魎那種修為奈何不了你。”
“哥哥，這太貴重了！”她有些難為情。
“鳳頤是我妹妹，永遠都是！”他誠懇地說。
“冥王究竟想幹什麼啊？三界和平共處不好嗎？”她捶着手。
“據說龍族和鳳族即將聯姻？”季書看向鳳頤，鳳頤點點頭，季書又說，“那就對了，龍鳳聯盟，冥界顫慄，冥王當然要從中破壞。”
“也怪我，要不是放不下陳士元，我也不會再次下凡。”她的語氣悔恨不已，“結果陳士元沒有救下，自己還回不了天界。還有瀾羽，萬一被發現她冒充我，可怎麼辦？”
“修仙吧，這是你唯一的途徑！”季書隨即遞給她一本修仙秘籍，“你本就是仙骨，照秘籍修鍊，三五十年之後，你就可以返回天界。”
“那好。”她點點頭，翻看着秘籍，“哥哥，你是鳳頤的貴人！鳳頤將來定要助你成仙，位列仙班，咱們兄妹日日在一起。”
仙界無欲居，敖歌舊傷複發，龍后親自前來診治，她為了讓兒子痊癒，給兒子餵了一顆連骨丹，連骨丹什麼傷都可以醫好，但是需要藥引，藥引就是至親之人的心骨粉。
服下連骨丹后，敖歌整整昏睡了三十日才醒過來。
剜骨磨粉的龍後日日守候在兒子身邊，小竹也在他身邊寸步不離，他沒聽敖歌的話去尋季華，他私心想着讓敖歌離季華越遠越好。
這三十日來，姜姒日日來求龍后，請她開恩，讓她看錶哥一眼，哪怕就一眼。龍后對她這個侄女本來是極盡疼愛，因姜姒的任性導致這後面一連串的事情發生，她對姜姒失望透頂。
龍后吩咐小竹：“你吩咐下去，傳本宮旨意，沒有本宮的允許，姜姒不得踏入無欲居半步！還有，告訴我那弟弟，若他管理不好殺仙劍，青龍族族長就不要當了！”
“遵旨！”小竹說。
敖歌的睫毛微動，囈語道：“季華，季華......你在哪兒？”
他喊季華的時候，在架子上擱着的玉傘發出陣陣亮光。
“季華是誰？”龍后不明所以。
“回娘娘是......”小竹跪了下去，支支吾吾地說，“是殿下在凡界認識的一個凡人女子。”
“敖歌對鳳頤一往情深，這個凡人究竟有何過人之處，能讓我兒這般惦念。”
“回娘娘，可能是因為這凡人和鳳頤上仙長得一模一樣。”小竹如實道。
“明日鳳頤就要和敖嵇成婚了，敖歌可如何是好？”龍后搖搖頭，“既然敖歌惦記那個凡人，那你就去把她找來，我親自度她成仙，只要敖歌喜歡，哪怕她是個凡人，本宮都不在乎。”
“可是......”小竹為難道，“可是娘娘，殿下昏睡了三十日，凡界就是三十年，只怕那季華早已滿頭華髮.....”
“那就罷了！”龍后心疼地撫摸着敖歌的臉頰。
晚些時候，龍後去敖嵇處看看有什麼需要添置的，畢竟是龍鳳聯姻，她就是再不情願，身為敖嵇嫡母，這是她必須要做的。
由於這是龍族辦的第一場喜宴，娶的還是鳳女，所以天界的各路神仙都齊聚龍宮。
晚上，絲竹管弦之樂隨着仙娥曼妙絕倫的舞姿縈繞在整個龍宮。昏迷多日的敖歌終於醒來，他感覺身體輕鬆了好多，右脅的傷口已經癒合，仙法全部恢復。
“這傷？”他握了握手，感覺體內嫌棄蒸騰，“我的傷這麼快就好了？”
“殿下，是龍后醫好你的傷的。”小竹給他換上一套天水碧的衣衫，戴上紫玉冠。
“小竹，我不是派你去找季華嗎？可有她的消息！”敖歌問。
“殿下，你才剛醒來就想着她！”小竹憤憤地脫口而出。
“你沒有找她對不對！”他把小竹拉到跟前，凝視着他愧疚的雙眸，“那我親自去找她！”
“殿下！”小竹義憤填膺地跪了下來，“你昏睡了三十日，凡界已過三十年，季華只怕垂垂老矣！”
敖歌不知所措，眼神空洞，三十年，三十年，三十年，難道他這輩子再也見不到季華了嗎？
忽然外面傳來歡愉之樂，與他現在悲傷無助的心情正好是兩個極端。他嫌棄地望向殿外：“外面什麼聲音？”
“是......是......”小竹不知如何告訴他，明日鳳頤就要嫁給敖嵇。
“快說......”他用命令的口吻呵斥道。
小竹仍是不語，他只一躍而起飛入殿外，小竹無比震驚立刻閃身緊隨其後。
龍宮正殿燈火輝煌，仙家們陸陸續續地進入殿內。有一位頭髮花白的仙家，對一個美艷的仙娥說：“你說奇不奇怪，鳳女為何要退了太子殿下的婚，又轉頭嫁給大殿下呢？明明大殿下才是未來的龍帝。”
仙娥搖搖頭道：“非也，非也，大殿下與鳳族聯姻后只怕在三界的地位就要越過太子殿下了。哎，你說明日太子殿下會不會出席大殿下的喜宴呢？”
“你們說明日本宮要出席誰的喜宴？”
仙娥一回頭，便猝不及防對上敖歌冷若冰霜的眸子，嚇得她立即躬身施禮：“拜見太子殿下。”
“大哥明日要娶誰？”她又問。
仙娥看了一眼白髮老仙，無奈道：“回太子殿下，大殿下要娶鳳頤上仙為正妃，此刻眾仙家正趕往龍宮，慶祝龍族鳳族締結秦晉之好。”
仙娥還沒說完，敖歌就已經不見了。
敖嵇一襲玄色正裝，坐在正殿接受眾仙家朝賀。眾仙家見風使舵，送來了各色各樣的奇珍異寶，博大殿下的歡心。
敖歌手持六合扇堂而皇之地出現在大殿中央，眾仙家一看見太子來了，趕緊跪下行禮不敢再言語。
“太子也是來恭賀本宮的嗎？”敖嵇滿臉堆笑地走到殿中央。
眾仙們見太子殿下臉色鐵青，生怕連累到自己，便識相地退了出去。
大殿裏只剩下兄弟二人，敖嵇看向眾仙家消失的方向，冷哼道：“太子殿下當真氣場強大啊！”
“大哥，你明明知道鳳頤不是季華，你為何要娶她？”
“那你呢？你收留了季華卻不告訴我？”敖嵇逐漸抬高了語調，“你知道嗎？我在凡界找了季華三十年依舊遍尋無果，季華只怕凶多吉少，敖歌，這一切拜你所賜，所以我就是要搶走你的未婚妻。”
“大哥，你瘋了！”敖歌激動地按住敖嵇的肩膀，“這一切是我的錯，與鳳頤無關。”
“已經晚了！”敖嵇甩開他的雙臂，挑釁道，“敖歌，鳳頤早就是我的女人了。”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鳳頤早就是我敖嵇的女人了，不然她怎麼會跟你退婚呢？”說罷他便猥瑣地笑了起來。
敖歌怒不可遏，瀟洒地展開六合扇向他攻了過去，敖嵇也不甘示弱變出一把青釭劍向敖歌刺去。一時間，大殿內，兩團龍氣纏鬥，殺氣漫天。
小竹打算衝進去助陣，豈料被畫舫擋在了殿外，小竹也變出武器與畫舫打了起來。
“都給本君住手！”龍帝和龍后相攜而來。
敖嵇一看父君來了，故意沒有抵禦敖歌的最後一擊，被六合扇重重擊落在地，頓時口噴鮮血。敖歌也緊隨其後落了下來，龍帝扶起敖嵇，怒視着敖歌：“你放肆，居然用六合扇傷你兄長！”
六合扇威力強大，敖嵇的元神有些渙散，龍后和龍帝趕緊運功給敖嵇療傷，穩住他的元神。一個時辰后，敖嵇才轉危為安，敖嵇睜開眼睛無助地望向敖歌：“敖歌，大哥對不住你，與你退婚再嫁與我，都是鳳頤的意思，大哥也沒辦法。父君，敖歌也是一時糊塗，不是故意打傷兒臣的。”
“敖嵇，你少在那假惺惺的！”敖歌不屑地白了他一眼。
龍帝被現實迷惑，憤怒地打了敖歌一記耳光：“太子，你為了一個女人，竟然用六合扇打得你大哥元神渙散，你太讓本君失望了。”
“父君怎可這般武斷地下定論！”敖歌仍舊不肯低頭。
“眼見為實，本君看你打傷你大哥的，還會有錯？”他呵斥道。“本君賜你六合扇是為了讓你維護三界太平，不是讓你來兄弟相殘的。”
“父君，明明是大哥橫刀奪愛在先，挑釁兒臣在後，現在怎麼成了兒臣兄弟相殘了，兒臣不服。”敖歌言之鑿鑿，龍后一直在沖他搖頭使眼色示意他不要說，他不聽，氣焰依舊很高，“父君，難道您也不辨是非黑白了？”
“大膽！”龍帝又要抬手打他，被龍后攔了下來，他又把矛頭對準了小竹，對左右道，“來人，竹仙沒盡規勸太子殿下之責，即刻處死！”
“父君，這關小竹什麼事兒？”他擋在小竹身前。
“他沒錯，錯就錯在他跟錯了主子！”龍帝道。
龍後上前對敖歌說：“敖歌，你父君正在氣頭上，你就低低頭吧！”
為了小竹，他最終還是跪了下來，向龍帝一拜：“父君，兒臣錯了，小竹跟了兒臣那麼多年，兒臣離不開他，只要你放了小竹，你怎麼處罰兒臣，兒臣都認。”
龍帝冷笑了一聲：“都怪本君太寵着你了，你需要歷練，你去凡界吧，去嘗一嘗凡界的人間六苦，悲歡離合！”
“父君讓兒臣去凡界歷劫？”敖歌淡然地抱拳道，“兒臣遵旨。”
龍帝隨即沒收了敖歌的六合扇：“小竹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去領受三個月雷刑。”
敖嵇拖着病體走上前去，龍帝急忙扶着他：“明天婚宴可要推后？”
敖嵇搖搖頭：“不用，眾仙家都在，不要掃了龍鳳二族的臉面和大家的興緻。”
敖歌隨龍后先行離去，龍后把敖歌帶往自己的寢殿。龍后心疼地撫摸着敖歌的臉頰，敖歌問道：“母后，你相信兒臣打傷大哥嗎？”
“母后不信！”龍后懇切地說，“因為母后了解你，你心如月光般純凈，又怎會不顧兄弟情義重傷長兄呢？這一切都是敖嵇的陰謀，他一直想處處壓你一頭，對你取而代之！”
“大哥大可不必這般勞心費力，太子之位兒臣讓他就是！”敖歌怒道，“可他不該算計頤兒，我對不起頤兒。”
“兒啊，母后也希望你不挑龍族重擔，希望你像你二哥一樣瀟洒。可是不行，你是你夫君的唯一正宮嫡子，你父君絕不會易儲的。其實你下凡幾個月也好，與你父君產生點距離感，他才會對你放心不下。”龍后在他額頭上親自點了一下，“在凡界你需要抹去所有記憶，但你放心，母後會護着你。”
龍帝派人傳話，說敖嵇為敖歌求情，讓敖歌代他去鳳族接鳳頤上仙入屬延宮再下凡界。
使者走了之後，敖歌一拳砸在案上，香案頓時碎成粉末：“大哥為何這般咄咄逼人？讓我去接頤兒。”
龍後為他正了正衣冠：“太子殿下，就要有太子殿下的氣度，你和鳳頤本就沒有幾分深情，孩子，你該放下了。明日之後，鳳族殿鳳頤上仙就是你的大嫂。”
“兒臣明白！”敖歌道。
龍鳳聯姻普天同慶，就連冥王都親自前來道賀。把鳳頤接到龍宮，敖歌算完成了使命，他朝鳳頤抱拳道：“大嫂，祝你和大哥永結同心，相伴萬萬年。”
瀾羽一身藍色嫁衣，戴着白玉鳳冠，鳳冠上覆蓋著藍色蓋頭。她面如死灰，沒有與敖歌多言，便徑直走入她與敖歌的婚房。
敖歌猛然間轉過身子，一下子便躍入凡界，重新投胎。
三十年間，西月國被六路諸侯分裂，皇帝岳和吐血而亡，年僅十歲的太子岳遙登基為帝，上官思被尊為太后，六路諸侯之首的皇甫尚挾天子令諸侯，把持着西月國的朝政，與那五方勢力相互牽制。
敖嵇平和地走入新房，掀起新娘的蓋頭，大吃一驚，竟然不是季華。
“你究竟是何人？”她指着瀾羽。
瀾羽顫顫巍巍地跪下，聲淚俱下地哭泣着：“回殿下，鳳頤，鳳頤上仙，她......她逃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