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詠翎商院

第11章 詠翎商院

洗過澡,蕭天霸躺在柔軟的床上,雖然疲累,卻沒有睡意。

——他不會的。

呵,你憑什麼這麼認為?

蕭天霸無疑是對洛一月沒有好感的,從聽到他的聲音開始,就莫名地對這個人產生了厭惡,而洛一月也果然不負他所望,儘管裝得一派天真無邪,暗地裏卻時不時地擠兌自己。

蕭天霸不知道甄喪有沒有看出來這些,但這對他來說不重要,他在意的是,甄喪憑什麼說“他不會的”。

就因為我是你養的狗嗎?

因為主人沒有吩咐,所以他就篤定了自家的狗不會去咬別人?

如果我就咬了呢?我就咬了洛一月,還把他咬死了,你打算怎麼辦?

但終歸也只是在心裏這麼想想罷了,誰讓他拿人手短,吃人嘴軟呢?

甄喪的篤定不是完全沒有道理的。

所以蕭天霸很生氣,生自己的氣。

原來他以為這兩年在異國他鄉的經歷足夠讓自己在甄喪面前學會沉穩,但現在看來,從機場見到那塊牌子開始,所有的結果都顯示了正相反。彷彿甄喪就是有這樣的本事,他的挑釁也好,他的調侃也罷,哪怕是一臉溫和的看着你,關心你,你也不知道該拿他怎麼辦。而他似乎對於你的反應毫無興趣,即使他對你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還從來沒有一個人,除卻仇恨,能讓他這麼的……

上心。

怔怔地看了一會兒天花板,蕭天霸突然像是泄了氣,蒙上被子,睡了。

第二天,蕭天霸帶着洛一月辦入學,一切都很順利,洛一月很快就被負責新生的大三學姐領走去熟悉環境,而蕭天霸作為交換生由另一位大三的學長負責先去了宿舍。

上一次踏進詠翎商院的時候,蕭天霸和大多數的學子一樣,帶着新奇和憧憬。尤其是像他這種從農村來,去到最遠的地方也不過是家鄉那個小鎮。從來到這座城市開始,面對這裏繁華的一切,哪怕交完學費,兜里窮得只剩一頓飯錢,他也不曾抹滅過少年人心底那份躍躍欲試。然而,現實終究還是給了他一記當頭棒喝,警告他,他和這裏的一切都格格不入,直至今日,耳邊仍舊依稀可以聽見有人在笑他、罵他,笑他的不自量力,罵他的痴心妄想。

“詠翎共分四個校區,東區和南區是教學和辦公的地方,西區是生活區,超市、銀行、快遞一應俱全,北區是住宿區,位置比較偏,但環境不錯。因為四個校區相隔較遠,所以每個區往返都設有班車,刷學生卡就行。如果不習慣坐公車,學校也有提供租車服務,自行車、電瓶車都有,當然,你要是有條件,自己開汽車也行,不過我要提醒一句,學校停車位不多,因為找車位遲到的學生很多都撐不過一個月就棄車了。”

與蕭天霸同行的除了大三的學長,還有幾個差不多同時辦入學的交換生,全都是西方面孔,中文一般。學長見他們聽了半天仍舊處於懵逼狀態,無奈之下只好用英文又講了一遍,之後乾脆也全程英文了。

蕭天霸走在隊伍的最後面,他從很早之前就對詠翎做過調查,對這裏的一切不能說很熟,但也絕非是全然陌生的。比如詠翎的留學生和交換生佔了全校學生人數的四分之一,介於這些學生的身份特殊,又要住校,所以學校對住宿生的管理比較嚴格,只有周末和節假日才能出校,平日裏要想出去必須登記並寫明事由后交由系主任簽字;再比如學生之間除了學生會自成一派,還有另外三個派系,就連老師和董事會的人也牽涉其中,一如甄喪所言,這所百年名校內部盤根錯節,複雜的很。

大三學長還在隊伍最前面滔滔不絕地介紹着,時不時地回頭望一望有沒有人掉隊,尤其是走在最後的那位高個子同學,他尤為關注。

蕭天霸,得是什麼樣的父母才會給自己兒子起這麼個名啊?

“各位同學在這兒先等一下,班車馬上就來。”

等車的間隙,蕭天霸抬頭看了一眼站牌,和之前調查的資料沒有出入,仍舊是十分鐘一班,由南向東,而對面的站台則是由南向西。

約莫等了四五分鐘,班車就來了。

學生們陸續上車,蕭天霸仍舊排在最後,上車后逕自走向最後排的車座,剛坐下,車子再次啟動。

因為今天是學生報到的日子,沿途的學生比平時多,所以車子開得並不快,這也給了學長時間介紹兩邊的建築。

東區的站點是在圖書館門口,車子剛停靠,就有四個學生走了上來,其中兩個看到車子裏都是些外國人,不知是被嚇到了還是怎麼,匆匆忙忙地又從另一個車門下去了。

蕭天霸坐在最後一排,將上車的人都看在眼裏,走的是兩個女生,留在車上的是兩個男生,一個戴着眼鏡,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另一個壯一點,嘴裏不乾不淨地罵著什麼。

蕭天霸本來並不在意他們,只是罵罵咧咧的那個左一句“媽的”,右一句“草”的,完全不顧及車內其他人的目光,心中頓時有些煩躁。

學長似乎也聽不下去了,起身打斷了他,誰知那人罵得更凶了。

“怎麼?你們學生會的人管天管地連老子說話也要管?”

“我只是讓你聲音小點,別丟咱們學校的臉。”

“老子說話就是這麼大聲,怎麼了?犯法啊?!”

學長一看就不是吵架的料,在對方的瞪視下,很快就敗下陣來,一張臉漲得通紅。

哪怕那群外國學生對中文不熟練,但看到這種情況也知道是在吵架,有的在笑,有的在交頭接耳,有的一臉緊張,但就是沒有人去阻止。

蕭天霸冷眼看着這些人,心中雖然煩躁,卻也無意捲入這場是非。

“哎,你們這群學生別在我車上打架啊,要打下車打。”

司機說完這句話后,蕭天霸明顯感覺到車子在提速。

“你怎麼不說話了?啊?剛剛不還義正詞嚴地說我丟學校的臉嗎?現在你看看,到底是誰丟臉了?哈!你們學生會平時不是很□□嗎?蔣睿昊蔣大會長不是很牛逼嗎?怎麼手底下會出你這麼個窩囊廢啊?哈哈哈……”

“你、你……”

“媽的!晦氣!在圖書館被個娘們拒絕就算了,還遇上你這麼個。”

“廢話怎麼這麼多?”一直沒說話的那位瞟了他一眼。

“左哥……”

“閉嘴。”

罵人的那位立刻閉了嘴,卻仍然覺得不解氣,於是狠狠推了還在瞪着自己的學長,又朝他揮了揮拳頭,以示警告。

學長被推得一屁股又坐了回去,看着面前的拳頭,趕緊低着頭,半天沒再吭聲。

北區站點一到,後上的那兩個學生先下了車,然後往右走了。

等人走遠了,學長才起身組織學生下車,清點人數,全程表情懨懨的,看得出本人十分受挫。

蕭天霸仍舊站在人群最後面,看了看左右兩邊相同的一排機器,和地鐵進出站所用的刷卡機十分相似。

“學校對住宿生的管理比較嚴格,一般情況下是不允許兩邊學生互相串門的。”說著,學長向左邊走去,在一個機器上刷了一下后,原本兩台機器中間的摺疊門就打開了。

蕭天霸發現他的學生證和自己的有點不太一樣。

“學生會的人除外。”學生轉過頭說道,不同於剛才宛如霜打的茄子,此刻說起話來底氣很足,帶着一股莫名的自豪。

眾學生紛紛點頭,掏出學生證刷卡進了門。

蕭天霸進去后回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門衛亭,發現一個頭髮花白的老伯捧着茶杯透過玻璃窗正在向他們這邊張望,神情頗有點緊張。

詠翎四大派系,除了學生會以外,餘下三個派系的其中兩個便是從外校生和本校生的矛盾中產生的,尤其是住宿生,因為地域文化差異、生活習慣不同,甚至是宗教信仰等等一系列問題所產生的大大小小的摩擦,最終在十年前爆發了一場嚴重的聚眾鬥毆事件。

那次事件雖然影響被校方壓到了最低,但還是被甄喪翻出來寫在了給蕭天霸的那份資料里。

兩邊宿舍的隔離帶就是在那次事件后安裝的,但蕭天霸知道,這兩派的矛盾並沒有因此解決,只是比之當年有所緩解而已。

蔣睿昊,也就是在班車上那人所提及的學生會會長,和歷屆的所有會長一樣,他的存在更大的作用就是制約和平衡外校生和本校生的矛盾,表面上誰也得罪不起,實際上得罪的人並不少,看班車上那人對學生會的態度就可以了解一二了。

誰都知道,在詠翎真正不能得罪的便是這第四派,但是這一派相當神秘,很多學生並不知道它的存在。

“蕭同學,你的宿舍就在這一幢三層的319號。”學長指着離他們最近的一棟樓說道,用的中文。

蕭天霸抬頭往上看了一眼。

“其餘同學請跟我來。”學長將語言又切換到了英文模式。

蕭天霸並沒有出聲詢問,看着那位學長帶着餘下的人繼續往前走,他無聲地笑了笑,便抬腳走進了自己的那棟宿舍樓。

從上樓遇見的第一個人起,蕭天霸就明白了為什麼只有他一個被留在了這棟宿舍樓里。

“嘿,同學,新生嗎?”

總有那麼一兩個是自來熟。

擋在蕭天霸前面的是一個黑髮黑眼珠的男生,矮了他足足一個頭,操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話。

“你是交換生吧?”這人的語氣十分篤定,“住這棟的基本都是,嘿嘿,我叫張彭,你叫什麼?”

“蕭天霸。”蕭天霸說完自己的名字,沒有懸念地看到這個叫張彭的人的臉上露出驚訝,他動了動脖子,臉上帶着明顯的不耐煩。

張彭似乎沒有察覺到,依舊熱情洋溢地問道:“你住幾樓?哪間宿舍的?我帶你去吧。”

蕭天霸無意和他多作周旋,便把自己的宿舍號報給了他聽。

“3、319?!”張彭的臉色驟然大變,不等蕭天霸回應,立馬三步並作兩步跑下了樓,而後才傳來一聲,“蕭同學,保重!”

這個提醒似乎已經是張彭對他最大的善意了。

蕭天霸繼續往上走,雙腳在三樓的最後一層台階上停了停。

這層樓比下面兩層都要來得安靜,安靜到他還能聽到頭頂四層傳來的走動聲。

蕭天霸看了看左右,走廊上晾曬的衣褲讓他確認這一層並非無人居住,但也確實不像其他層那樣舍門大敞,只有右手邊最裏面一間的門是敞開的,似乎是在等着什麼人進去。

幾乎沒有遲疑,蕭天霸徑直往那間唯一開着門的宿舍走去,進門之前,瞥了一眼門上的宿舍號,上面赫然印着“319”三個數字,而後,他才看清了坐在宿舍中央,雙手環胸,翹着二郎腿,一臉似笑非笑看着自己的男人。

“校董會的人跟我說這個學期宿舍緊張,必須給我安排舍友,起初我還不樂意,就告訴他們,除非這個舍友我自己挑……”男人的臉上浮現了真切的笑容,“他們同意了。”

蕭天霸往裏走了一步,十分冷酷地說道:“說人話。”

男人倏地跳下桌子,徑直走向蕭天霸,猛然伸手給了他一個擁抱,而後迅速后跳,笑道:“歡迎回國,蕭天霸。”

蕭天霸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擁抱噁心壞了,抬手就是一拳,然後活動了一下手腕,說道:“謝謝。”

男人早就想到了會被揍,伸手格擋,但沒擋對地方。

“靠!我以為你又要打我臉!”男人捂着肚子嚎了一嗓子。

中氣十足,看來是不疼。

蕭天霸那張冷漠臉終於綳不住了,嘴角向上一揚,說道:“好久不見,賀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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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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