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惡犬歸來（下）
這座城市和走之前並無太大的改變，仍舊是高樓林立、車水馬龍。
蕭天霸看着車窗外的風景，心中早已經不像當初那樣會有新奇和躊躇的感覺，現在的他，可以坦然地面對這片風景，以及這座城市。
這一切，雖說是甄喪給的，但也少不了自己努力的成果。
司機最後將車停靠在一幢別墅前。
蕭天霸原來以為甄喪還住在仙客居的最頂層，所以在看到眼前的別墅時，有些好奇甄喪的用意。
“你是不是又長高了？”甄喪比他還要好奇。
蕭天霸關上車門，愣愣地點了點頭。
“你原來多高？”
“191。”
“現在？”
“196。”
“兩年長了5厘米，看來國外飲食挺不錯的。”
“去年三月就到了，之後沒長過。”
甄喪不說話了，轉頭看向洛一月。
洛一月哭喪着一張臉說：“喪哥，我不去國外。”
蕭天霸朝他看去，這才發現洛一月的個頭才到他的腋下，就連甄喪，原本就矮他小半個頭，現下已經快一個頭了。
三人站一起，跟個套娃似的。
套娃們走進別墅，司機便把車開走了。
蕭天霸站在門口，環顧了一下，立刻就被這別墅內部的裝潢狠狠噁心了一把。
不是金就是銀，要不就是水晶，反正就是什麼貴裝什麼，生怕別人不知道房子的主人有錢。
“俗吧？”洛一月突然湊上來小聲說道，“是不是特像暴發戶？”
蕭天霸看了一眼兀自換鞋的甄喪，沒有接話。
洛一月也不在意，繼續說道：“我剛住下的時候也特別不適應，現在已經習慣了。”
蕭天霸眉頭一皺：“你的？”
洛一月連連擺手：“怎麼可能，我能有這審美？”
“我審美怎麼了？”甄喪換好了鞋，笑着看着門口的兩個人。
“喪哥的審美真是棒呆了！”
蕭天霸看着無縫轉換的洛一月，毫不客氣地說道：“醜死了。”
“……”洛一月不敢出聲了。
甄喪卻說：“丑就對了，反正又不是我住。”
“……”蕭天霸突然明白了甄喪為什麼要帶自己來這兒。
“平時上學你就住學校，周末回來就睡這兒。”
蕭天霸再次環顧四周，說道：“我住校。”意思就是說，周末也不回來。
“隨你。”甄喪並不介意，只是流露出一些遺憾，“一月做的菜還挺好吃的，可惜你沒有這個口福。”
蕭天霸對此並沒有感到多少遺憾，小時候家裏窮，他沒吃過什麼好東西，後來跟了甄喪，確實嘗過了不少美味，但很快就被送出國，吃了兩年的洋快餐，倒也沒覺得多難受。對他來說，吃飯就是為了填飽肚子，再好吃的美食也一樣。
但是，等上了桌，洛一月做的一碗糖醋排骨還是讓蕭天霸動搖了。
大概是太久沒有吃到地道的中餐，這冷不丁地吃到一份八分好的菜，硬是讓胃給打到了滿分。這滿分的菜一下肚，人多多少少也會產生一點小小的貪慾。
這一頓，蕭天霸吃了三碗飯。
反觀甄喪和洛一月，一個吃了一碗，一個才半碗，襯得他像頭豬。
“還要再添一碗飯嗎？”甄喪笑着問他。
蕭天霸表情不太自然地回道：“飽了。”
“我周末偶爾也會回來，就為了這一頓。”
蕭天霸低頭用紙巾抹抹嘴，然後說道：“周末回。”
甄喪愣了一下，隨即哈哈一笑。
吃過晚飯，洛一月主動承擔了洗碗的任務，甄喪也不管他，泡了兩杯茶就拉着蕭天霸坐在沙發上閑聊。
蕭天霸不愛喝茶，這兩年在國外，每逢通宵都是靠咖啡續命。漸漸的，他也就習慣了喝咖啡，喝得越苦，他的精神頭就越好。但這些沒必要讓甄喪知道，甄喪大概也不屑於知道這些。所以在甄喪給他泡茶的時候，他並沒有阻止。
“一月上個星期去Y省旅遊帶回來的，他自己泡過一次，嫌苦就不喝了，我看放着也浪費，就拿來泡了，嘗嘗看。”甄喪說道。
蕭天霸端起茶杯，意思意思沾了沾唇。
甄喪拍拍腦袋，像是剛想起什麼似的，又說道：“差點忘了，你愛喝咖啡，倒是我考慮不周了。”
蕭天霸有些驚訝。
甄喪並未解釋什麼，兀自呷了一口茶，繼續說道：“這兩年國內經濟發展得很快，跟我合作的那些老傢伙，他們那一套思想理念已經跟不上現在的商業模式，不少都退下來讓後輩們去打拚了。”
蕭天霸見他轉了話題，放下手中的茶杯，認真聽着。
“年輕人多的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十足的冒險家，一個賽一個的有野心。哎，我就不行了，大概是錢多的幾輩子都花不完，沒動力，想着還不如多給這些年輕人展現的機會，所以，我尋思着去娛樂圈轉轉。”
蕭天霸聽着，心裏卻在想，這人也就二十七八歲，說話怎麼就這麼地老氣橫秋呢？
而且還氣人。
“我讓人註冊了一家娛樂公司，簽了幾個新人，這段時間會很忙，你有時間就幫我多照顧下一月。”
繞半天，原來洛一月才是重點。
蕭天霸聽着廚房中洛一月哼歌的聲音，心中莫名不爽。
想要他照看洛一月，偏要繞這麼大的圈子，又是接機，又是美食的，何必呢？
甄喪見他不說話，又說道：“如果你不願意，我也不勉強，畢竟這不是你分內的事。”
蕭天霸冷聲道：“我分內的事是什麼？”
甄喪往沙發背上一靠，調整了一個舒適的姿勢，說道：“你該知道的。”
“請您明說。”
雖然用了敬稱，但語氣上可一點都不客氣。
甄喪也不生氣，說道：“我的第一步計劃是把你送出國，讓你以交換生的身份進詠翎商院。”
蕭天霸見他終於是談到了正題，不禁挺了挺背。
甄喪卻看了他一眼，問道：“詠翎商院你還記得吧？”
蕭天霸知道他是故意的，咬牙道：“記得。”
“那就好，我還真怕你給忘了，那我豈不是虧了？”
“……”蕭天霸氣瘋了，但只能忍着。
“我的第二步計劃是……”甄喪頓了頓，盯着手中的茶杯，食指輕輕敲打着杯身，似乎在思考什麼，過了幾秒才抬頭道，“原來我只是想入股，但今天看到你，我改變主意了，我要成為詠翎商院最大的股東。”
蕭天霸雙眼微睜。
“原來那計劃剛有的時候，那麼巧，就遇上你，現在想想，我這運氣確實好，老天爺賞飯吃，別人求也求不來，所以我為什麼不幹脆玩大一點呢？”
“……”如果有怒氣值這種玩意兒的話，蕭天霸此時的怒氣又快升到頂了。
什麼巧啊運氣的，全都是扯淡！有計劃，有預謀，這才是甄老闆的真面目。
人啊，果然是不能對其他人抱有太多期望的。比如看到甄喪來接機的時候，蕭天霸是真的有感到驚喜的；比如甄喪送他去國外上學的時候，他有那麼一刻也是覺得他是為了自己好；再比如，招他做生活助理的甄喪，他也願意去相信，甄喪是迄今為止遇到的對自己最好的人。
但這一切，因為甄喪今晚看似玩笑的一句話，全都被打上了“計劃”的烙印，他所認為的恩情不過是一廂情願，真正的甄喪可從來都看不上那一丁點可憐的人類情感，反而避如蛇蠍。
他是在提醒自己，蕭天霸，不過是他計劃中的一個計劃罷了，他甄老闆也只養惡犬，不養廢物。
蕭天霸冷靜了一些，也不再繞圈子，直奔主題：“想讓我做什麼？”
甄喪呷了一口茶，笑道：“一月會和你一起入學，我給你們的身份是表兄弟，不過這個計劃和一月沒關係，他不會妨礙你，你只需要抽空留意一下他，做個兄弟和睦的樣子，別讓人欺負了他就行。”
蕭天霸垂眼說了一聲：“好。”。
“接下來，我跟你講講詠翎的情況。”
蕭天霸抬眼，又是一聲：“好。”
甄喪放下茶杯，不再繞圈子，同蕭天霸分析了一下詠翎商院的一些內部問題，然後作了些指示，說的差不多了，洛一月也洗好碗、收拾好廚房出來了。
洛一月來到客廳，一屁股坐在了甄喪和蕭天霸的中間，問道：“喪哥，聊什麼呢？”
蕭天霸起身，坐到了旁邊的單人沙發上。
“在說你去詠翎上學的事兒，我讓哮天多照顧你一下。”甄喪沒有繼續剛才的話題。
“不用，我能自己照顧自己。”
“這點我是信的，不過多個人照顧你，我放心些，以後在學校，你和哮天就以表兄弟相稱，遇到什麼困難別逞強，儘管找他，知道嗎？”
甄喪的聲音極盡溫柔，連笑容都帶着一絲寵溺，這是蕭天霸從未看到過的。
這才是真正的生活助理該得到的待遇吧？
洛一月乖巧點頭：“嗯，我知道了，喪哥你放心吧。”
“乖。”甄喪揉揉洛一月的頭，看向蕭天霸。
蕭天霸別開頭，盯着茶几上的沒了熱氣的茶杯，說道：“我明白。”
甄喪滿意的點點頭，又看向洛一月：“明天辦入學手續，今晚早點睡，不要熬夜，我會讓哮天盯着你的。”
洛一月小臉一皺，說道：“我怎麼覺得你是給我找了個保姆兼保鏢啊？”
蕭天霸的臉色一沉，眼睛刷的一下看向洛一月。
洛一月一個瑟縮，往甄喪那兒靠了靠。
甄喪抬手拍拍洛一月的手背，似是安撫，然後看向蕭天霸說道：“你的房間我已經找人收拾乾淨了，今晚早點睡，明天帶一月一起辦入學。”
蕭天霸點點頭，卻仍舊不肯放過洛一月，雙眼緊緊地盯着他，似乎是要把人盯出個洞來。
甄喪起身，跨前一步，擋住了蕭天霸的視線。
洛一月是真的被嚇到了，以為甄喪要走，不管他了，趕緊抓住了甄喪的手。
“好了好了，我讓你盯着一月，可不是讓你這麼盯的。”甄喪做着和事佬，但字裏行間都是袒護洛一月的。
蕭天霸視線下移，在兩人交握的手上頓了頓，隨即起身說道：“房間。”
甄喪指了指二樓的一個房間。
蕭天霸轉身離開，拎着行李箱往二樓走。
“哇！我嚇死了！喪哥，你不會真的叫他盯我吧？我真的怕他哪天突然發狂把我咬死！喪哥，要不你換個溫和點的人吧？”
洛一月說話的聲音不低，蕭天霸正上樓的腳一頓，卻聽甄喪說道：“他不會的。”
蕭天霸自嘲地笑了笑，加快了上樓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