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廣陵堡地下藏寶庫,除了嫡系弟子不得入內,說白了,就是只有皮家子嗣才能進入。

用一滴取自皮元良身上的血,和從這小子身上搜刮來的玉牌,夜半時分闖進來的蔣含章漫步其中,忍不住嘀咕道:“真是有錢能使鬼推磨啊,這裏東西……咦,這是長淵深處的蛟魚膽?……哇!這是什麼?不庭山上的雪魄珠?……這個難道是墨門的反轉連環?墨門都滅了上千年了,皮家都能淘得到他們的制物!?”

蔣含章逛得心花怒放,又咬牙切齒。

這藏寶庫里的東西,不知道有多少是他只在書上讀到過的,想弄來做實驗卻不得,而皮家竟然藏了這麼多,卻只放任這些寶貝扔在這裏發霉,簡直暴殄天物!

這地下藏寶庫極大極大,蔣含章逛了一會兒,終於找到了他要找的東西。

書,很多書,很多古老珍惜市面難尋的古書。

可惜同那些珍惜寶物一般,也只是被閑置在這裏,少有人翻看。

皮家不讀書,在武道百家裏是出了名的,府里沒有藏書閣,門生弟子啟蒙時也只是請懂四書館裏懂文史的先生來族學裏教導幾年,識字通書,了解神州歷史,通曉現今武道百家過往,文課便算是合格了,如此而已。

蔣含章把手中的公輸燈放置在一旁,翻找良久,才終於從一本散碎玉簡里翻到了些許相關信息,只見其上用很古老的蟲篆字體刻寫着:“往古之時,二極廢,中州裂,天爁炎,地沉水,周星靜止,日月無光。於是,上神鎮青龍於東海,封朱雀於南冥,填北地以玄武,鑄白虎於西山,中原大定,四方乃安。”

撫摸着竹簡上斑駁的字痕,蔣含章面色晦暗難明。

“含章,別睡了,太陽都曬屁股,該用早膳了……元良少爺!你怎麼在這兒!?”

帶着侍女送早飯的蘇青,被躺在主榻上的皮元良嚇得直接驚呼出聲,把榻上還在昏睡的少年直接驚醒了,猛地坐起來,很是懵圈地看着並不熟悉的房間佈置,半響沒反應過來自己身處何方。

屏風後面,在小榻上窩了一覺的蔣含章全身都不舒服,叉着有些酸痛的腰身,揉着眼睛,隨意披了件一副外衫走出來,一邊打哈氣一邊道:“他啊……他餓暈了,我這麼個氣力弱小的嬌羞坤澤,哪裏搬得動這位大少爺,委屈他在這裏歇一晚上。”

蘇青的眼神在兩人之間流轉,有些晦暗莫名,良久才開口道:“早膳不可廢,過了今天就要沐浴齋戒,準備……”

“準備鎮海潮禮,知道了知道了,一年三次,年年如此,熟的不能再熟了,蘇姨你不用叮囑了。”皮元良揉着泛疼的腦袋爬起來,神思都在昨晚那十分模糊的記憶上,疑惑地問蔣含章道,“昨晚我是餓暈的?”

蔣含章非常肯定的道:“是的!”

“不對啊,我恍惚記得我是吃了什麼東西的。”

蔣含章果斷道:“你記錯了。我這屋裏的東西,你會吃?你敢吃?你不嫌臟啊?”

“也對。”皮元良邊說邊忍不住吸了吸鼻子,他聞到肉香了!眼睛一下子盯上了蘇青送來的早膳了——雖是粥食為主,但是有三種肉糜配着,還有些小菜。

他餓,他是真的很餓,此時見了吃的,還有肉在,頓把所有的疑惑都拋之腦後,直接撲過去搶食了。

“哎哎哎哎,這是我的早飯!”蔣含章叉着腰怒斥道。

倒是蘇青止了蔣含章,轉頭吩咐侍女再去取一副碗筷、添幾樣點心過來,含笑道:“好了含章,廚房做得多的是,還怕他吃沒了你那份兒嗎?”

不一會兒,侍女回返,蔣含章落座,用筷子戳起了一塊酥糖糕,邊啃邊對皮元良道:“大少爺啊,不感謝感謝我啊。”

皮元良一通狂吃后,那火燒火燎的飢餓感稍退,緩了口氣,聽得此言,瞪了蔣含章一眼,道:“我感激你什麼?東西又不是你做的,廚房的功勞,蘇姨送來的。我要謝也該去謝掌勺的大師傅,謝蘇姨。”話剛說完,也上手用筷子戳了一塊糖糕啃起來,卻是頓了一下,盯着自己握筷子的食指指側的一個小口子,心內疑惑自問:這是我什麼時候弄傷的?

不過很快的,皮元良就不在意了,他每日練武習劍,身上有傷也是常態,這麼小的一個口子,可能就是不小心在哪裏刮的吧。

此時蔣含章依舊半躺半靠、沒正形地斜倚着桌面,一手撐着下巴,一手拿着串了點心的筷子,對着皮元良“指指點點”地道:“我不和大廚和蘇姨搶功勞,我說你該感謝我,是這整個廣陵堡獨一份的不用去膳堂、躲在自己卧室里吃東西的資格,沒有我,你能有飯送到屋的享受?”

皮元良被這話堵得“你你你你”了半天,卻想不出反駁的言辭,一轉頭對蘇青告狀道:“蘇姨,你看他臉皮厚的。”

蘇青滿是無奈,嗔怪了蔣含章一句:“他是你弟弟,你別逗他。”

蔣含章笑了,轉頭偷聲對蘇青道:“誰叫他蠢呢,看他那蠢萌蠢萌的模樣,讓人忍不住不逗他。”上了年紀的老傢伙,人生的一大樂趣,可不就是逗小孩玩兒嘛。

這般鬧了一會兒,到了皮元良每日的早課時間——去練武場練武。

他娘再忙,也不會放鬆盯着他練武,自然,皮元良就不敢遲到,飽了肚腸后,便匆匆提劍跑了,屋中只剩蘇青和蔣含章兩個人。

蘇青掃了一圈這收拾得十分乾淨整潔、煥然一新的屋子,忍不住道:“你收拾的?你那麼多東西都收哪裏去了?顯得這屋裏現在這麼空?”

“我收芥子袋裏了。”

“早讓你收你不收,非說放在浮面上方便隨手找。”數落了一句,頓了下,蘇青狀似閑聊的來了道,“含章,以前你和元良都小,大家又覺得你肯定是個中庸,所以你們玩在一起也沒什麼避諱。”

蔣含章插了句嘴:“我們那叫玩在一起?明明是他來鬧我,我不搭理他而已。”

蘇青沒被干擾,接着道:“以前誰鬧誰這不重要,我是說現在你們都大了,乾坤有別,元良在你這裏過夜這種事情,最好別有下次了,小心別人說閑話。”

“知道了,蘇姨。你了解的,我向來不喜歡出門,都是那小子自己湊過來的,你不如說說他,比說我管用。”蔣含章閉着眼睛,用手捏着酸痛的脖頸回道。昨夜的小榻睡得他,可不止腰酸背痛,脖子也疼。

一邊動作一邊沉浸在昨夜藏寶閣中所得的蔣含章,沒太把蘇青的話當回事兒。

這個宇宙留在他身上的刻痕,有些已經很重,重的刻進骨子裏,有些很輕,比如乾坤大防,從大刑之戰開啟到那最後的終結,那麼多年,他都沒在這方面吃過大虧,也就不太能重視得起來。

*******

七天後。

派去凌霄城的使者回來了,具體談了什麼不得而知,只知道堡主和夫人從堡中挑選了四名修為入門了的坤澤,多是家僕下人的子嗣,陪送了大筆的嫁妝,送去了凌霄城,這四名坤澤的家人也收到大筆的財物作為補償。

堡里有人說,是拿這四個頂替了蔣含章。

凌霄城似乎也滿意了,沒再派人來騷擾。

危機過去,堡中眾人的注意力也轉移到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鎮海潮的開閘禮上了。

全堡齋戒沐浴三天,在測定日子的那一天,皮裕彬率領妻兒登上建在堡中靠海一面的高台——望海台上,在望海台上的祖廟前,祭祀獻拜,皮裕彬聲音清正地朗誦祝詞:

“上神鎮極,始有四方;青龍盤底,海作溫床;蒙受祖訓,守海護疆;一鎮天海,絕洪壁浪;二鎮天海,去惡予藏;三鎮天海,鍛我筋骨,百鍊成鋼!獻醴置觴,伏維尚饗。”

言畢,灑酒祭祖祭天祭地祭此無垠大海。

轉身,面對高台之下方陣整齊的萬名堡中弟子,皮裕彬高聲一語:“鎮海潮,開閘!!!”

聲音用靈力送出,層層傳揚,層層回蕩。

隨着這聲開閘的宣告,高台千米開外的濱海東岸灘涂上,近萬頃巨大鹽田的閘口機關,在廣陵堡的弟子齊心配合操作下,緩緩運作起來,上百扇千米高的閘門一一打開。

往常從來不去鎮海潮禮、這次也沒出席的蔣含章,翻上了自己院子的房頂,遠遠看着聳入天際的高台上廣陵堡的宗祠,看着那龐大無比的鹽田閘門,回憶起初見這恢弘壯闊一幕的震撼。

很難想像,在這個並不崇尚科學和技術的星球上,文明竟然依舊建設出了如此令人嘆為觀止的人工奇迹。

隨着閘門的開啟,咆哮聲,可怖的咆哮聲越來越近。

最開始只是像有人在擊鼓,漸漸的像大震來臨,地好像在動,動得要坍塌了的樣子,可是樹木房屋俱都安好,並無飄搖之態,所以不是地在動,是方圓千里的空氣在振動,有什麼東西,把空氣拍打得讓身處其中的人以為地震了。

沒一會兒,天地變色,狂風大作,如颶風登陸,周圍的一切都被這咆哮着席捲天地的大風吞沒,彷彿有一萬條的巨龍在空氣中翻騰叫囂。

耳邊再也聽不見其他的聲音,太陽不見了,被攪動得如同沸水一樣的雲氣遮蔽了。

一條昏暗的雲線從遠處的天空中以驚人的速度推進,彷彿整個世界就正在被什麼可怖巨獸吞入口中,天地正在被摧毀,讓見者欲逃。

可就在這樣可怕的“異象”前,卻有人,很多很多人,迎着呼嘯的狂風,逆風而上。

在高台之下,列陣整齊的廣陵堡三萬內門弟子,御劍而起,朝着那“異象”起源處飛去。

三萬弟子,排列井然,橫向二百五人,縱向一百二十人,無論橫向縱向皆相隔百米,組成了一個寬兩萬五千米、高一萬兩千米的方陣牆,整齊劃一的前行。

終於那吞天噬地的“巨獸”顯出了真身——一堵近萬米高的水牆,像一座海上長城一般,以摧枯拉朽之勢朝着岸上拍打而來。

海嘯。

大到讓所有原生在地球上的人都會瞠目結舌、有生之年絕對未曾親見過的無比巨大的海嘯。

萬米高的水浪,鋪天蓋日。

隨着水浪越來越近,離得近的人已經看不見天了,水浪遮擋了天日,海天不再分界,彷彿一體。

一抹金色的閃電滑過天空,立在這面人組成的方陣牆起始點位置,蔣飛鵬發出信號,那是廣陵堡特製的用來指揮弟子的煙花,名為璨火流星。

隨着金色的閃電在天空中炸裂,化為萬千血色的焰火,三萬廣陵堡弟子齊聲長嘯,手中結印,金色的鎮龍網召喚而出,三萬張鎮龍網嚴絲合縫地拼接在一起,形成了一面巨大無比金色的牆壁。

以時速800公里飛撲而來的水浪,撞上了“金壁”。

宛如千道巨雷同時炸響,震耳欲聾。

擋在巨大恐怖的海嘯前的每一個人,每一個廣陵堡的武修都無比渺小,修為也未見的多麼深厚,但是他們組合起來,全力催動靈力,卻讓這駭人的巨浪,再難前進分毫。

金色的巨大網壁密不透風,只下方百米高的縫隙,瞬時,水浪從縫隙中湧入,撲進閘門打開的鹽田。

上百座鹽田頃刻間便灌滿了海水。

水浪的底部壓強本就高,且因為需要釋放海水進鹽田,被擠壓的海水瘋狂的朝着那不過百米的縫隙涌去,最底部的弟子必然要付出比網壁其他結點處更大的靈力支應,才能抵住水壓,所以安排在這裏的弟子都是內門中修為深厚的,且身後還跟着三個弟子做後備。

大約半刻鐘后,網壁最下端的一名弟子丹府內的靈力告竭,便一聲長嘯,呼喚後備弟子前來支應。

瞬時,他身後有三人御劍而來,手中結印,抵在那鎮龍網上,輸出靈力。

蔣含章在廣陵堡呆了十幾年,知道堡中的弟子,從入門起,多半的功課都是修習如何結印收放控制鎮龍網,如何與周圍人配合結網,御劍也是重頭功課,因為這兩樣關係到每個季度的海潮來時,能不能成功把水浪堵截住,保護萬裏海岸不被海潮侵襲,練劍倒是放在其次的。自然,即便是後備的弟子,這方面的技能水平,也絕對過硬,不會出大的岔子。

三名後備弟子成功幫助穩定了這張鎮龍網,主控此網的人還來不及鬆口氣,便聞到了一股讓人難以忍受的奇臭,真的是太臭,臭得他拚命的想轉移對這臭味的注意力,卻還是失敗了,再又一次的呼吸間,喉頭肌肉不受控制——他嘔了。

水浪拍打的作用力本來就不是恆一的,要嫻熟的使用鎮龍網,最起碼需要十年以上的訓練,才能隨着水壓精密地調整力度,保持與其控網者的結網不破。雖然每張鎮龍網的相接處,有特製的咬合陣符,但海浪的壓力實在太大、太多變,一旦操作不當,單純靠陣符的力量是扛不住的。

廣陵堡經過數百年的摸索,搞出的這一套“鎮龍壁”,需要三萬人嚴密的配合,其中一人有失,被海水衝破了,其他的結點都會受影響。當然,應對這種狀況,廣陵堡也是有經驗的,不僅每個弟子日常都會有“如果相鄰的控網者失手,如何抽調備用的第二張網子應對”的相關訓練,還有後備再後備的弟子,提網來修補。

只是雖有對案,還是十分兇險,畢竟總有修補不及的時候。早很多年前,就曾有過破網的事故,不僅結網弟子有傷亡,海潮撲上了岸,沿海而居、附庸廣陵堡活命的凡人百姓的傷亡更加慘重。

此時,靠近底部鹽田的這名主控弟子不受控的嘔吐,操控立刻受了影響,恰巧又一波的水浪來了,他手上失准,來支援輔助他的三名後備弟子也沒防備這驟然的力度變化,這張網竟是被衝破了。

作為一個閑人,歪在房頂上像看電影一樣欣賞潮景的蔣含章一驚。

已經小二十年了,堡中整軍經武,嚴肅紀律,每次鎮海潮前都準備的充分且細緻,並未有漏網的事故,蔣含章只在蘇青的耳語和城中說書人的故事裏聽過海潮上岸的恐怖,此時驟然親見,不及細想,一個翻身從屋頂竄起,飛身朝着網壁而去,腳底踩得卻不是靈劍,而是一張……滑板?

蔣含章這張“滑板”極快,不過片刻便沖至網壁百餘米處,只見那漏網處已經被二隊的後備弟子協助修補上,有賴於平日的嚴苛訓練,堡中弟子已經形成了本能反應,並未因事發突然而處理不當。

蔣含章長舒了一口氣,此時他所立位置,離海潮不遠不近,眼見着底部鹽田處的水浪洶湧,拍打閘口的聲音隆隆震天,蔣含章的耳朵都被震得發疼,不自覺地就操控“滑板”向上高了,聲音漸小,他人也升到能將方圓萬米之景盡收入眼的高度了。

廣陵堡的鹽田辟在長淵以北,一處夾口狀的岸口,因地形之故,

每季潮汐之時,海水撲倒此處便會被擠壓成巨大的海嘯。

當年法朝國力鼎盛時,法帝南巡至此,見這潮汐奇景,動念了利用之念,耗費萬千人力物力,修築了這數萬頃鹽田,引海水入閘,又在鹽田底部布下巨型炎陽陣法,反覆灼燒,最終得到潔白無海毒的食鹽。

法朝崩潰后,鹽田被皮家收入囊中,成為這個根基並不深厚的家族鼎立於世的籌碼憑仗——中原乏鹽,唯有益梁之地有幾塊陸上鹽田,又因昔年墨門變故開採不得。

所以一年三次的鎮海潮、開閘禮,於廣陵堡而言,是重中之重,存活根本。

至於為什麼一年三次?是因為大潮一年就來三次。

而為什麼大潮一年就來三次?是因為……

蔣含章抬頭望天,一片蔚藍之中,三輪銀白色的月亮當空而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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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棄滅世的我成了“童養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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