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皮元良瞪大眼睛看着蔣含章道：“你瘋了！？往海里划！？有海毒的！”
“我知道！我不是傻的！”蔣含章吼道，“往海里划！你聽我的！往海里划！”
“蔣含章，在澤南時你就是這麼說的！非要我帶你去左眉坑，然後呢！？”皮元良吼了起來，“到現在你也沒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小梅他們家、千峰觀都倒了大霉了！你現在有要往海里跑！？發瘋也有個限度！”
蔣含章看着氣得雙目充血的皮元良，道：“你不聽我的？
“我憑什麼聽你的！”皮元良冷冷地道。
蔣含章一言不發，然後一個翻身就要往水裏跳，卻被已經事先警覺的皮元良一把拉住。
扯着他的領子，皮元良的手都揚起來了，他真的很想直接扇蔣含章一個耳光，但……高高揚起的手最後還是慢慢放下了。
“蔣含章，你這是上癮了啊？跳完了崖，這會兒又要跳海？”皮元良的聲音有些發顫，“你知不知道為了……為了護你，我爹媽翻臉，我們廣陵堡……可能要付出多大的代價？”
蔣含章看着此時整個人都跟着聲音一起顫抖起來的皮元良，想：到底還是一個孩子呢，也對，十四歲，能成熟到哪裏去。
這一瞬間，蔣含章突然覺得很累，他放鬆自己的身體，像一個快無骨的棉花一樣癱在小舟上，道：“不讓我跳海？你想怎麼樣？”
“我……”皮元良語塞了一瞬。
“不讓你跳海倒是欠了你的！你這幅德行擺給誰看！你想跳海？想死？那你倒是跳啊！倒是去死啊！”一直哭泣着的小紅此時突然爆發了，推搡着蔣含章道，“你知不知道這世上有多少人，拼了命的想活下去，想好好活下去卻做不到！你這麼想死！？你去死啊！你讓出位子來個想活的人活！”
為了方便隱藏，董秋娘準備的這艘小舟並不大，此時小紅這麼一用力推搡，整艘船都跟着晃蕩。
怕船帆了，也怕激化矛盾，路燕生死死地抱住小梅，阻了她的動作，但卻也一言不發，嘴角抿得緊緊的。
蔣含章躺在那裏，望着天，忽地覺得疲憊，疲憊得一句話都不想說。
而也就在此時，目光所及，竟然見到天空中劃過一個黑點，蔣含章一愣，猛地坐直身子道：“那是有人御劍過來？堡中的結界關了？”
原本僵持着的幾人一聽這話，下意識地順着蔣含章目光看去，然後皮元良覺得他見到生平從未想過會見到的奇景——一個人偶踩着一塊板子從空中飛過。
隨即，皮元良臉色一沉，他反應過來三件事情。
第一，廣陵堡的結界開啟時堡內眾人是不能御劍的，有人御劍在天，意味着如蔣含章所說，結界關了。
堡中什麼時候會關結界？
每年鎮海潮禮需要張開鎮龍網時，而此時結界關閉就意味着……爹娘真的要亮鎮龍網和凌霄城拚命了。
第二，天上飛的那塊板子很眼熟，就是蔣含章自己做的那種，上一塊報廢在夜林里了。
第三，隨着那個黑點越飛越近，已入武道的人目力遠超凡人，所以他覺得踩在那個板子扇的人偶好像是活的，而且就是他幫蔣含章從靈舟的房間裏拿回院子的那個！
搞明白這三點，他本能地覺得蔣含章又要搞事兒，所以他一伸手就去想把蔣含章抓住。
蔣含章呢？
他盯着那越來越近的黑點，眼睛越來越亮，直到飛到他頭頂時，他用超出任何時候的敏捷一把抓住板子，然後變成了雙手掛在板子上，像掛臘腸一樣的姿勢飛了出去。
皮元良也就是在這一瞬間抓住了蔣含章的腳踝，卻因為猝不及防，被拖曳得重心不穩差點摔進海里，還虧得小梅反應得快，伸手一把拉住他的腰帶才穩住。
扒着船沿，皮元良看着明顯朝着大海的方向飛去的蔣含章，氣得腮幫子直抖，罵道：“蔣含章！你個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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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臘腸一樣朝着大海飛去的蔣含章面臨一個很大的問題——他的手臂很酸，快要抓住不住了，他忍不住大喊道：“喂！小不點兒！想點兒辦法啊！我要掉下去了。”
兩人現在無法心音相通，只能用喊的。
很明顯，小不點兒聽到了，並且開始踩着板子往高處飛，越飛越高，而當蔣含章終於抓不住掉下去后，板子一個反轉向下衝去，在蔣含章墜落的軌跡上等着，把人接了個正着。
當然，也付出了點兒小小的代價，小不點兒直接被蔣含章坐屁股底下了。
穿着一身蔣含章給縫的“爛布”衣服，小不點兒艱難地鑽出來，憤怒地揮舞着小拳頭向蔣含章表示抗議。
蔣含章歪了歪頭，一把撈起人偶，照着臉頰吧唧一聲親了一口道：“小不點兒，你太可愛了！”
簡直救我於水火之中啊。
小不點兒被這一親搞得有些懵，兩頰甚至泛起了可疑的紅暈，不過蔣含章親完以後就將目光投向大海的方向，喃喃道：“小不點兒，我有一個計劃，可能要冒點兒險，但是我覺得可行。”
這幾天裏，蔣含章在自己的院子裏一邊看着凌霄城的種種動作，一邊在拚命思考除了姨父、姨母目前採取的措施外，還有沒有什麼其他的應對辦法。
自己現在好歹也是懷揣了半個神器的男人啊，竟然這般束手無策很不科學。
他有神器，他現在懷裏揣着半個青龍幡。
如何才能把這半個神器利用起來。
咱不能捧着金飯碗還把自己餓死是不？
就在他冥思苦想的時候，忽地瞥到了他自己做得那最初版本的雷達，然後靈光一閃。
這個世界的武道修士的修為深厚主要以自己的身體裏能儲存多少靈力為標準，而這顆星球上的靈子近乎無窮無盡，修士吸收儲存轉化靈子的過程，就相當於人呼吸的過程，通過肌肉牽引收縮肺部凸起、擴正肺部吸氣本質上是利用了氣壓原理，如果能有效利用靈壓呢？
如果將人體的靈壓和體外的靈壓保持一致，讓人體和空氣一樣成為靈子自由流轉的通道，是不是就可以自幼的調動天地間近乎無窮無盡的靈子？
這個想法很瘋狂。
凡是武道修士都是慢慢引靈子入體，一點點拓寬經脈，增加丹府儲存靈力的容量，從來沒有人想過把整個身體全部打碎重塑成最接近圓滿的樣子。
但蔣含章敢這麼瘋狂，因為他有青龍幡。
“小不點兒，如果……如果咱們一回中原就生病真是所謂的皇龍的壓製作用，那不妨利用利用這所謂的皇龍。”蔣含章道。
進入大海，讓海底那種不知名的強悍病毒，也就是青龍幡把自己分解了，就像鐵被融成水一樣，然後再把自己拉回，讓那個皇龍起到把鐵水定型的淬火的水的作用。
這法子很冒險，幾乎可以說是在玩命兒，其中任何一個環節出問題了可能他就直接嗝屁了，比如被分解后如何能確定還能把自己拉回來了；比如如何確保自己真的能用意志把自己“淬鍊”成自己想要的樣子；再比如如果皇龍的壓製作用太過，直接把他燒沒了，又或者在“定型”的過程中一個不注意變成了什麼奇形怪狀的樣子，眼前就有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即變成了人偶的命魂珠版尹不孤。
但是總得賭一賭。
一直望向大海的目光轉回頭，因為已經飛了很久的緣故，廣陵堡已經越來越小快看不見了，蔣含章望着廣陵堡的方向。
當初也未見的覺得多喜歡這裏，只是……只是於他而言，此間世界也只有這麼個地方可以稱之為家了。
廣陵堡沒了，家也就沒了。
算了，反正自己也是死過好幾遍的人了，也沒什麼好怕的。
蔣含章踩着自己的板子，飛向了大海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