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越往大海深處飛，身體便越發輕盈。

像裹在身體外面的一層“蠟”慢慢融化了，露出不再倍感束縛的本體。

也許是因為遠離了陸地，靈子稀薄，靈壓不足，板子晃晃悠悠地要掉不掉的樣子，最後蔣含章乾脆把人偶版尹不孤甩在肩膀上，踹了板子用輕身術浮在半空。

身體起伏，一會掉了下去一會兒又漂浮了起來，廢了老半天功夫，驚驚險險，但最後還是成功了！

成功地飛翔在空中的蔣含章興奮的大叫。

從廢柴再次變身為超人的感覺真的很棒！

五感開始延伸，他恍惚間似乎又體會到了幾天前那種上入九霄下入深海的感覺。

“小不點兒，有沒有一種如魚得水的感覺！”蔣含章在心裏大笑着對尹不孤道。

蔣含章在試着和尹不孤用心音交流。

結果竟然沒收到回應，他有些詫異地往背後瞥着，用餘光去打量趴在他背上抓着他頭髮的人偶道：“小不點兒，你還是聽不見？”

在他背後紮根的尹不孤的小腦袋死死地埋在他的頭髮里，看着像不想搭理蔣含章的樣子，但蔣含章的腦中卻響起迴音，道：“聽見了。”顯然是尹不孤開口了。

蔣含章笑了，用心音在腦中喊話道：“怎麼忽然這麼安靜了？叫你都不回？”

尹不孤半響沒吱聲，良久才丟了一句：“你知道大號的那個我好像還在海底獃著呢？”

“什麼？”蔣含章疑惑道。

“大號的那個我，還在海里，而且……他似乎不太想上岸。”尹不孤道，“那你沒有想過這麼多年也許你我都不是第一個沾染青龍幡的人，那麼以前的那些人去哪兒了？那些想上岸的巨魚，趁着每次海潮來臨時拚命地向岸上撲，是不是也想擺脫青龍幡的控制？也許……也許從海里回岸上沒有你想的那麼容易。”

“可是咱們不是回來了？”蔣含章道。他和尹不孤回陸地回得很容易，心念電轉就回去了，有此前例，所以蔣含章不覺得有多難。

“我猜……我猜測啊，可能和你有點兒關係，你和此世間的人不太一樣，因為你本身就是經歷過粒子融合和重組的過程，而我……十有八九是和你一起的緣故，只是海里那個大號的我……我多少能猜到他的心思，他覺得陸地上沒有什麼牽挂的東西了，他以為他沒有家了，以前擁有的家、擁有的家人都是假的……”尹不孤頓了一下，有些猶豫地道，“小心一點兒蔣含章，如果海底那東西真是青龍幡，是神器……你聽過神器有二主的嗎？”

此時他們已經飛得深入大海了，也許因為極目遠望，四周都只有不見盡頭的藍色水浪，陸地的痕迹是半點兒都看不見了。

低頭看着海面的蔣含章忽然道了一句：“你提醒的有點兒晚了。”

尹不孤抬起埋在蔣含章頭髮的里小腦袋，有些不解地道：“什麼？”

只見兩人幾十米之下的海面上，藍色的水浪突然激烈的變化，以一種違反物理定律的狀態翻滾着，最後在匯聚成了一張巨大的人臉。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蔣含章覺得這張臉和尹不孤的臉很像。

咽了下口水，蔣含章在腦內對人偶版尹不孤道：“這麼大陣仗是來接咱倆的？”

下一面，那張由水浪組成的人臉忽地睜眼了，“瞳孔”瞪着蔣含章的方向，然後巨浪滔天，人臉變成了一顆脫出海面的頭顱，“脖頸”一下還墜着一條長長的水鏈，咆哮着朝着蔣含章撲來。

“這……這這這有點熱情過頭的啊！”蔣含章哆哆嗦嗦地對人偶版尹不孤吐出這麼一句后，嚎叫着就開始在空中亂竄。

本能地拚命地升空，因為蔣含章直覺，再怎麼不符合物理定律，水這種東西總還是有重量的吧，能真的脫離行星引力不成？

終於，在蔣含章直直竄了上千米后，水浪終於開始回落，那顆“人頭”的“面部表情”滿是猙獰，似乎是在無聲地嚎叫着，然後嘩啦啦甩回海中。

蔣含章嚇得全身冷汗淋漓，長舒了一口氣剛想說點兒什麼，卻見海面竄出來成千上萬的“人頭”，每一抹咆哮的海浪的浪尾都化成了一顆顆的“人頭”，每顆“人頭”都長了一張尹不孤的臉。

蔣含章嚇到了。

這樣的一幕當然嚇人，而且……很噁心啊。

而就在他被嚇愣了的這一瞬，這上萬顆人頭忽然像離線的箭，朝着空中的蔣含章撲去。

這些彈射離海的“人頭”都很小，也就正常人頭大小，所以顯然受重力的拉扯力度也小，一顆顆地像炮彈一樣，蔣含章慌慌張張地躲，躲了一顆又一顆，一顆又一顆，但是實在太多了，被接連幾顆打中后，便再也控制不了身體，開始往下掉，越往下掉越容易被攻擊到。

最後蔣含章眼看着海面上又一顆巨大的人面匯聚而成，看着自己咆哮着長大了嘴，正準備把自己一口吞進去，卻束手無策，反抗不得。

而就此時，他背後一直死死拽着他頭髮的人偶尹不孤開口了，他嘆息了一聲。

落入那海面水浪形成的巨口前，蔣含章腦中人偶版尹不孤的聲音回蕩着：“放心，我在。蔣含章，你要記得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