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推門進來的研究員小莉眼見着又是一宿沒閉的燈,書桌前伏案睡過去的蔣含章,無奈地嘆了口氣,走過去推醒了人,道:“教授,您不能這麼天天泡實驗室啊,您也五十好幾的人了,再這麼天天點燈熬油的,身體哪裏受得了!”

迷迷糊糊地從桌子上探頭,摸索着眼鏡戴上,頭髮花白打着哈氣揉着頭髮道:“知道了,知道了。”嘴上這麼說,可這神情十足的不以為意。

………………

“從現在的檢查報告的數據來看,很遺憾,蔣教授,您的肝癌已經晚期了,您的身體底子其實不錯,但是長期熬夜,不規律的飲食,缺乏鍛煉……現在說這些也沒有什麼用了,剩下的日子,您早做打算吧。”

瘋狂,更加瘋狂的泡在實驗室里。

就差一點兒了,就差一點兒了,他就能實現多少物理學家夢寐以求的那個答案,這個時候你告訴我,我是時間不夠用了?我就要解開這個宇宙的終極奧秘之一了啊!

爆炸。

一場實驗事故。

…………………………

“見紅啦!見紅啦!見大紅啦!”

刺耳的尖叫,他想睜開眼睛,努力了半天,終於眼前有了一絲朦朧的光線,他看見了一張女人的臉。

董秋娘那張堅毅冷硬的臉,此時雙眼充血,狀若瘋癲,手掌捏在他的頸項喉嚨處,緩緩收緊,他開始喘不過氣來。

“夫人!夫人!二姑娘不行!”

那收緊的手掌驟然鬆開。

……………………………………

物理系蔣教授的助理研究員小莉很喜歡看小說,有段時間神神鬼鬼的題材很是流行,午休時間,蔣教授端着杯枸杞茶來回溜達,閑聊着對小莉道:“你是學物理的,還看這些。”

小莉笑着道:“教授,我這就是一個娛樂而已,不過您還真別這麼說,您要拿專業說的話,我還真能給您整出一套歪理來。”

“什麼歪理?”

“教授,您說這世界上是不是真的存在輪迴這回事兒?”

“不存在,輪迴理論的基礎來自於人是魂魄,人的□□死亡后,魂魄重新投胎成為另外一個人,但人並不存在魂魄這種東西。人的一切思維、情緒、記憶都依賴於大腦的運作,人腦的重量雖然只佔人體重量的2%左右,消耗的能量卻佔全身消耗能量的20%,一旦人體因為衰老、疾病等等因素,不能向大腦提供足夠的能量,大腦死亡、腐爛后,這個人的一切,情感、記憶、思維都會隨之灰飛煙滅。”、

“教授啊,帶着您這種想法去看故事啊,再美麗浪漫的東西都沒了趣味了……不過,我覺得我還是能挑戰一下您的,眾所周知,化學反應不可再分的基本微粒是原子,原子按照一定的鍵合順序和空間排列而結合在一起構成分子。所以如果技術足夠先進能夠將人腦分解成最最最最小的單位——原子,再重新組合還原成人腦,掌握了這其中的規律,就可以複製出無數個相似的大腦,理論上也就能複製出無數擁有一模一樣記憶、人格的人……“

“這違背倫理。”蔣教授直接打斷道。

“這不是討論嘛,討論所謂的輪迴的問題。”

“這是人類在試圖扮演上帝。”蔣教授道。

“我是說假設,假設平行宇宙的理論是確實的,這個世界存在着無限多的平行宇宙,我認為我們的宇宙中存在多少個粒子,就應該存在多少平行宇宙。在這麼多個平行宇宙中,會不會有那麼一個宇宙中的某一個人,與我們所在的宇宙中的某一個人的DNA序列是完全一致的?無限多的宇宙,意味着哪怕幾率非常非常非常非常小,從理論上講,都因為無限度的可能性,從而使這個幾率達成的可能性幾乎100%,那麼是不是就是某種程度的所謂的輪迴?

甚至於如果能找到方法打穿着兩個宇宙之間的壁壘,兩個DNA組合排列完全一致的人類,經過量子級別的分化重組,讓兩個人共享彼此大腦中的記憶、情感,這是不是就可以稱之為……稱之為‘過奈何橋沒喝孟婆湯’?或者穿越重生?”小莉道。

“你這個理論也是不成立的,穿透平行宇宙之間的壁壘所需要的能量不亞於宇宙大爆炸的能量。”蔣教授不以為然地道

穿越平行宇宙壁壘所需的能量等同於宇宙大爆炸所需的能量,那麼他的實驗室是研究什麼的?

粒子加速器。

將粒子加速的光速所能產生的能量接近於宇宙大爆炸的能量。

後來實驗室出了事故,爆炸了,那個尚未完成的粒子加速器也炸了,又或者那其實並不是事故,是他們的實驗已經完成了——他們真的把粒子加速到了接近光速的水平,所以才會有爆炸。

光怪陸離的星空,閃爍的粒子,小莉詭異地對他微笑着道:“教授,從科學的角度講,穿越、重生、輪迴,真的就不存在嗎?”

……………………

他驟然驚醒。

全身的骨頭都泛疼,腦子昏昏沉沉,一時難辨今夕何夕,直到耳邊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蔣含章你醒了吧?”

揉着疼得快裂開的頭的額角,蔣含章試圖起身,可剛一動彈,後頸一陣劇痛襲來,他下意識伸手去摸,便觸到了剛剛結痂的傷疤……

“行了,別摸了。別擔心,就是個臨時的烙印。”說這話的皮元良語氣里滿是嫌棄,好像他給蔣含章下了個臨時烙印委屈的倒是他一般,這本是很欠打的態度,只是此時皮元良眼下一片幽青,嘴唇白得毫無血色,明顯一副病歪歪的樣子,即便說話時依舊是囂張德行,也讓人生不出如往常那想暴揍他一頓的心思。

捂着後頸的蔣含章看着皮元良,忽地強行起身,很鄭重地向皮元良施了一禮,道:“謝謝!”

此時昏迷前的記憶已經全部回籠,蔣含章知道處在分化期中的皮元良,能夠在自己昏迷時不由着本能作祟,將自己完全烙印,是一種何其強大的自制力。

被蔣含章如此鄭重的道謝,皮元良倒不自在了,別彆扭扭地道:“你也不用謝我,我咬了你一口,可能是你香腺裏面的坤澤香韻緩解了我的癥狀,倒是清醒了些。說來咱們兩個好命,掉下來時掛在一個樹枝上,我神智稍清,能勉強御劍了,才從樹上下來落了地。”

蔣含章這才注意到他和皮元良原來已經身處夜林的底部了,在兩棵長生樹之間的地面上,也不能說是地面,因為見不到土壤,長生樹巨大的樹根鋪滿了整個地面,盤虯錯節。他們正坐着的一根巨大的根須的鼓起處,皮元良弄了一些枯枝敗草,升起了一堆火,這才有了些微的火光照亮。

皺着眉,蔣含章道:“夜林根底這裏,有好多畏光的蛇蟲鼠蟻橫行,我記得書上寫過,有一種叫虎蛛的巨型蜘蛛,光螯肢就有兩三個成年人身高那麼長,捕活物為食,極為兇悍,咱們在這裏停留是不是太不安全了?”

“放心。”皮元良道,“現在這一片區域裏,什麼活物都沒有,不信你聽聽。”

樹林裏總會是有聲音的,或是有蟬鳴,或是鳥叫,或是蜻蜓撲閃翅膀的聲音,這兩天在夜林之上飛行,蔣含章可是見到了不少成年男子半臂大小的蜻蜓,也許因為體型龐大,那輕薄透明的翅膀拍打起來的聲音,竟然也是能夠清晰地被人耳捕捉的。總之,哪怕沒有猛禽悍獸,一座林子裏也就有許多許多的小型生物,是不可能真正地很安靜的。

可現在林子裏很安靜,沒有蟬鳴,沒有鳥叫,沒有昆蟲拍打翅膀的聲音,沒有任何活物的聲音,神志連風吹打樹葉都沒有——夜林太大,樹木阻風的效果顯著,成片的夜林腹地內,只有在樹頂才能聽到風吹樹葉的簌簌聲,到了樹木中部、底部,連微風都少有。

絕對的寂靜,近乎死寂。

這當然意味着短時間內他和裴元良不會被夜林里種種難纏的生物攻擊,可是這種異常的寂靜,讓蔣含章寒毛直豎,有些一些驚悚地問皮元良道:“怎麼回事?”

“不知道,自從個那邊像蘑菇一樣的雲彩在天空中炸開來后,這林子裏邊兒就這麼安靜了。”皮元良回道。

蔣含章一下子明白了。動物從來比人更敏銳,哪怕是一隻蟬,一隻蜻蜓,都飛走了,或者說逃走了,因為……記起昏迷前所見的最後一幕……因為輻射。

掙扎着要爬起來,蔣含章道:“我們得趕快走。”能跑多快就跑多快,跑出輻射會影響的範圍。

“我們不能走,我們得回去,去那個蘑菇雲爆炸的地方看看。”皮元良坐在原地,用手中的木棍撥着那燃燒的火堆,一點兒動地方的意思都沒有。

“回去!?你沒發現這裏的活物都跑了嗎!?那是因為……因為……”蔣含章一時間不知道該怎樣組織言辭向皮元良解釋核爆后輻射的危害。

“所有的活物都跑了,證明我們周圍可能有什麼看不見的有毒的東西,很危險,飛禽走獸,甚至昆蟲比我們更敏感地察覺到了。”皮元良回道。

蔣含章瞬時無言,皮元良也許不知道輻射是什麼,卻已經把事實情況猜測得七七八八了。

“你明知道危險,可能有毒,還要回頭!?”蔣含章的語氣接近於質問。

皮元良依舊沉默地撥弄火堆,良久才回道:“我是廣陵堡的少主,我們廣陵堡一靈舟的人不明不白的死了,我連原因是什麼都不搞清楚就落荒而逃嗎?我被你綁在樹上時全身疼得想發狂,卻並非完全沒有神智,我看見你拿那個我們從焦坑裏搜出來的圓球丟那隻噬腦猴了,如果我沒猜錯,那個蘑菇雲、那個爆炸都與那個拳頭大小的圓球有關,凌霄城也是為了這個才殺人滅口。我得搞明白那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蔣含章氣急,怒罵道:“命沒了,你搞明白了又有什麼用!?”

皮元良並不反駁,可不知道是不是火光映在皮元良眸子裏造成的錯覺,蔣含章覺得這小子的眼神里分明閃爍乾元分化期才會有的那種瘋狂。

現在不能和他吵,他現在能保持清醒就已經很難得了,不能刺激他,蔣含章在心裏暗道,分化期的乾元體內各種激素瘋狂變化,頭腦不清、情緒失控也很正常,得想個法子讓他別作死。

眼珠轉了幾轉,心生一計,蔣含章道:“要去你去,我不去。”

“你靈力低微,去了也幫不上什麼忙,你在這裏好好休息,我去探探。”皮元良原本就沒想讓蔣含章跟着,拉着坤澤冒險這麼沒擔當的事情,他還不屑做的。

“行,我在這裏等你,你非要去,把這個隔音罩帶上,不確定是什麼毒物,多防護點兒總是好的。”蔣含章一邊說一邊伸手進芥子袋,掏出來一個長方形的盒子,盒子內有機關,開啟后裏面摺疊的玻璃自動拼接,就形成了可以籠罩住一兩個成人的隔音罩。

其實說起隔絕輻射,最實惠易得的裝備非鉛服莫屬,澤南有一種樹木的汁液能熬制出類似橡膠的物質,蔣含章買過原汁用來做實驗要用的膠皮手套,這種東西與鉛混合做一身鉛服,對蔣含章來講就是舉手之勞。只是蔣含章雖然為這次南下做了完全準備,就是沒想過還能碰上核爆這種意外事故,根本沒想過要先做幾套收在芥子袋裏。

“不用。”說了這麼一句,皮元良也從自己的芥子袋掏出一樣物事,竟然是一件用鈿金編織的袍子,上面還用合金線綉了許多的符咒,皮元良道,“每次我南下,母親都給我塞幾件護身用的紫金袍,比你那個玻璃罩子管用多了。”

蔣含章看得眼睛都直了,一瞬間在心裏極端鄙視了還想着什麼鉛服的自己一把,在廣陵堡住得年頭也不少了,還總會忘記皮家有多豪。

用鈿金劈絲做袍子是什麼概念?

因為鈿金極為穩定的特性,以及對靈子的吸附作用,同時被武道百家及屁民百姓用來充作最昂貴的流通貨幣。

這顆星球的貨幣體系是這樣的:1兩鈿金=10兩金=90兩銀=270貫銅錢。

用鈿金絲織袍子,就和地球上有人用金絲織袍子是同一類型的土豪行為,只不過後者多半是為了炫富,而前者則確確實實有實際的用處。

鈿金當然要比鉛的防護作用要強得多。原子序數越高的元素,阻擋輻射能力就越強,但原子序數越大的元素生成越困難,因此也更稀少,鉛的原子序數和密度都比較高,結構排列緊密,其他材料如金銀銅鐵,在輻射的照射下原子結構會被破壞,使得本身也具有放射性,但鉛不會,而比鉛排列更緊密、穩定性更高的鈿金也不會(蔣含章做過實驗)。

先不說鈿金的昂貴程度,只說鈿金極軟,把它劈成細絲再織成一件衣服,更別說還要綉上符咒,這種繁複精密的工藝,比單純的值錢還要值錢,必是世家大族累世供養訓練的織娘動手,耗費不知多少時日,才能得那麼一兩件成品。

好吧,誰讓這個欠打的小子是廣陵堡四代單傳的獨苗苗呢,氣不過來的。

“這樣穿一層,把頭臉都遮擋嚴實了,我再外放一層靈力做隔離,應該會無恙。”皮元良道。他雖然主張要把事情探查清楚,可沒蠢到什麼防護都不做,他又不是想找死。

蔣含章翻了一個白眼兒,道:“行行行,你打算得周全。你拉我一把,我沒勁兒,我想換一個稍微舒服點兒的地方獃著等你。”

皮元良不疑有他,伸手去扶此時半靠半坐在一條粗大的根虯旁的蔣含章。

蔣含章伸手搭着他的手臂想要站起來,整個人軟綿綿、沒什麼力氣的樣子,全靠皮元良撐持,正當皮元良想諷刺幾句“你這會兒倒乖覺了,弱得像個娘兒一樣”,蔣含章的手掌卻猛地使力,扯得他一個踉蹌跌進了對方的懷裏。

蔣含章順勢手腳並用,死死抱住皮元良。

下一瞬間,皮元良只聞到空氣中一股坤澤的香韻洶湧噴溢而出,方才強自用靈力壓下去的燥熱又沖了上來,沖得他腦袋生疼,雙眼再次充血

不消片刻,皮元良就猜到蔣含章的打算了,怒罵道:“蔣含章!有一天你死了你知道怎麼死的嗎!?不知天高地厚作死的!”

蔣含章回道:“我會不會把自己作死我不知道,但讓你這麼去送死了,我能活嗎?你也說了,我靈力低微,不會御劍,就那麼一塊飛不了長途的破板子,我一個人能從夜林衝出去?就算衝出去了,我找誰去?我一次千峰觀都沒去過,師伯什麼模樣我都不知道!就算走大運安然到澤南又能安然返回廣陵堡了,你要有個三長兩短,姨母能放過我!?她不宰了我才有鬼!”

“放你娘的狗臭屁!這什麼歪理!你為著這些不知道會不會發生的事情,給我來這一套……你到底有沒有點兒自覺!我要是控不住了……你……你……”皮元良狂怒地吼了半響,只覺眼前越來越泛紅,意識漸漸飄遠。

他要失控了。

咬了下舌尖,藉著疼痛勉力維持清醒,然後伸手去按蔣含章後腦的昏睡穴,想先把這個禍害給鎮住再想辦法壓制乾元的本能,但他的手指還沒觸到穴位,便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一把推開暈倒在自己身上的皮元良,喘着粗氣的蔣含章爬了起來,手中是一個空了的針筒。

針筒里原本裝了一種以曼陀羅花粉為主料、類似麻醉劑的藥液,蔣含章明知道隔音罩根本防不住輻射卻裝模作樣地往外掏,其實是在為掏麻醉劑作掩護。

再沒經驗也知道對着分化期的乾元釋放坤澤的香韻,固然能擾亂對方,可也十分十分危險。不到萬不得已,他本不想如此行事,也不想給皮元良打麻醉劑,因為醫術書上說乾元分化時最多用些溫補的藥劑,或者有修士輸入些靈力幫助固本培元,盡量減少其他的干預,不然可能會造成意外損傷,所以方才蔣含章寧願把這小子綁在樹榦上。

扯過皮元良手裏的紫金袍,蔣含章嘆道:“小子,要去也是我去,哪有我這七十好幾的老頭子苟且偷生,讓你這個小娃娃去送死的。”

這一番折騰,蔣含章也開始覺得全身燥熱,一陣陣的發軟,從芥子袋裏掏出白瓷瓶,又扔了一顆止息丸進口,和上次效果立竿見影不同,一炷香過去了,蔣含章只覺得頭更暈、全身更熱、身子更軟了,還有更加難以啟齒的感覺漸漸湧上來。

蔣含章慌了。

怎麼會這樣?

止息丸怎麼不起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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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棄滅世的我成了“童養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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