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不知道過來多長時間,可能是半個小時,也可能是幾個小時,把隔音罩的顏色調得透明了一些,站得僵硬了的蔣含章打量了一圈,確定凌霄城的玄武靈舟已經走得不見半點兒蹤影了,收了隔音罩。精神一松,整個人癱軟在了樹榦。

同樣一直僵硬站着的皮元良,終於也動了,一拳捶在了樹榦上,皮破血流,幾見白骨。

“他們為什麼!?”皮元良緊握着的拳頭在顫抖,說不清楚是因為憤怒還是恐懼,“我們和凌霄城往日無冤近日無仇!”

“藍翼鳥。”蔣含章忽地喃喃道。

“這和那隻瘋鳥有什麼關係?”

“藍翼鳥性情溫順,為什麼無緣無故突然攻擊人?你還記得那隻藍翼鳥腹部的焦痕嗎?夜林絕少有自燃的林火,明顯是靈舟墜毀燒灼形成的焦坑不遠處便有被燒傷的鳥兒。”蔣含章癱在長生樹粗壯的樹枝上,全身發軟,沒力氣爬起來,但是眼睛卻很亮,腦子在瘋狂運轉。

皮元良漸漸跟上了思路,道:“藍翼鳥就是被那艘墜毀的靈舟的爆炸波及灼傷了,受驚之下才會攻擊我們!那艘靈舟可能是凌霄城的,就算不是,肯定也和他們有很大關係!”

“那艘玄武舟是來找這艘墜毀的靈舟的。”蔣含章道。

“可……可到底……難道凌霄城的人誤會咱們和那墜毀的靈舟有干係?誤會是咱們攻擊了那艘靈舟?可咱們沒有啊!他們好歹也得問問啊!問都不問,就這麼……就這麼下殺手……”皮元良咬着牙,眼圈都開始泛紅了。

“他們根本不在乎是不是有誤會,是不是殺錯人了。也許是因為那墜毀的靈舟里的東西太重要了,一絲一毫的消息都不能泄露,所以寧可錯殺,不能放過。”蔣含章倒是比皮元良清醒,“咱們只是太倒霉了,碰巧路過。”

皮元良不笨,聽了這話,拳頭握得更緊了,一股說不出的憤怒、無力感充斥胸中:“倒霉!?哈哈!姨父……一整艘靈舟的人……倒霉?……可惡!混蛋!凌霄城那群王八蛋!”

當皮元良吐出“姨父”兩個字時,這兩日與蔣飛鵬交談的畫面從蔣含章腦中滑過,其實他和這個便宜老子都不算熟悉,也談不上什麼感情,可蔣含章卻覺得腦中轟得一下,一股血氣炸開,說不出的難受。

開始他只以為是自己一直緊繃著神經,驟然放鬆,加上情緒波動所以頭腦昏沉,可是不一會兒,隱約的,他聞到了空氣中熟悉的香韻,那是他自己的信香的味道。

不對勁兒,他的雨露期剛過去沒多久,不該啊!

除非……剛剛御劍過來搜查的那個凌霄城弟子曾經外放信香,越是強大的武修,信香的威壓越是驚人,所以自己受了對方殘餘信香的影響?還是精神太過緊張了,意外造成了雨露期的波動?哆嗦着手伸進芥子袋摸“止息丸”的蔣含章猜測着。同時還苦中作樂地努力分散對身體深處升起的熱意的注意力,胡思亂想道:好好的藥丸叫什麼止息丸,知道的明白是抑止信香氣息的意思,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窒息、讓人自殺的葯呢,不吉利透頂。

摸出白瓷瓶,打開來塞嘴裏一顆,不一會兒,許是藥效起作用,熱意微退,一咬牙,爬起來的蔣含章對皮元良道:“元良,我們不能再留在這裏了,得走!”

腦中滿是茫然的皮元良回神,道:“走?回家?”

“不能回去,也回不去。”蔣含章道,“我們現在往回趕,可能會和凌霄城的人再撞見,那就凶多吉少了,再說,沒了靈舟,我們怎麼穿越長淵?御劍?一旦中途力竭,真的就只能去餵魚了。”

“你不是有個板子嗎?我看你踩着那東西也能飛。你靈力那麼低微都能運用的法器,不能載我們回去?”皮元良想起了蔣含章的“滑板”。

“那板子上的咒符是扒靈舟的,複製到木板上的效用太低,只能支撐短途旅程,走不了長途的。”蔣含章搖頭道。

御劍飛行的原理其實和開車差不多,也許是因為長久和靈子這種東西相伴而生,這顆星球上的人能夠和這種能量體發生某種反應,就像……人體的神經元都是靠着生物電傳遞信息的,人體本身是可以產生並貯存一部分電能的,接觸了超過人體承受額度的電量,才會造成損傷,就是俗稱的觸電。

這顆星球上某一部分上的人,能夠將靈子引導進入體內,並在丹府也就是五臟六腑內進行某種程度的貯存。除了大腦,人體的五臟六腑負責消化吸收、呼吸換氣等等,是各種化學反應最激烈的地方,相對的能容納貯存的能量也就最多。

御劍飛行用的靈劍,都是特製,上面佈滿着用鈿金混合其他金屬繪製的花紋——即符咒,而鈿金有有天然的吸附靈子的特性。

當靈劍和人體內的靈子達到某種共振,以某種頻率的速度破開空氣時,就能讓人飛起來。

靈劍相當於一個引擎,人體相當於一個電池,而蔣含章本身的資質太差,未曾入道,只能通過一些小技巧,比如給他那塊板子上繪製繪聚靈的符咒,起到點兒“蓄電”的功能,與飛行的符咒結合,飛是能飛了,只是持久力就比真正的御劍飛行要差上很多。

“不能回頭,不能回家,那我們……”皮元良握着拳頭強撐着不肯掉一滴眼淚,可面對眼前困境,一個十四歲的孩子如何能不恐懼?他自己都沒察覺到他的身體已經在顫抖了。

“我們向南,向南去千峰觀,找師伯。”蔣含章道。

“我們剛跨過長淵,剛靠岸,從這裏往澤南,要跨越整個長淵南岸的夜林,沒有靈舟,怎麼過得去?”一想到這距離的遠度,皮元良沒法不打退堂鼓。

“過不去也得過。夜林再大,再兇險,好歹是陸地,御劍力竭了還能有落腳的地方休息。我們不南下,一直停在這裏,等姨父姨母發現我們出事兒了派人來找,得猴年馬月?再說,夜林這麼大,我們又沒法傳消息回去,堡里想找我們都沒處下手。再說,你也上過族裏的文課,應該知道,夜林里也不乏會攻擊人的鷙禽猛獸,我們留在這裏,和等死沒有區別。”蔣含章道。

皮元良當然知道蔣含章說得對,他只是畏懼,畏懼得沒法下決定。

“別擔心,雖然從這裏到澤南看上去路途很遠,我算過了,人字號靈舟的速度在每個時辰三十里到四十里左右,御劍飛行,其實比靈舟的速度還要快些,每個時辰在四十里至四十五里左右。人不能整天御劍,靈力支應不上去,我們可以走一段歇一段,算一日走半天好了,最多十天,只要不出意外,趕到澤南是不成問題的。”蔣含章終於爬起來了,喘着氣對皮元良道。

皮元良忽地退了一步,看得蔣含章直冒火,道:“我都說得這麼明白了!你還猶猶豫豫的,真想留在這裏等死不成!?”

“不是。”皮元良麵皮泛紅,有些彆扭又有些惱怒地道,“你別過來,你……你身上的香韻味兒太重了。”

蔣含章:……

*****

“就這麼走了?”看着迎客台上了靈舟的六藝門的一行人等,直到那天中字號的靈舟飛升到空中,遠去得不見背影了,董秋娘有些不可置信地對身側的皮裕彬道,“搞了這麼大陣仗,呆了一天不到,往年的流程怎樣,今年照葫蘆畫瓢,依舊怎樣,那司馬信學這個書堂席首是來幹嘛的?”

雖然司馬信學明顯端着架子,一臉冷肅倨傲,但卻沒有半分失禮的言行,還真就是單純來訂鹽的?

皮裕彬目光深沉,似是在思索什麼,回董秋娘一句道:“也許他們不是衝著我們來的。”

董秋娘神色幾轉,對身側的一名負責廣陵堡勢力範圍內的情報巡查工作的管事道:“着人盯緊他們,有異況,隨時彙報,若是沒有異況,安靜地離開了……隨他們去吧,不用干涉。”

皮裕彬嘆了口氣,道:“我前後三次去六藝門拜訪做客,第一次是年少時父親攜我前去,那時年少,並沒有什麼感覺,第二次是你我二人成親之後,尹家大公子滿月酒赴宴,那時只覺尹頌門主其人修為深不可測,第三次是尹家大公子婚宴,我攜元良前去,當時只覺比之上次照面時,尹門主的修為又有增進……沒想到今日一見司馬信學,比之尹門主也不遑多讓,也不知六藝門中到底還有多少這般高手。”

六藝門禮朝晚期便已經開宗立派,底蘊深厚,能不招惹盡量就不招惹,這點上董秋娘和皮裕彬是有共識的。

眼見把這波燙手的客人送走,外事已了,焦急的等了一天的蘇青終於找到機會撲了過來,道:“夫人,含章不見了。”

董秋娘一怔。

蘇青急道:“我今早去守壁崖送飯,崖上沒人啊,我問了守戒法堂的弟子,他們說沒看到人下來,夫人,含章會不會出事了?”

堡中有結界,除了鎮海潮禮那日會結界大開,平時都是不能御劍,守壁崖是一塊孤懸的窄崖,只有戒法堂后的一條小路能通,人飛不下來,如果守着崖口的弟子沒見到人下來,蘇青擔心的是蔣含章那個倔性子,是不是脾氣上來,從崖上跳下去了。

董秋娘當然聽懂了蘇青的擔憂,面沉似水,半響,吩咐戒法堂的守衛弟子將守壁崖從內到外仔細搜查,連一根草葉的異狀都不能放過。沒過多久,便在崖頂那塊巨大的刻了“守”字的水晶璧底座上發現了一條裝了齒輪機簧的鐵鏈,原來蔣含章藉著水晶壁卡住鐵鏈,做了一個像盪鞦韆一樣可以來回飄蕩的機關,從崖上盪了下去。

董秋娘氣得又一掌拍碎了一個桌案,直令全堡徹查。

沿着那鐵鏈機關的線索,查到了蔣含章在崖壁上的幾處腳印,最後追到了倉房,核對清點后發現一人大小的桐木箱子少了一個,而搬上皮元良那艘靈舟的箱子卻多了一個。因為那個箱子格外重,搬運的下人印象還十分深刻。

這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了。

董秋娘這會兒氣得,罵都懶得罵了,只冷笑着道:“有本事他就留在澤南,一輩子別回來。”言下之意,如果蔣含章南下跑了,卻依舊跟着皮元良返航回來堡里,那面臨的懲罰可不是之前的那點兒了。

蘇青卻絲毫沒有因為找到人的蹤跡就放鬆了,依舊緊緊地攥着帕子,滿是焦慮的道:“含章剛分化沒多久,信期還不規律,他又很沒自覺,萬一……夫人,要不要讓人去追追。”

“真出點兒什麼事兒,也是他自作自受!”董秋娘怒道。

“夫人,這……真出事兒了,那是含章一輩子的事情啊。少爺也是分化在即,他和含章在一艘靈舟上,又都是孩子,年輕沒自制力,萬一含章和元良少爺有了點兒什麼……”

都沒等蘇青把話說完,董秋娘的臉色已經一片鐵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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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我還是把上一章修改一下吧,好多親沒看明白,那段廣陵堡的覆亡是時間逆轉之前的事情,這個時間線上,還沒事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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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棄滅世的我成了“童養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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