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蔣含章踏了“滑板”降了下去,落在那焦黑深坑裏,從芥子袋裏翻了一雙手套出來,細細翻找探查,沒一會兒就從焦土中翻出一塊沒有完全燒焦的木板,上面隱約能看見泛着白色半像珍珠半像金屬光澤的銀色紋路,也跟着跳下來的皮元良看見,驚呼道:“這……這是鈿金粉繪製的咒符紋路!這是什麼咒符啊?沒見過。”

鈿金之所以叫鈿金,便是因為它雖然是金屬,但卻泛着和螺鈿十分相似的光澤,除了對靈子有吸附性外,同時它還具有像黃金一樣的超穩定性,融點沸點極高,耐高溫,就是硬度低,比黃金還要軟上很多,所以一般都用物理手段,比如衝壓、切割、研磨等等的手段處理。

這是一種在蔣含章原本的宇宙里並不存在的金屬,即便在這顆星球上,也沒有與鈿金物理、化學屬性相似的金屬,它十分獨特,所以很好辨認。

“這是靈舟上慣常會用的符咒。”蔣含章回道。為了讓他那塊“滑板”能飛起來,他可是下過很大的功夫研究過靈舟的相關符咒的。

“這裏,有靈舟墜毀過?”皮元良驚道。環視了一下整個深坑的大小,又道,“這麼大的爆炸痕迹,最起碼也得是天字號的靈舟……不對啊,我從來沒見過靈舟炸得這麼徹底,連個渣都不剩,這不像墜毀爆炸,倒像是被爆靈箭給轟過一般。”

心中存了疑惑,兩人便在這坑中翻翻找找,依舊只是找到大大小小的碎片,直到翻開一塊表面焦黑的鉛板,才看到點兒完整的東西。

“這裏應該是靈舟上的藏寶室。”皮元良道。

因為鉛板密度高,顆粒之間的縫隙非常小,物質密度越高,阻擋能力越強,比鉛更高的物質阻擋能力會更強,只是相對昂貴,比如金,又或者具有一定放射性,比如鉍,所以鉛便成了最經濟實惠的隔絕材料。此間人也許並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可是憑藉摸索累積,也漸漸搞明白了用鉛做隔絕材料,能有效阻斷靈覺探查的原理,很多武修世家建藏寶室都是一層鉛板夾一層用鈿金粉末繪製的隔絕咒符。

“這可真有意思,我只見過在家裏建藏寶室的,到沒加過在靈舟上也建一個的,就是天字號的靈舟,也不就那麼大,還分出空間來藏寶貝?”皮元良道。

“除非他們真的有很寶貝的東西要運送。”蔣含章一邊蹲下來仔細查看鉛板下那些還算完好物事,竟是翻出了一純鈿金的盒子,打開來,裏面有一個晶瑩圓潤的黑色珠子,珠面有詭異的綠光交錯滑過。

皮元良看得眼熟,卻又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這種珠子,正冥思苦想,蔣含章倒是吐出答案道:“命魂珠。”

“對,是命魂珠。”皮元良在書上看到過命魂珠的圖畫與描述,但沒親眼見過,所以才感覺熟悉卻認不出來,此時見了實物,驚訝地道,“這裏竟然有一顆命魂珠?最近沒聽說哪個大人物出事兒啊。”

命魂珠,顧名思義,肯定是和人的名魂有關的珠子——這東西能在人死之後,將魂魄保存下來。命魂珠極為珍貴,有錢都買不到,因為這是昔年墨門所制之物,在墨門未滅之時便極為昂貴,有錢但和墨門沒有極其深厚的關係都買不到的那種,更別說墨門已滅千載的現世了,是用一顆少一顆。命魂珠沒有貯存魂魄時,只是一顆黑黝黝不起眼的珠子,貯存了魂魄,才會散發詭異的綠光,顯然此時他們翻到的這顆,裏面有一個人的魂魄在。能用得了命魂珠這種級別的寶物保魂的,必然不是常人,而此人顯然已經死了。

蔣含章的眼神變得幽暗難明。

把珠子裝回那個鈿金盒子后收了起來,兩人又在翻找了半天,直到皮元良“咦”了一聲,對蔣含章道:“你看這個。”

皮元良用劍鞘撥開的焦灰下,有一個拳頭大小的球狀物,灰不溜秋的很不起眼。

“這是什麼做的?其他的東西都炸成渣渣了,這東西還完好無損,鉛融鑄的?”皮元良道。

帶着手套的蔣含章把球狀物撿起來,拍掉表面的黑灰,只見這球面晶瑩如玉,竟是沒有被這被這明顯剛發生過的爆炸弄出半點焦痕、裂縫,很明顯這不是鉛制的。

“你見過這種材質的東西嗎?”皮元良問蔣含章道。

蔣含章搖了搖頭,道:“從未見過。”

把玩了一會兒后便收了起來,兩人又在焦坑裏翻找了一會兒,在邊緣處翻到了兩三塊焦黑的人骨,想來這靈舟墜毀之時,舟上還是有人的。

正當兩人商議是否要發信號通知蔣飛鵬時,那放置在一旁的雷達指針忽然瘋狂的轉動,蔣含章臉色一變,一把拉起皮元良衝進夜林里,朝着與指針所指相反的方向跑走了。

沒一會兒,只見一龐然大物從遠處空中漸漸接近,蔣含章從芥子袋裏抽出望遠鏡看去,只見一隻大大的“王八”飛在空中……

皮元良被突然拉着跑,本就不解,此時不耐地搶過蔣含章手裏的望遠鏡,學着對方的樣子望去,隨即驚呼出聲:“凌霄城!?”又立刻被蔣含章一把捂住了嘴。

“別出聲!”蔣含章壓低聲音道。手上一閃,一個玻璃罩子把他和疲元良籠在其中。

凌霄城地處極北方,四方神中,北乃玄武神獸所居之地,所以凌霄城的靈舟的造型獨樹一幟,乃是玄武神獸,在蔣含章看來,基本就是飛在空中的一隻大王八,格外好認。

只見那“王八舟”在那焦坑上方,大約數十名身着白綢金線秀的門派服飾的凌霄城的弟子,從舟中御劍而出,落在地上翻找着什麼。

大約一刻鐘后,王八舟上有號角聲響起,數十名弟子同一御劍升空,並且齊齊將背上的弓箭翻執在手,拉弓所向,正是蔣含章和皮元良所匿藏的方向。

皮元良當即掙開蔣含章捂嘴的手,嚇得有些變調的聲音道:“快跑!”言畢便想拔劍而御,卻被蔣含章一把拉住,阻止道:“你能跑得過爆靈箭嗎!?”

“不跑難道站在這裏等死!?”皮元良急得眼睛都充血了。

然而這一嗓子話音未落,那邊凌霄城數十名弟子手指一放,箭離弦,數十點金色的亮光破空而來,皮元良不動了,不再試圖御劍逃跑了,爆靈箭的速度快過御劍飛行的幾倍還多,跑不掉了,來不及了。

皮元良絕望的閉上了眼睛,而他身邊,同樣緊張得手直發抖的蔣含章從芥子袋裏掏出一樣東西。

如果可以利用空間摺疊來儲物,肯定也可以用同樣的原理摺疊空間來做其他的事情,比如防禦,手裏的這件物事是他再次以蔣含章的身份睜眼后製作的,這次偷跑南下,他把能帶的東西都帶了,就是為了防備有意外發生。

可還未等他把那東西甩出來,那向著他們方向飛過來的爆靈箭,卻從他們頭頂數米的地方飛過。

“他們……他們不是要攻擊我們?”

全身僵硬的皮元良此時才回神,磕磕巴巴吐出這句話。

敲了敲籠着兩人的雙層玻璃的真空罩,蔣含章道:“看來他們沒發現我……”後面的話,來不及出口。

皮元良和蔣含章交談間,眼睛也下意識地追着那飛速移動中的爆靈箭箭陣。

只見一陣耀眼金色光芒,像一朵巨大的煙花在空中盛放。

那些凌霄城的弟子不是要攻擊他們兩人,爆靈箭的目標是靈舟,那艘要載着他們去澤南千峰觀,蔣秋娘的娘家,皮元良的外家的靈舟。

一直爆靈箭可以讓十米長的藍翼鳥連骨帶肉,炸成碎塊,數十支爆靈箭,人中字號的靈舟,連防禦結界都來不及開,直接被轟成了粉屑。

蔣飛鵬是眼看着那象徵著死亡的光點靠近,即沒有御劍逃跑,也沒有再去試圖指揮靈舟做什麼反應,因為他知道,來不及了。

爆靈箭並不是難製作的法器,並不需要購買,武道百家多是自家製作,所以功效多少會有些不同,凌霄城的爆靈箭最顯著的一個特點便是快,為了箭支的速度,犧牲了部分爆破的威力,所以才經常會組成箭陣,以數量來做彌補。

蔣飛鵬聽說,人在死前,會把一生的記憶都回憶一遍,也不知是真是假。

此時此刻,他腦中不由自主浮現的,只有……

那是很多很多年前,他第一次見到董睿娘,他似乎是要去送什麼東西,正撞上了一堆人跟着夫人要去辦什麼事情,他低頭行禮,並沒有人打理他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外門弟子,跟着夫人身邊走過的女子,夫人的妹妹,卻忽地回頭看了他一眼,然後笑了。

那天她穿了一件淺紫色的襦裙,一眼春風醉,一笑萬物生。

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那個笑容。

後來為著自己妹妹的清譽,夫人逼着自己和睿娘成親,他知道點頭同意意味着什麼,可是他說不出拒絕的話。

他沒想到在成親以前,睿娘會跑來找他,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我和他約好了……姐姐不讓我出門,我得去見見他,求你了,求你帶我去見見他,他答應過我會和我在一起,執手偕老。”

他看不得她哭。

他帶她出了府,去她口中相約的地方,可是她的心上人沒有來。

他記得她等了很久,等得崩潰,等得絕望,癱軟在地,像一朵隨時會開敗了的花兒,抱着肩膀哭泣顫抖:“我們約好的……我們說好的……”

也許這個世界本就是如此,如此骯髒,如此污濁,太過善良單純的人,本是容不下的。

蔣飛鵬那金色的箭雨破開靈舟時,眼前滑過的不是一生的記憶,依舊是那年從他身前走過時,愛慕了一輩子的女子,回眸的那一笑。

確認目標清掃完畢,甲卯峰峰主彭英楚的大弟子竇煦正指揮着這一隊凌霄弟子收隊,卻忽地向某一個方位望了一眼,他身側與他自幼一起長大的同鄉、又一起拜入凌霄城的同門師弟於雪風見狀,好奇道:“看什麼呢?”

“我剛才好像聽到那邊有聲音。”竇煦猶疑道。

閉上眼睛,於雪風外放信香,分化后的乾元靈覺感觸的範圍會增加,信香所及,威壓所至,靈覺皆有所感,於雪風探查了半響,睜眼道:“沒有人。”

竇煦還是不放心,御劍緩緩降入他方才察覺有聲響的那片林子,周圍一片漆黑,燃了一張明火符,四處轉悠了一圈,什麼都沒發現。

跟着也飛過來的於雪風道:“你的這個人的心也太細了,我就沒聽說過有什麼東西能完全屏蔽靈覺探查的,你自己感覺感覺,出了蟲子和鳥兒,就沒有什麼活物的,還非要過來用眼睛看一遍……”

話沒說完,一聲細響從身側傳來,竇煦抬手一甩,聽風辯位,一把飛刀朝着聲音來處奔襲過去,隨即一股血腥味傳來,竇煦飛身過去,只見一隻飛鼠被飛刀穿透釘在了樹榦上。

追過來的於雪風探頭一看,笑道:“我說你想多了吧。”

竇煦見只是一隻飛鼠,放下心來,回了一句:“小心點兒總是好的。”便滅了符咒,和於雪風一起飛回了玄武舟。

兩人身後不足十米之處,躲在一棵粗壯的長生樹樹榦后,變色成黑褐色的玻璃,完美的隱身在這黑暗的夜林中的兩人,不敢呼吸,不敢移動。

抓着皮元良衣袖的手控制不住地顫抖,蔣含章感覺得到,其實皮元良也在抖。

一些過往的記憶在他腦中浮現。

那是在這個時間線上還未發生,不知道還會不會發生的事情。

“廣陵堡滅了?什麼時候的事情?”

“都快小一年了,你不知道啊?”

“最近獸潮起得太頻繁了,本來早該換人輪值了,結果抽不出人手來,我又延期當值了好長時間,一直在北面,哪裏知道去?不是說廣陵堡是中原百家裏最有錢、弟子門人最多的嗎?這麼容易就完蛋了?”

“門人多有什麼用,弟子在精不在多,廣陵堡弟子的修為一直都是武道修士里最低的,哪裏是咱們凌霄城的對手!聽說這次只是甲丑峰一峰之力,就把廣陵堡一鍋端了。”

“是咱們下的手?不是說是海潮撲上了岸,才覆滅的廣陵堡嗎?”

“不對啊,平時南面的這些糟心事多是甲卯峰的彭峰主負責吧,這次怎麼甲丑峰也跟着南下了?”

“我怎麼聽說是彭峰主率隊下了澤南,和廣陵堡的少堡主撞上了,那小子囂張跋扈,傷了咱們廣陵堡的弟子,才引起的事端,後來才有甲丑峰也跟着南下馳援去了。”

“彭峰主下澤南了?什麼時候的事情?一點兒風聲都沒聽到啊!”

……………………

逆轉時間前的此時,他離家出走跑到宣武,呆了一段時間,後來宣武被凌霄城并吞,他躲躲藏藏,又因為在製作器物上的機巧被凌霄城徵召入門,一次機緣巧合聽到幾個弟子閑聊,他才知道原來廣陵堡已經覆滅了,可他一直沒機會搞明白,廣陵堡到底因何覆滅,眾說紛紜,即便凌霄成的中低層弟子都不完全清楚。

逆轉時間后的此時,他偷跑到靈舟上來,只是想知道,在皮元良南下的路上,到底發生什麼。

現在,他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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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棄滅世的我成了“童養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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