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請安
賈琛是個十分合格的考生，既然下定決心衝擊會試，便自覺的把備考當做第一要務來對待。
他沉醉於學習當中不可自拔。進士和舉人的分量是完全不同的，他若能考中進士，未來可規劃的空間也大得多。
貢院附近多書局，正好方便他博覽群書。每日裏埋首讀書，只恨時間過得太快，根本感覺不到時間一天天過去。過目不忘的能力果然又回來了，這種能力用在學習上簡直是如虎添翼，學起來超有成就感的。
日復一日，直到尤氏派人送來消息，說給他舉辦的慶功宴已定於本月二十六日舉辦，並催促他早些搬進府里去住。恰好楊媽媽也帶着楊全和楊慶來了，賈琛當即拍板搬家。
叢綠堂收拾的好極了！
三間正房，中間是正廳，東邊一間做了卧房，西邊一間做了書房。全套的紅木傢具，精緻典雅，擦的精光鋥亮，發出活潑潑油潤潤的亮紅光澤。房裏的鋪蓋、帳幔、桌上的茶具、案上的瓷器，牆上的掛畫，色色齊全。
東廂房從左往右數第一間是小書房，如今門上還掛着鎖，鑰匙就在賈琛手裏。另外兩間估計是庫房，裏頭一堆空箱子空架子。西廂房也是一排三間，房間裏很乾凈，但沒有傢具鋪陳，顯得空蕩蕩的。
這兒的居住條件相當令人滿意，賈琛隨口便吩咐楊媽媽，讓他們在西廂房住下。
楊媽媽吃了一驚，面色疑惑的問道：“二爺，奴才們怎麼能住廂房？西廂房可是主人房，我們這些人該住到僕役房才是。”
還有這規矩？
不是土生土長的古人、一時口快差點露餡、但堅決不能承認錯誤的賈琛有點囧。稍微回想一下，才想起來確實有這個破規矩。
“我知道啊！沒成親的丫頭小子們才能跟着主子住院裏伺候。可我身邊就一個楊喜，小松小柏還是新來沒幾日的小子，晚上你們這些能管事的都走了，我身邊就這三個小的，能頂什麼用？僕役房離我這兒遠不說，還人多口雜的，哪有住小院舒服自在，關起門來都是自己人。”
沈汀夫婦留守貢院旁的小院后，賈琛身邊就剩下楊媽媽一家四口伺候。楊媽媽覺得人手太少，提出買兩個丫頭使喚。可賈琛不同意，他不缺基本的生活自理能力，根本沒必要弄一堆僕人圍着自己打轉，反倒限制了自己的人身自由。兩人經協商后，互相妥協的結果是買了兩個小廝，取名蒼松翠柏。
楊喜年紀漸大，出入內院不太方便。小松小柏尚不到忌諱的年紀，出入後院傳話遞物的，要方便的多。
“那也不能住西廂房啊！沒這樣的規矩。我看……讓兩個小的和楊喜住耳房，其餘的人去后罩房住，這樣還算勉強過的去。”
“那就聽媽媽的安排，快去收拾吧，我先去給兄嫂請個安。小松小柏，跟我出門。”
剛讓規矩絆了一跤的賈琛決定趕緊溜。
雖然他已經當了快兩年的古人，可古代的禮儀規矩多如牛毛，他稍微一放鬆就容易出紕漏！正如他剛搬家進來，到主人家面前請個安、告訴一聲就是應有的禮節。
禮不可費，賈琛領着兩個小的出了門。這兩個都不是幹活的料，帶出來認認府中的道路正好。
小松小柏今年不過九、十歲。一個是父母雙亡活不下去了只好自賣自身，另一個是父死母嫁讓叔叔賣了。兩人都十分樂意給賈琛當小廝，對於吃飽穿暖有房住的生活滿意的不得了，整日裏高高興興的學規矩幹活，毫無被賣的心理陰影。
賈琛以前覺得買賣人口的都應該判死刑沒商量，如今么……時移世易了！到了這裏的第一天，他就是養着數名奴僕的主子。要是不管不顧把他們放了良，估計楊媽媽得第一個跳起來喊“不同意”。沒辦法，他只能把前世的某些信條丟進臭水溝里。
賈珍居住的寧祉堂和叢綠堂就在一條直線上，只是叢綠堂位於寧國府西路，而寧祉堂是代表主人正統的中路院。出了叢綠堂的大門左轉，走上百十步就到了。
寧祉堂大門洞開，賈琛往裏頭看了一眼，秦大美女映入眼帘。他不由得一愣，這麼巧！
一身錦繡、珠環翠繞的秦大美女絕對是是國色天香，秀色可餐，美貌指數超過他以前見過的任何一個明星靚女。每見她一次都要嘆一次，可惜佳人羅敷有夫，人家的女眷看不得也想不得。
賈琛微微側身移開視線，眼角余光中，一隻小巧的紅色繡花鞋從粉色綾裙下探出頭來，裙波一步一步的蕩漾，他的心也一陣一陣的蕩漾……他在心裏默念，天涯何處無芳草，等咱功成名就了，也比着她的模樣去尋上一支來。
秦可卿走近屈膝行禮，愈發顯得婷婷裊裊、身姿婀娜，“二叔安好！”
賈琛一點頭，“好。”
“二叔可是來給老爺請安的？”
“嗯，我剛剛搬進來，需得來這告訴一聲。”
“正巧，我剛在裏頭伺候老爺喝茶，老爺讓我告訴二叔一聲，他知道您搬進來了，也不必來請安，請您以學業為重，今後也一律免了這些個虛禮。”
喔，賈珍這是不想看見他。正好，他也不想看別人的冷臉。
“那我去見大嫂，你自便吧!”
賈琛轉頭就想走人，不料秦美人柔柔說道：“真巧，我正要去太太那裏呢！我給二叔帶路。”
美人相邀，又是同一條路，他實在無法拒絕。路上，兩人不免聊上幾句打發時間。
“二叔覺得叢綠堂收拾的可還合適，若有不如意的地方，儘管和我說，我不知二叔的習慣，難免有做的不到的地方。”
“叢綠堂是你幫我收拾的？那我得向你道個謝，收拾的很好，可見你是用了心的。府里現在是你在管理內務？”
“不敢當二叔一個謝字。府里的微末小事是我在管，大事還得回了太太和老爺才行。”
怪不得秦可卿能和王熙鳳做朋友，原來是同行啊！一個是寧國府的當家媳婦，一個是榮國府的當家媳婦，兩位內管家惺惺相惜，倒也算旗鼓相當。
“我帶了幾個奴僕進府，是我平日裏用慣的人。我安排他們住在叢綠堂了，方便近身伺候，先和你知會一聲。”
“哎呀！我倒是想到此節，還在僕役房給他們備下了幾間屋子，鋪蓋被褥都備齊了，都放在那裏呢！如此，那我等一會兒派人把一應東西送到二叔院子裏。”
“好，你費心了！”
路不遠，幾句話的工夫就到了尤氏院子裏。
尤氏正在廊下逗一隻畫眉鳥，她着一身寶藍色印銀白梅花的對襟高領長袍，襯的人極為端莊素雅。清脆悅耳的鳥鳴聲一陣接着一陣，聽得人心情也暢快起來。
賈琛快走兩步，“請大嫂安！我今日搬進來了，以後還勞您多照顧。”
尤氏早得了消息，客氣道：“院子的佈置可還滿意？若有不好的你只管改過來就是。蓉兒媳婦是個能幹的，府里的事我都交給她了，你若缺什麼，也只管吩咐她。”
“屋子收拾的很好，不必改什麼。對了，擺宴那日，老爺可要回來？宴席準備怎麼排布？”
“老爺傳信來說，無暇回來，讓我們自樂便好。客人都是咱們族內親友，所以安排了方便說話聊天的大桌宴，男客安排了四桌，宴席擺在天香樓。女眷人數多一些，宴席擺在登仙閣。”
賈琛心裏有了數，就準備走人，告辭的話還沒說出口，秦可卿打了個岔，“太太該拿出兩匹好料子來給二叔做兩身新衣才好。二叔穿的好，也是咱們府里的體面呢！”
尤氏忙道：“可不是，我差點忘了，你去庫房裏找兩匹好料子出來，吩咐針線房趕着做出來。”
賈琛其實穿的不差，今日他身上穿的就是從林府帶來的上等錦緞衣裳。只是寧榮二府走的是富貴奢華風，對比之下，他就成了樸素簡約派。
尤氏是真的沒注意過賈琛的生活細節，可能是怕賈琛心裏嫌她怠慢，忙笑着描補，“二弟這趟遠門出的好，不但考了個舉人回來，模樣也越長越好，個子也高了好些。秦氏，你也該督促蓉哥兒多讀一讀書才好，不是有句話叫腹有詩書氣自華么？瞧瞧你二叔，一身書卷氣，一看就是有學問的人。”
秦可卿立刻接話道：“太太說的是，我巴不得大爺多向二叔學學。倒不指望他能考個功名回來，只要能學得幾分明事理、辨是非的本領，將來能支撐門庭就是極好的。二叔只有這麼一個親侄兒，求二叔多疼他教他，侄兒媳婦心裏便感激不盡了。”
賈琛聽着秦可卿的一番話，總覺得味道怪怪的。“明事理、辨是非”？難道蓉哥兒現在是不明事理、不辨是非、不能支撐門庭的人？
他不禁開始回憶原著劇情，想到賈珍霸佔兒媳，賈蓉膽怯當了縮頭烏龜的事。細思秦可卿的這番話，興許此時賈珍剛剛露出爪牙，她對賈蓉還有期待，這才指望賈蓉讀書，指望他能明白事理、阻止賈珍、為妻子撐起一片天。
這可能嗎？依賈琛看來，賈蓉的性格似乎和原著沒什麼不同，他能不能承擔起自己的責任實在難說。賈蓉也是快二十的人了，讀書是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改變一個人的既定性格的。
尤氏見賈琛只是笑一笑並不開口應承，想着他怕是不願答應的，只得打圓場道：“你二叔正準備春闈呢，怕是沒空閑。等他閑了，你再讓蓉哥兒自己來求指點就是了。”
秦可卿微微垂首，委屈的小模樣令人憐惜。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閃瞎了路人的色眸。
路人賈琛原本堅定躲是非的決心突然裂了縫：“正是嫂子這話。不過，蓉哥兒要是願意讀書，隨時來叢綠堂找我就是，不敢說教，一起學也是好的。”
美人頓時抬頭展顏，星眸中光彩熠熠，歡歡喜喜行禮道謝。
賈琛微笑受禮，然後在心裏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丫丫個呸的！打你個色迷心竅！
賈蓉要是讀了書還是爛泥扶不上牆的性子，秦可卿只會比現在更絕望！到時候，他這個負責教人讀書的，可怎麼來承擔這個責任呢？
哎喲，頭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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