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接下來一個月,季青虛躲在房間裏消化原主記憶中的修鍊精華,沒去找男主。可沒過多久,就被系統“滴滴”催着去走劇情。
被迫營業的季青虛十分無奈,邊換衣服邊往外走:“又怎麼了。”
而一出屋,山下情景叫他愣住了。
——他的首徒峰腳下集結了大隊人馬,看服飾是【精虎堂】的,眾人在沖旁邊一少年不斷叫囂着。那少年他遙遙一眼就認出來了,正是男主秦無挾。
季青虛直覺不大妙。碰碰旁邊看守弟子,掩着嘴問:“什麼情況啊這?”
那弟子被掌門首徒這動作弄得臉微紅,忙拱手結巴道:“是秦無挾。近日各門派聯合舉辦宗門大比,他,他方才在練武場上,把精虎堂一名弟子給,給打死了。這不,人家來我們為彌山找您主持公道,要您處置秦無挾。”
季青虛皺眉:“這練武場上,不都是簽了生死狀的嘛。找我做什麼。”
弟子:“問題在於,秦無挾他打死的,是精虎堂堂主之子啊!”
季青虛懂了,男主這婁子捅大了。
他捏了個訣,借風掠地飛到山下,已經有為彌山弟子給他在首座擺好了位置。
周圍弟子見他來,皆驚喜道:“大師兄來了,大師兄來了!”
眾人抬首,入目便是一道白衣身影自天而降,清冷出塵,風華絕代。
不由驚嘆。
季青虛廣袖一收,翩然落座,涼薄聲音淡淡傳遍場間各處:“精虎堂諸位仙友今日前來,有失遠迎,恕我為彌山招待不周了。”
精虎堂滿堂人都是使狼牙棒的糙漢子,哪裏見過這種風姿。整堂人舉頭直愣愣看了半天,直到堂主虎奔踹了一腳前面弟子,那名精虎堂弟子才如夢初醒:“見,見見過為彌山首徒。”
“我們今日前來,是想請掌門首徒處置你們弟子門下秦無挾,給我們一個公道。”他上前,將一靈器交給為彌山那邊弟子,“這是練武場上情景記錄,請掌門首徒過目。”
季青虛接過,原來是一個專門用來記錄的靈器,相當於留下了視頻證據。他沒說話,注入靈力開始看。
今日練武場上,是團體賽,本應是為彌山幾個人對戰精虎堂幾個人來着。可這靈器上記錄的,卻是精虎堂幾人在圍攻秦無挾。
——想也不用想,定是為彌山幾個炮灰師弟想坑秦無挾,故意不參賽,讓他以一敵眾。
然後呢,男主秦無挾可不就被欺負慘了嘛,他獨自一個人,被一群人圍着打。
季青虛偷偷看了眼下面站在一旁的秦無挾。少年身上掛了一道一道的彩,為彌山服飾都被染上了大片大片的血紅,卻脊背挺直,雙眸垂着,不知道在想什麼。
他有些不忍看,悄悄挪過眼。
靈器里還在繼續。這時候,秦無挾已經被打趴在地上了,精虎堂幾人得意極了,然後,就開始例行公事——勝利前的最後演講。
季青虛:“……”
這可真熟悉得讓人感動。
果不其然,男主秦無挾趁其鬆懈之際,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絕地反擊,一擊必殺!
——完美。
季青虛抬頭:“你知道你們少堂主怎麼死的嗎?”
精虎堂眾人:“不就是你們為彌山的秦無挾殺的嗎!”
“不。”季青虛撫了撫額角髮絲,“——反派死於話多。”
“……”
季青虛為什麼確定他們是反派。秦無挾被他們輪番砍了數十刀都還堅|挺地站在那兒,而精虎堂幾人,男主區區一招過去,他們就躺倒了。這麼區別對待,可不就是反派?
靈器里,精虎堂少堂主倒地之後,其餘幾人一看玩脫了,連忙上前,抱住他們少堂主就開始哀嚎,要秦無挾給他們少堂主賠命。
季青虛嘖嘖:“講真,你們少堂主死了,這幾人絕對有責任。人被砍了,趕緊找醫修啊,抱着乾嚎是個什麼意思?其實,我瞧你們少堂主當時那樣子,真的可以再搶救一下。”
精虎堂眾人轟地齊齊看向他這裏。
有弟子叫道:“秦無挾那低修為,怎麼可能有那樣強的爆發殺招,能一刀斃命我們少堂主!他定是使了什麼見不得光的邪術!”
季青虛心道,小說啊電視劇啊裏面不都這麼演的嗎,男主越級打怪,這不是很常見的嘛。
雖然這樣一說出來,聽起來是有些不太對。
思緒一轉,他忽然想到,會不會是之前他讓男主吃的那些丹藥的緣故啊,才讓他能有這種爆發?
不過看秦無挾的樣子,並沒有把這個招出去。
這樣一想,這件事還真的有他部分責任了。季青虛他把靈器遞給旁邊弟子:“那你們今日大老遠前來,想讓我怎樣?”
精虎堂眾人:“自然是讓秦無挾賠命!”
“這……”季青虛好看的眉蹙起,“比武場上,他們既已簽下條狀,生死有命,各憑本事。你們現在找來,要我處死秦無挾,怕是不……”
一直沉默着立於場中的秦無挾,猛地抬眼看來,眸中有訝異之色。
“怕是不妥吧……”而這話還沒說完,季青虛腦中系統一陣瘋狂警告!
他忙轉話鋒,“妥!妥得很!”
男主秦無挾立於原地,雙拳骨頭捏得輕微嘎巴響。
方才第一次從大師兄口中聽到維護正義的話,他還在奇怪,果然,看來,呵,這偽君子真不愧是偽君子,與精虎堂那幫廢物根本就是一丘之貉。
而季青虛這邊,也想起來了接下來劇情是什麼!——原主大師兄原本就巴不得弄死男主,如今有人給他送上門來讓處理秦無挾,他自然樂意得很!於是這件事,以原主大師兄給了男主十鞭子噬骨鞭而告終。
當然,也將男主打成了個半死,躺床上休養了小半年才撿回一條命。
精虎堂堂主上前,拱手:“俺們也不是那麼不講道理的人。也不強求首徒你直接處死秦無挾,這樣吧,你們為彌山處罰他十道噬骨鞭,這場事就算了。”
周圍弟子暗暗驚呼。說的可是噬骨鞭啊!一鞭就能要人命,還十道!這和直接殺了秦無挾也沒什麼區別了。還得白白受一次難。不過秦無挾這小子也活該!
縱然知道後來結果,季青虛此刻臉色也變了變。
沉默不語。
直到腦中系統又在滴滴催促:【宿主請不要改變劇情。宿主你上次生命值扣了10點還沒補回來,請別忘了。】
當然沒忘!
這段時間,他整日拖個大鼻涕泡頭暈腦脹,怎麼狂吃丹藥都好不了,怎麼可能忘!
猶豫許久,季青虛薄唇合了合:“……好。”
他垂着眼不敢去看男主反應,淡聲道,“就按貴堂堂主說的辦。”
下面弟子立刻去執行。
男主秦無挾被推倒綁在了一個刑具上,一鞭一鞭在他背上重重落了下來。
第一鞭的時候他還尚且咬緊牙,接下來實在是太痛了,他忍不住在自己鄙視仇恨的人面前,痛苦地悶哼出聲。
季青虛垂目坐在高座之上,這細細動靜入耳,聽得他心驚膽戰。廣袖下雙手不自覺捏緊。
怎麼辦?怎麼辦?!
掌罰弟子還跟故意讓秦無挾多煎熬一會兒似的,落鞭子的速度巨慢。
五鞭過後,季青虛再也受不了了。他猛地起身:“停。”
飛速掠到罰台之上,垂眼靜靜瞧着遍體鱗傷的男主,如玉雕般的手一伸:“噬骨鞭給我。”
掌罰弟子有些懵:“啊?”
“你下去。”季青虛奪過他手中法器,“我親自來掌罰。”
台下眾人都精神了。
這種事情,大師兄以前都是吩咐下去讓其他人辦就行了,從來沒有親自動手過。
看來這次,大師兄是真厭煩這個秦無挾緊了!
季青虛默了默,揚起噬骨鞭就甩了下去。秦無挾背後立刻又添了道皮開肉綻的長傷口。
而這時,被捆在刑具上的秦無挾,卻突然側頭向季青虛看來。似是發現什麼不對,眸中驚疑不定。
“……”這小夥子,能不能藏點兒事?
季青虛默默挪步擋住,不讓他的神色被眾人看到。
其實,他剛才執行鞭罰時,暗自用靈力將鞭尾裹住,這樣以來,根本沒有傷到男主。並且,他還用靈力化了受傷假象在秦無挾背上。而掌門首徒修為極高,在場所有人沒有一個能看出來裏面端倪。
季青虛豁出去了,哪怕系統懲罰他也不管了。他只知道,他根本沒眼再干站那裏繼續看下去。
誰知,等他揚第二鞭的時候,腦中系統突然警告:【監測到宿主改動劇情的操作,將啟動世界自動修復劇情功能。】
季青虛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然後,他感覺鞭子忽然間不受他控制了。鞭子自行使出了最狠的架勢,使勁抽在男主秦無挾背上。
?!季青虛懵了。
男主秦無挾經不住“啊”了聲。這一聲比他之前那五鞭子的悶哼聲音都大,可見他有多痛。
他俯趴在刑具上,痛得手生生掰碎了身下木頭,冷汗滴滴滾落。許是知道這十鞭子打下,幾乎沒有人能夠活下去,他一口牙都要咬碎,恨道:“我今日所受屈辱,來日,必定加倍償還……”
季青虛打了個抖,下意識就立刻撒手。
可這鞭子跟粘他手上了一樣,根本甩不掉。還以最快的速度,唰唰甩了男主最後四鞭。
成功把男主抽暈了過去。
“……”
季青虛要抓狂了!
就算他第一鞭讓男主感受到了點兒好意,可之後的四鞭,打得真叫一個痛快。
這麼一對比,完全就是先給他點兒甜頭,再以更加厲害的手段對付,讓他更加痛苦和絕望……這,這這不就跟耍人家一樣嘛!
可他偏偏面上還得維持住冷淡面癱的樣子。轉身捂住眼,實在不忍再看。沖后擺擺手:“來幾個人,把他抬回去吧。”
炮灰師弟們很是興奮:“好嘞大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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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季青虛真的是無語到了極點。
回去后,他也顧不得找系統理論了,等看熱鬧的弟子散得差不多后,就換了身份馬不停蹄地奔赴男主小院子。
來沒進門,就能聞見撲鼻的濃厚血腥氣。季青虛心裏一緊,連忙進去。
此時男主秦無挾已經昏死過去,他俯卧姿勢,背後道道傷口,皆深可見骨,血浸濕了身下床褥。
骨頭白森森地從被甩得稀爛的皮肉里探了出來,血已經快流乾涸了,在旁側結了痂。
季青虛光是看着,都覺得心驚膽戰,渾身難過。他以前手指被劃一道小口,都要哭爹喊娘嚎半天。此刻見狀,腦中一時間直接空白了幾瞬。
呆愣了半晌,季青虛忙在床邊小心坐下,開始幫對方處理傷口。慶幸自己還好不暈血。
傷不在他身,但他的手指,卻有些控制不住地微微發顫。
因為,他看到了男主的背上,不光是這十道噬骨鞭這麼簡單。
秦無挾一個不大少年,還略顯單薄的脊背上,前胸上,細細密密佈滿了鞭痕、刀疤、靈器燙傷的痕迹等等。
男主秦無挾他以前,在這為彌山,到底受了多少明裡暗裏的虐待和折磨啊!
這些傷痕瞧着還挺新。
所以,能是誰幹的?!
——自然是原主帶的好頭啊!
這下好了,季青虛今天雖然非他所願,但也實打實地在他手底下,結結實實加了十鞭子。
季青虛有種自己小命要玩完的感覺……
他自己玩完還得幾年緩衝。可當下,男主這,這這也太慘了!
心抽抽了半天後,季青虛突然動作頓住。
不對啊,明明他才是炮灰,心疼人家男主心疼個什麼勁兒。
然而,其實想想,他這個炮灰前期身份尊貴,有權有勢,整日逍遙自在,過得不能再舒坦。
而男主雖說是註定站到巔峰的男主,但秦無挾他,這麼多年,的確是這般一路飽受磨難過來的。類似今天這樣的鬼門關,他不知道過了多少次。
季青虛長嘆了口氣,包紮好后,把薄被輕輕蓋在秦無挾背上,又留了些丹藥,起身準備離開。
這時,他敏銳地聽到身後人極輕極輕地說了個什麼。駐足回頭,而秦無挾還昏迷着。
所以這,講的是夢話吧。
季青虛俯身蹲下去,撥開他額前髮絲,給他擦了擦汗,柔聲道:“你想說什麼?”
昏死中的秦無挾當然無法回應他。可因為離得近,那個音節清楚地入了季青虛耳中。
床上少年嘴唇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正無意識地囁嚅着一個字——
“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