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三個貝貝奴人

第21章 三個貝貝奴人

“阿龍加……”

艾胡亞的聲音低到自己也快聽不到了,“你不是,”他極速地說,“和我的養女一起逃走了嗎?你現在不該出現在我身邊。”

“是這樣,”阿龍加重新戴上了兜帽,使自己的面孔又完全隱沒在陰影之中。“本來已經打算跑得更遠,但忽然發現可敬的佈道士,成了抓捕我們的誘餌,所以才回來了。”

“他們沒有必要這麼做。”

“是的,”阿龍加向石像走近了一小步,伸出手在刻着韻體文的石板上輕輕擦拭了幾下。“可他們又為什麼要這樣做呢?像你說的那樣。我猜,他們一定以為我和你那位養女是什麼重要的人物。”

為了不引起周圍的人注意,他們一前一後離開了祭壇,在角落裏找了一張小木桌坐下。這裏正好空着,桌上有一隻蘆葦篾條編結的平底籃子,盛着撒過糖霜的烤餅、和扭擰成小海螺形狀的油炸面點。

“因為,”阿龍加用目光掃視了附近一圈兒,然後又轉回到教士的臉上,說:“你知道有些困惑我的問題,我想要找到答案。所以,我想,也許是你曾經告訴過我的那人、那位長老可以解答吧。但是,又因為某種還不是太好明說的原因,那位長老一直躲藏在人們的眼睛看不到的地方。請相信我,我誠心是要尋求答案,而沒有任何其它的不光彩的目的。”

靜靜看了對方一會兒,艾胡亞說:“你的問題是沒有答案的,孩子。”停了一下,他繼續說:“從遙遠的北方走到了這裏,你帶着一個不可能得到解的問題,而且絕大部分都是出於幻覺、臆測和豐富的想像力。你在迷惑的旅途上走得太遠,以至於已經沒辦法看到正確的方向了。那位長老他和你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呢,本來受到信眾們的敬仰,最後卻又遭受到排擠和拋棄,他離開家鄉的時候只帶着自己寫的一本書,那是他唯一的身外財產。陰謀家覬覦那本書,說那裏面隱藏着什麼價值連城的秘密,可其實那只是一本普普通通的寓言書。”

“呵呵,”阿龍加笑了笑說:“教士你不小心說露了一個秘密呀,哈哈哈,這也許是那位長老要躲起來的原因吧?一本寓言書,那會是些什麼神奇的故事呢?居然一下去(就)引起了我的好奇?算了,這也不是我的目的,像我前面說的那樣,我是真心誠意地想要見到他本人。我開始還以為你可以帶我去,現在我明白其實你也不知道他在哪裏。”

看到教士默默地注視着自己,阿龍加不慌不忙地拿起籃子裏的烤餅,掰下一塊塞進嘴裏,咀嚼了一會兒,他似乎對味道感覺很滿意。

“哈哈,我們還是來猜謎吧。”他好像突然來了興趣,輕快地搓了搓雙手。“首先,你我都不知道我們要找的人他在哪裏,這是一個大範圍的限制;其次我們倆有三分之一的心思,認為荊棘石祭司雕像上的神秘謎題是與這個有關係的——雖然我們不清楚古代人刻寫這個謎題的時候,是怎麼就能聯想到了將來的事件的——但我們還是在一定程度上懷疑這一點,也許有人故意在雕像上動了手腳呢。”

“那道謎題?”艾胡亞說,“那是自認為高明的古代人,用來取笑或者捉弄後來人的,它本身並沒有太多複雜的隱秘的內容。我猜到的答案是:一盞燃盡枯竭的油燈。”

“啊,真神!”阿龍加叫了一聲,隨即又警覺地向四周看了幾眼,然後說:“敬愛的教士,你這麼快去猜到答案了,真了不起。可你這個答案明顯是錯的。”他稍微沉吟了一下,繼續說:“從字面上來看,鐵茶壺、藍頂帽、鹿皮繩,這些細節的東西,都很像是在描述一盞玻璃罩子的油燈的外觀形象,但仔細地去想一下的話,歷史之書和和堅信的錫手杖這些和油燈沒有什麼關係呀,還、還有後面幾句,像似都在指向更深刻的某種東西。我還說不上來那是什麼東西,但絕對是個比燃油枯竭的手提燈要更為有價值的東西。”

“你們在猜荊棘石的謎題?”忽然一個身影出現在桌子邊上,是那個叫依盧的僧侶,並不需要邀請,他已經大大方方地在椅子上坐下了。“不要想得太深奧了,年輕人。”他笑眯眯地對阿龍加說:“那石像的主人,不是已經說了嗎,對謎題只要讀上一遍就可以了,讀的次數越多,就會產生更多的想法,而這些想法也就越背離謎題的本來意思。所以,艾胡亞教士的簡單解答,其實就是正確的答案。”

“可,可,”阿龍加忍不住還要爭辯,他說:“可什麼南方的星星,神啟之金語,還有引路之光,哦,這個倒很像是在說燈……”

“呵呵,”依盧笑了笑說,“雖然包含很多方面的意思,但所有內容都指向一個答案。也許就是你們兩個都想找到的答案。”

“什麼意思呀?”阿龍加顯然對這個依盧也十分熟悉。

“阿龍加,”修士收起了笑容,露出幾分嚴肅的神情,說:“一位比較有些聲望的人把你介紹給我,並安排你與艾胡亞教士在這裏見面。但這一切僅僅只是開始,對吧。那麼,現在,讓我們來尋找真正的答案吧。”

阿龍加看了對方一會兒,又轉頭看了看艾胡亞,發現那位教士神情也有些專註和嚴肅。

這處被稱作淹流的地下棚場的神秘所在,不僅僅只有那間形狀不規則的大廳,和依附在周圍的十幾間供人們休息的小室,還包括幾條不知延伸到什麼地方去的幽靜而曲折的長廊。

走過幾張桌子,又擠過一堆正在為某件鄰里瑣事爭執的人群,最後,他們三個來到了一條長廊的拱門下面。與前面見到過的幾個長廊門洞不同的是,這個拱門非常低矮狹小,高不足兩個蘇尺,也就最多一蘇尺的寬度。而且隱藏在幾個依靠着牆壁的方形石柱後面,很難被人發現。

一個窄小的壁龕在拱門一側凹陷進去,裏面立着一支高腳燈台,不出所料,台座上的油燈早已經熄滅了。雖然光線很昏暗,但還是依稀可以看到,油燈的燈罩是暗藍色的,上面有一個皮繩圈做的提手。

“這就是艾胡亞教士所說的,”依盧站在拱門的邊上,做了個請進的手勢,說:“一盞燃盡枯竭的油燈。”

進入拱門就是一道黑暗的石級,向下走不多遠,走廊朝左邊拐了個彎,迎面可以看到一個亮着燈火的平頂門洞。後面是一個扇面形的房間,沒有其它的出口了。房間地面上鋪着灰暗的石磚,拼接成一些八瓣幾何樣式的花朵圖案。正對門的牆上鑲嵌着三塊裝飾着浮雕的石磚,中間一塊為八邊形,兩邊的則是六邊形。三塊浮雕從左往右,分別是風、土、金三個元素符號。

“你們只要能夠,”在元素符號的雕刻之前停住腳步,依盧緩緩轉過身來,說:“能夠解開剩下的謎題,秘密世界就將向你們敞開大門。”他說著,後退到了一邊的燈影下面。

阿龍加走到牆邊,來回看了幾眼,不由搖了搖頭。“這是什麼謎題啊?”他轉回頭看了看依盧,又看向艾胡亞。“應該給點提示呀,這謎題是猜什麼的,是用品還是人物?三個符號,去是神也猜不出來這是什麼!”

“我感覺,”艾胡亞很謹慎地說:“這個、應該還是同祭壇前面的那段文字有關吧。”

他說著凝神沉思了一會兒,然後信心十足地走到三塊浮雕對面,抬起右手,先在風元素的符號上按了一下,又在土元素的符號上按了一下,然後在金元素的符號上連續按了三下。但最後他似乎有些遲疑,伸出的手懸停在半空中,有好一會兒拿不定主意。

燈影下,依盧皺緊了眉頭,有片薄薄的汗水從額角浸出,被燈光照射泛着淡淡的光亮。看他臉上的表情,彷彿如果艾胡亞下錯了手,就會有什麼可怕的災難立刻要降臨到大家身上似的。

艾胡亞終於做出了自己的判斷,地板深處傳來轟轟隆隆的一陣低沉的機械運作的聲響,接着,一道向下的石級出現在他們面前。說明他最後是做出了正確的選擇的。

“說真的,”依盧用僧袍衣袖擦了擦額角上汗珠,一邊帶着兩人往下走,一邊說:“這裏是有個連帶附加的機關的,非常危險。如果選擇錯了,橫樑上面有一把鋒利的鐮刀會掃蕩過來,把你整個人切成兩片。”停了停,他繼續說:“因為好奇或者別有用心的冒險者,是必需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的。何況,這條道路,將帶着我們進入淹流大師的寢室。那是一個聖潔而神聖的禁地。而且,因為艾胡亞教士的特殊身份,我才決心帶你們走到這裏。”

“我更好奇的是,”阿龍加有些興奮,他對教士說:“艾胡亞教士,你是怎麼做出那些正確的猜測的?我到現在還沒想出一點頭緒。”

“實際,”艾胡亞說,“荊棘石的雕刻銘文上說得很明白:左手是述說歷史之書。歷史之書就是記載古代風俗事物的書籍,而風元素的符號正好排列在左手上。這是最明顯的第一條暗示,順着這個解說,再找下面的符號順序,就簡單得多了。”

“可是後面說右手是錫杖,錫是金屬,你為什麼要選土元素?”

“呵呵,”艾胡亞笑了笑說,“這個簡單,因為長老的手杖實際都是木質的,只是外表塗了一層錫。所以僅僅說它是金元素還是木元素都是錯的,何況,金與木都是從土元素而生的。”

“是這樣,你說得不錯。”阿龍加點了點頭,說:“那麼微涼之隱星,神啟之金語和引路之光為什麼都是指向金元素?”

“多動動大腦吧,年輕人。”走在前面的依盧說:“金語這個詞的指示當然非常明白,微涼之隱星和引路之光都表示的是黎明的星辰。”

“原來是這樣。”阿龍加說,“那最後一個為什麼是風元素而不是土元素?掩伏昧暗的玄理,這個明顯是土元素能幹出來的事情呀!”

“哈哈哈,”聽到他略顯天真的問話,艾胡亞忍不住笑出了聲,他說:“我就是在風與土之間猶豫不決,想了很長時間,也沒有辦法做出正確的選擇。就在那個時候,忽然有一陣微風,夾雜着塵土的氣息,貼着牆壁從我面前吹過。所以,我就做出了那個選擇。”

“你在開玩笑。”阿龍加不太相信,但是這個時候,他們已經走完了石級道,走進了一間幽深的長廳。一條暗藍色的金邊地毯,從門前一直把他們引到一個三層結構的祭壇下方。

祭壇最上方是一個八邊形的基座,對角立着四根青銅燭台。在基座的中央放着一個黑陶質地的灰瓮,頂端纏繞着一圈像似用純金打造的柳杉枝葉的裝飾。

依盧從旁邊的小桌上拿了一根黃色的蠟燭,用附近的燈火引燃,十分虔誠恭敬地把蠟燭供奉到灰瓮前面下方的祭壇上。

“這就是偉大的淹流大師的灰骸,”他轉身過來,放低聲音說:“已經在這裏長眠了一百多年。”

為了向這位僧侶的大師表示應有的尊重,阿龍加和艾胡亞也分別供奉了一隻蠟燭放在淌滿燭淚的祭壇邊緣。在放置蠟燭的時候,阿龍加看到有些灰白色的淡淡的煙跡從灰瓮後面冉冉地浮升向上,飄散不見了。而灰瓮後面與垂掛着幕簾的石壁之間是一片空地,大約有一個多蘇尺的寬度,打掃得乾乾淨淨的,空地中央有口被石砌欄杆護衛着的方形蓄水池,池水幽暗清凈,微波蕩漾,顯得十分神秘。

“我能問一下嗎?”阿龍加說:“我們在哪裏可以見到我們要見的人?”

依盧笑了笑,他搖搖頭,“恐怕,”他說,“這很困難……”在說話的時候,從他后腰的某處傳來一陣細微而連續不斷地嗡嗡聲,就好像此時有一隻迷路的蜜蜂鑽進了衣褶下面,正在努力尋找着出路。

“為什麼很困難?”阿龍加警覺地盯着對面的僧侶,忽然發現他其實並不是那個帶他們一直走過來的依盧,而似乎是另外一個人,一個女人。雖然身上的僧袍還是依盧先前所穿的那一件,但明顯這人臉上的某種可以偽裝的東西正在昏黃的燈光下迅速地消退下去。

“你、你是……”

阿龍加後面的話語被對方飛快地晃動了下手指,制止了。這人輕快地閃動了一下眼睛,“我的意思是,”這人依舊模仿着依盧僧侶的腔調,壓低聲音說:“我們要找的人就在這間大廳里,只是我們用眼睛不能直接看到他,”

“你是說,”艾胡亞說,“馬因長老在這間大廳里?!”他一邊說著,一邊到處望了幾眼。“可這裏除了我們三個,沒有第四個人在?”

“除了我們三個嗎?”依盧的冒充者改變腔調,換成了一個女人的聲音,她的手裏也多了一把三管火槍。“不要太激動,”她用十分平靜的語氣說,“你們見過我,應該知道我是誰,也很快會知道我來的目的。”

“你是那個宮廷的衛隊長!”阿龍加大聲說,“是你逮捕了艾胡亞教士,你想引誘我們,現在你的目的似乎已經達到了。”

“正如我所想的,”這位叫做羅雯娜的親衛隊長,手裏緊緊握着她的白鷳槍,但是槍口卻沒有對準任何人。“我們的目標還沒有出現,但是追尋者已經到來。而淹流大師的這間長眠的殿堂,一旦進來,即便大門敞開,也是很難出去了!”

“你說的什麼?”

“哼,”羅雯娜冷笑了一聲,目光飛快地掃過阿龍加的臉龐。“我在追捕一個兇狠的刺客,它已經落入了圈套!”

砰、砰、砰——三聲緊促而震耳的轟響,子彈從阿龍加的頭頂上嗖嗖地飛過。

他們身後有個帶着翅膀的黑暗生物無力地翻滾着,從立柱突聳的檐角頂上墜落,就像一隻被獵人射中的野鴨,只是個頭要大很多,噗通一聲撞在石板地面上。幾乎立即就變成了一團灰黑色的煙跡,嘶嘶啦啦地飄揚飛散了,墜落處僅剩一片零散的焦渣,隨着快速跑到跟前的腳步帶來的輕風,原地打着旋兒地移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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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八支舞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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