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辰

良辰

拜師禮上的混亂就這麼驚險又刺激的平息了,聶家那個以一人之力大殺四方的小少年,被他家二哥抱回精舍休息,其餘的世家公子則留下繼續未結束的拜師禮。

而後,在確認聶曉的身體沒什麼大礙后孟瑤便準備起身回清河,聶曉央求他留下多住幾天,藍曦臣也表示與孟瑤投緣極力相邀,孟瑤卻安慰聶曉說自己還要趕回不凈世幫宗主分憂。

事實上,雖說為宗主分憂不假,但若他要留下來陪着兄妹倆伺讀也並非不可以。原本臨行前宗主便交代他隨機應變,聶明玦雖表面不說,孟瑤卻是很清楚他對自家這對弟妹的擔憂!這一路而來的所見也讓孟瑤本打算留在姑蘇陪着兩位少主多呆一段日子,畢竟小姑娘總是太過感性不懂得照顧自己讓他恨不放心。

只是孟瑤萬萬沒有想到會橫生枝節,白天拜師禮上那些人的閑言碎語已經激怒了小姑娘,自己留下來免不得還會有人揪着他的出生與金子軒的關係不放。若是激得小姑娘又失了理智替他出氣,未免得不償失會給兄妹倆帶來不必要的麻煩,畢竟除了護短外,那小姑娘平日裏行為處事都極其有分寸的。

更何況溫家人的出現,更是在孟瑤的意料之外,今兒個小姑娘已經太出風頭了,不能在因為自己讓她成為眾矢之的招致災禍!

所以即便是萬般不放心這兄妹二人,孟瑤還是離開了雲深不知處。

經過拜師禮上一事,魏無羨可謂對聶家小可愛更加好奇上心了。畢竟昨夜和聶曉一起犯了藍氏家規見識了聶曉與之前完全不同的一面,不過一夜之隔后就又讓魏無羨見到了更加不一樣的聶家小可愛。

算起來他和聶家‘兄弟’也是相識多年的好友了,雖說真正湊到一塊兒玩耍的時間加起來還沒有這回聽學期的一半兒,但好歹也是舊識啊!可偏偏的在這短短兩日間,就讓素來自負的魏無羨懷疑起自己的眼神來,這着實讓他迫切的想要多多了解了解聶曉。

所以午膳過後,魏無羨便打着探望的旗號去了聶家兄妹的精舍找聶曉,卻被聶懷桑生生擋在了院子外不許他打擾自家‘小弟’休息。無奈間聽聶懷桑抱怨雲深不知處伙食過於清淡不利於病患恢復體力,魏無羨忙表示要帶聶懷桑去後山抓魚給他家小可愛補充營養。

聶懷桑本就是個閑不住的好事者,此刻又有了正當的理由去摸魚,當下忘了因為妹妹準備和魏無羨劃清防線的決心。於是,趁着當日還不用聽學,聶懷桑便和魏無羨一起去了雲深不知處後山的小溪。

魏無羨站在溪水中瞄準了一條肥碩的鯽魚來了招餓虎撲食,卻不想這靈脈充裕的雲深不知處就連山澗魚群也似乎比別處的精明、靈活許多,他還來不及伸手入水,那條魚已經甩着尾巴‘呲溜’一下鑽進了石縫之中。

“我說懷桑兄啊,就憑你們家小可愛那般膽識、氣魄和口才,怎麼著也不可能是個籍籍無名之輩才是,為何在仙門百家的世家公子榜上就沒有聽過他的名號呢?便是因為年紀尚小,卻也不該完全沒有聲望才對啊!”

站在魏無羨不遠處的聶懷桑聞言一怔,他半彎了腰雙手鞠水的動作也隨之頓在了半空,想想自家那個乖起來唯唯諾諾活似家養小白兔,吸了陰氣卻又能徒手撕妖獸,單指擰爆走屍天靈蓋的彪悍野豹子妹妹忍不住嘆了口氣。

說什麼世家公子榜,他家那個時而軟萌時而兇殘的妹妹,能上世家仙子榜榜尾也已經算是燒高香了好嗎?

“我家阿曉那叫低調知道嗎,你以為誰都像魏兄這般囂張不羈什麼人都敢去惹,我家阿曉只要能離那些個山精鬼祟遠遠地她比兔子還乖順聽話!”雖說心累,卻也不願意在外人面前駁了自家妹子的顏面,聶懷桑瞥了眼正低頭認真捉魚的魏無羨語重心長,“魏兄不是我說你,你這般肆意妄為也不怕惹出貨子來!”

他話中所指,自然是今日在拜師禮上魏無羨挑釁溫晁在先,而後才會惹得一系列變故差點兒收不了局面。

“那可不,我跟你說懷桑兄,這與惡人斗可是其樂無比的事兒,這感覺你可以問問你家小可愛,他定然非常清楚!話說回來,你家小可愛到底是怎麼回事兒,為何一天三變感覺他平日裏的模樣和昨夜、還有拜師禮上完全不同?你是不知道昨晚我倆和藍忘機打的那叫一個痛快,幾乎把那小古板當場氣死……”

提及昨夜下山買酒回來被抓現行後跟藍湛打架的事情魏無羨簡直就剎不住車,聶懷桑在對魏無羨膽敢挑釁藍家小古板佩服得五體投地同時,又驚聞自家小妹竟捏着藍湛的劍,當著他和魏無羨的面兒靠在規訓石壁上喝光了一整壺天子笑,聶懷桑當下整個人都栽進了水裏。

他那彪悍的小妹,竟然惹了溫晁又去惹藍湛!

不對,她是先惹了藍湛才招惹溫晁的!

不對不對,先後不是關鍵,關鍵是——自家妹妹這是要上天啊?!

然而這時,那個要上天的妹妹正悄咪咪的跟在前方一襲火紅衣衫的姑娘后,那人她記得,便是和溫晁一起,後來又替他向藍啟仁道歉緩和了緊張氣氛的那個年輕女修,聶曉隱約記得,那個溫晁似乎有叫過她的名字——溫情?還是溫晴來着?

聶曉本來是去後山溪澗找自家二哥和魏無羨的,頭晚挨了藍忘機一道劍氣受了點兒內傷,加之白日裏蘭室一場風波讓她有些精疲力竭,回房間后便昏昏沉沉的一覺睡到日暮時分。等聶曉再醒來時,她的精神和體力都得到了極好的恢復,因着火硫丹的緣故體內的陰寒之氣也得到了排解。

在精舍找了一圈也沒見到自家兄長的影子,聶曉便尋了幾個藍氏子弟詢問聶懷桑的下落卻沒人知道。直到隔壁又隔壁的江家姐姐路過,她才知道二哥與魏無羨約好了一起下水摸魚說是要給她補一補!

清河山多少水,加之聶曉自小體弱畏寒不諳水性,當下也只能乖乖留在精舍等着兄長回來。可等來等去覺得實在無聊,自己如今的裝扮也不好去找江家姐姐打發時間,聶曉思來想去還不如提個水桶去幫忙撿魚。

結果還沒找到魏無羨和二哥,便看見那溫情姑娘偷偷摸摸的走在山間小路上。

之所以說她偷偷摸摸,倒也不是因為她有躲躲藏藏的行為,只是聶曉拎着水桶走在她後面時就發現,那姑娘每走一截路便左顧右盼看了又看似乎很擔心被人看到她出現在這裏。想着以後就是同窗了,白日裏蘭室一場風波畢竟駁了溫家的顏面,原本打算上前打個招呼正式認識一下的聶曉見溫情那神情,當下也就沒跟的太緊只在心下犯起了嘀咕!

不過後山遊玩,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難不成藍氏家規里還有一條,外門子弟不許入後山的規矩?

想想房中孟大哥幫自己抄寫的藍氏家規,聶曉不由的微微皺眉暗慮是否該回去重頭看上一遍,免得一個不小心又犯了禁忌,總歸在規矩多如牛毛的雲深不知處犯禁是件忒容易的事兒來着。

聶曉提拎着小水桶還在胡思亂想,卻見前方溫情似是確定了周圍無人後,竟然擲出一根銀針射向虛空,卻也之飛出半丈之後便莫名其妙的掉在了地上。

聶曉微微一愣,這後山有結界?

雖說離得遠,卻也不妨礙聶曉看清楚那虛空中驟然浮現又須臾消失的靈力波紋。

雲深不知處的後山竟然有布放結界,這對於聶曉而言其實也不算太意外。畢竟這是藍家人的地盤,人家怎麼設置都是無可厚非的。可是這溫氏的姑娘一個人在藍氏的後山鬼鬼祟祟,還似乎早已知道結界的存在並且成心試探,卻又是有何居心?

想起白日裏溫晁一行人的作為,加之藍曦臣說過溫氏百年間從未踏上過藍家的大門,聶曉越加懷疑起這個叫溫情的姑娘來聽學的真正目的了!

還有溫晁那一手控火術,也讓聶曉聯想到了一路來所遇到的修士遇襲靈識受損的事件。藍曦臣說過除了獨來獨往的姑獲鳥,現有典籍記載能夠攝取靈識並以火術攻擊的妖邪幾乎沒有,所以魏無羨才會擦側有人在修習歪門邪道攝取修士的靈識,莫不是那些事情都是溫氏所為?他們襲擊了那些修士,然後以一種目前她完全想不到的方式攝取了他們的靈識才會將其變成半死不活的活傀?

若攝靈的事情當真與溫氏脫不開關係,那他們不悄悄的藏起來暗中行事免得被其他仙門發現討伐,為何還要如此大張旗鼓的踏足雲深不知處?非但囂張跋扈的喧賓奪主山前立威,還一副鬧事兒不嫌流言大的在蘭室里刀劍相對。

聶家與藍家世代交好,雖說藍家主和藍先生都知道她是女兒身,即便只是作為二哥懷桑的陪讀,但為了表示尊敬以及她的私人習性聶曉也沒有聽從二哥的勸說換回女裝。可溫家卻正大光明的只送了個女修溫情前來,而不是讓她以溫晁陪讀的身份站在眾家面前,怕也不是簡單的為了羞辱藍啟仁和藍家而已。

畢竟從白日那場風波中聶曉看的出來,前面那個紅衣冷傲的年輕女子,和仙門百家裏那些修為低位只消擦脂抹粉比比美夠足夠的仙子是完全不一樣的!

若是要暗中搞事,她定然比金家那些個開朗活潑的姐姐們厲害得多!

說到底,姑蘇藍氏和清河聶氏世代交好,就算別家閑事不管,聶曉也不能放着眼前的懷疑不理會藍氏的安危。

“溫姑娘!”

在溫情第二次伸出手時,聶曉裝作偶遇叫住了還想扔銀針的溫情,那女子明顯的怔愣了須臾而後迅速將手中的銀針藏進了腕間。

“原來真的是你!”聶曉故作什麼都沒有看到,興緻沖沖的拎了手中的水桶跑到溫情面前,不過轉身的瞬間,那溫情眸中的驚詫已經悉數斂去,換上了滿目的平靜。

“原來是聶小公子,溫情有禮!”

溫情抱拳抬手恭敬有禮,聶曉微微一怔,繼而立刻回了個不算失態的禮節。

聽溫情言語,聶曉也便猜到溫家人並未打算將白日之事輕易翻篇,連帶着她聶家人身份的事情也都打聽清楚了不由無奈的撇了嘴角。

她想起了溫晁甩袖離開蘭室時丟下的那句來日方長,果然和孟大哥描述的一樣,溫家二公子就是個睚眥必報的紈絝子!

“溫姑娘這麼巧,你也來後山抓魚嗎?”

“抓、抓魚?”

“是啊,雲深不知處伙食清淡單調,我家兄長怕我吃不飽便和朋友來後山抓魚,我這不是正要去尋他們么!”聶曉沖面前微微愣神的溫情晃了手中水桶笑的柔和,“不然溫姑娘一個人來後山做什麼?我剛才,好像看到你……”

“沒什麼,我不過是閑來無聊四下走走,畢竟後山的空氣比前山更為清新!”溫情眸底閃過一絲慌亂,她立刻斂眸解釋。

“哦,原來如此!我看溫姑娘神色緊張,還以為你在找什麼人呢?”聶曉一臉瞭然的點了點頭,還想再說卻又聽溫情略顯急切的開了口。

“對對,我的確是在找人,舍弟方才在後山練箭,眼見日暮將遲我便是要尋他一同回去的!如此,就不打擾聶小公子抓魚的興緻,溫情告退了!”

不等聶曉再說什麼,那聰慧的女子便借口有事要先走,聶曉卻是輕輕扯了唇角上前一步當下了溫情的去路,“等等溫姑娘!”

“聶小公子還有事?”溫情柳眉微蹙,看得出來她有些着急卻又生生的按捺住了。

溫情看着眼前與自己差不多個頭的小小少年,想起白日蘭室過後溫晁讓人查到的關於這人的信息,她本蹙起的眉頭又禁不住隆起更甚。

清河不凈世為人極其低調的三公子,據說十歲之前混跡外門子弟中無人知其嫡系身份,如今雖說只有十三歲卻天賦異稟修為高深,不凈世上下除了他長兄聶明玦能在與之過招百餘后打敗他,其餘的師兄弟們,這些年都不曾逃過被這小少年踢下試刀台的命運。

而且這少年不僅在平輩人中修為出挑,頭腦也是一等一的聰明,除非他不願意去猜,否則沒人能在他面前耍伎倆!

清河聶氏不比其他世家,聶家現家主聶明玦殺伐果決、剛直不阿在仙門百家中早就是聲望極高,不凈世對於溫氏一族的態度素來明朗,若非自家仙督如今還未與百家正面為敵,那清河聶氏怕是會第一個站出來對抗溫氏。

比起素來中立的蘭陵金氏、韜光養晦的姑蘇藍氏和基本無交集又山高水遠的雲夢江氏,清河本就是仙督心中最大的一塊絆腳石。

聶三公子這樣少年睿智的人,卻在仙督命令她暗訪雲深不知處尋找陰鐵碎片的時候,偏偏讓溫晁惹上了!溫情到此刻都還不太能相信早前蘭室里那一幕,那個武可碾壓隨行十數溫氏精英,文可說服在場眾人頻頻深思的,和此刻站在自己跟前笑容無害似和自家阿寧一般溫厚的少年是同一人!

聶家的人,果然如傳言中的那般難以對付么!

“溫姑娘不必緊張!”見對方一臉防備的盯着自己看,聶曉忽然失笑,她撓了撓額前劉海眸子微垂,“我只是想向姑娘致歉而已,早先蘭室一事害姑娘差點兒下不了台,着實是在下莽撞!”

這話說的懇切,這個歉意也是誠心誠意!總歸沒有受陰氣膨脹的聶曉還是懂分寸的,今日之事雖必須為之,但也的確讓溫情這個從一開始就只站在一旁沒有發難,也似乎並沒有什麼資格阻止溫晁發難的姑娘為難了!

不管因着什麼樣的緣由被送來‘聽學’,以女修的身份堂而皇之的踏進藍啟仁這種大道師的講堂,非但是對藍啟仁的不敬,對會被指責病垢的溫情來說其實也是一種不公平!這也是聶曉即便在陰氣的影響下脾氣見長,卻也沒有當眾指責溫家人隨隨便便送個女修來當代表折辱了藍家這種話的最大原因。

“……”

溫情明顯的怔了怔,他完全沒有想到聶家這出類拔萃的少年會因為先前的事情向自己道歉,她看着聶曉半天沒開口,於是又見到那少年輕笑拱手沖自己彎了腰。

“在下聶曉,表字良辰,溫姑娘看上去比良辰稍微年長些,那良辰就大膽喚姑娘一聲姐姐了!不知姐姐是晴方瀲灧,還是情有獨鍾?”

“……脈脈溫情……”依舊怔愣着,溫情下意識的回了一句。

“哦,姐姐好名字!”聶曉恍悟般的點了點頭由衷讚美,“人美,名字也美!”

“聶小公子謬讚了!”溫情垂眸客氣回應。

“既然互通了姓名便也算是朋友了,溫姐姐便不要公子公子這般客氣,喚我良辰便好!”聶曉繼續笑眯眯的套近乎,而後,她又正了眸色開口,“百家子弟稂莠不齊,若是姐姐聽得旁人閑言碎語壞了心情,還請莫要為了無關緊要的人與自己置氣,畢竟人多嘴雜都要計較的話,傷的可是自己的肝脾得不償失!”

“啊?”

“姐姐一介女子隻身在這雲深不知處‘求學’定然不會太平遂,日後若有需要幫忙的地方,溫姐姐盡可來找良辰,良辰定竭力而為!”

“你……”溫情再次怔愕,她若有所思的盯着眼前笑容可掬的少年眉心微擰。

一直以來她都習慣了為了自己的弟弟和族人被威脅、被逼迫,習慣了什麼事情都默默的扛在肩上獨自面對,從未想過或許有一天,會有人如這般考慮到她的處境和她所為的逼不得已。

不過蘭室中短短片刻的交鋒,這聶家的三公子竟然這般輕易的將她的處境看透三分?

“姐姐可是在研習岐黃醫道?良辰方才……”若有所指的瞥了眼溫情半掩在衣袖間的右手,聶曉語調清淺中帶着些許的玩味,“看見姐姐手裏的銀針樣式別緻,似乎和別家醫者不同!”

“這……”腦中思緒飛轉,瞬息過後溫情默默拿出了藏在腕間的銀針,“是,我們這一支源起百年前的西北藥王庄,我先祖世代行醫救人無數,只是到了我這一代……”

溫情看着手中的銀針眸泛哀傷,似是想到了這些年來自己族人的遭遇她忽而有些按捺不住心底的壓抑。忽的想到自己面前是個剛認識不到半日的陌生人,溫情本鬆動的神情驀然又繃緊了起來!

這個人!

這個看上去人畜無害、單純稚嫩的少年,竟然在幾句話間便讓她放鬆了應有的警惕!

聶家的人,聶家的人若多幾個他這般的,那後果……

“原來如此,西北藥王庄良辰也曾聽族中藥師長老提及,就連在下所服用的火硫丹,據說也是借鑒了曾經藥王前輩留下的良方!如此,良辰還要多謝溫姐姐的先祖了!”

說話間,聶曉又笑眯眯的沖溫情拱手施禮,那端方雅正的模樣若是叫魏無羨看見了,定是要瞪掉一對兒眼珠子了!

“聶小公子嚴重了,天色已晚,溫情當真着急尋找舍弟就不打擾公子了,告辭!”

與其和眼前年紀不大心眼不小的人形狐狸客套,溫情覺得還是儘快離開這是非之地比較睿智,當下匆匆找了理由轉身離開了!

“舍弟?”看着溫情略顯倉促的背影聶曉禁不住喃喃自語,腦海中倏得浮現出一張乖巧溫順的少年娃娃臉,她想起自己奪了溫晁手中那少年的佩劍架在溫晁脖頸間,忽的就有些無語望天。

果然不受控制時候的她,凈會幹些讓她事後想要捂臉的熊事兒來啊!她到底要到很么時候,才能不依靠火硫丹的壓制也能控制自己的脾性啊?

無奈聳肩,轉身朝着一開始的方向準備去找自家二哥和魏無羨,卻沒有注意到腳下一堆圓潤的石子擋路,重心不穩間聶曉整個人順着山道邊的亂石堆滑進了路旁的山泉里。

巨大的恐懼鋪天蓋地而來,噩夢中那種無助與掙扎幾乎在這瞬間將她淹沒殆盡。

山泉水位其實不過剛過她胸口,若是鎮定些的人自是不會有任何危險。可是記不得自己幼年到底發生過什麼,偏偏還怕死了被水淹那種感覺的聶曉,似是永遠克服不了對超過膝蓋的水的恐懼。

“大、大哥……救……”

掙扎着,想要呼救卻是因着泉水嗆入口鼻而無法發出半絲聲音。

原本用來裝魚的水桶早已被浪濤捲走,聶曉耳邊除了轟隆的水聲嗡鳴幾乎再也聽不見別的聲音。

曉曉、曉曉……

恍惚中有人在喊她的名字,陌生遙遠,充滿了急切與焦慮,她想張嘴回應說她在,可是……

她沒力氣了,她快要死了……

大風大浪經歷了不少也熬了過來,山精邪祟、陰靈怨鬼都要不了她的小命,卻偏偏死於溺水的話聶曉當真覺得自己是窩囊至極了。

若是自己今天死在這裏,二哥會很傷心吧,雖然每次他都又吼又叫的不許她這樣不許她那樣還時時刻刻揚言要打斷她的腿,可是最關心她最捨不得她受傷生病的,也是二哥啊!

如果不死的話,以後就多聽聽二哥的話好了。

胳膊被人拉住了,而後聶曉只覺得身體騰空她終於能再次正常呼吸,她趴在巨石上大口喘息咳嗽着,幾乎將肺腔里所有的憋堵都咳了出去方才覺得好受了幾分。

良久回頭想要看看是誰好心拉了她一把,卻發現夕陽餘韻下除了落湯雞似的自己之外,哪裏還有旁人的影子?只有一串水跡順着山泉旁的亂石堆一路往外,而後隱匿在山泉旁的草叢裏再沒蹤跡。

“這是大白天的見鬼了嗎?!”

左右顧盼尋找了一番,卻終究是鬼影子都沒有看到一隻,可是分明的她剛剛水中掙扎時看見了一抹飄逸的白色人影。被對方拽了臂彎從泉水中拉起來時,她因着溺水格外冰涼的手指更是觸到了一片溫熱的肌膚。

她可沒聽說過,鬼什麼時候也是變得有體溫了!

聶曉捂了窒悶的心臟踉蹌起身,腳下卻踢到了一隻看上去約摸只有孩童巴掌大的白色瓷瓶。半驚半疑的撿起瓷瓶扒開木塞聞了聞味兒,雖說聞不出來這葯的來源功效,卻也是將聶曉驚得合不攏嘴。

如今的鬼都是如此貼心可人的么,救人救到底,末了還要附贈丹藥一瓶簡直就是業界良心好吧?

“多謝恩公搭救之恩,聶良辰在此拜謝了!既然恩公不願現身,良辰也不敢勉強,只盼他日有緣能回報恩公一二,多謝!”思索了片刻后,她將那瓶丹藥塞進腰封里沖空無一人的後山朗聲道謝,而後拎扯着已經濕透的衣服一步步朝前山走去。

待聶曉走遠,一抹雪白的身形方從靜謐的林子中緩緩踱出!

回到雲深不知處還來不及回精舍換洗的聶曉被相攜而歸的魏無羨、聶懷桑撞了個正着,看見濕漉漉和自己有的一拼的妹妹聶懷桑整個人都僵了。別人不知他自己可是清楚聶曉畏水的,臨行前大哥更是千叮萬囑看好她定要遠離深水,孟瑤離開時也暗自囑咐多次,可此刻她這番落湯雞模樣一看便是溺水歸來無誤啊!

慌張到快要哭了的聶懷桑還未來得及追問,魏無羨已經好奇上前圍着落湯雞聶曉轉了三個圈,聶曉卻是滿不在乎表示自己去後山尋他二人結果失足掉進山間溪水中。眼見自家二哥臉都白了她忙表示水不深剛及小腿不用擔心,至於那個救她起來的鬼大哥還是大姐,為了不讓兄長擔心聶曉便選擇隻字未提。

誰都沒有看見就在三人不遠處的迴廊盡頭,一道孤傲清冷的白色身影只是慢了聶曉三兩步的距離走進了雲深不知處,他同樣是渾身濕透一身狼狽,卻靜靜站在不易被人察覺的廊檐下默默的看着他們。

是夜,聶家兄妹極為不客氣的跑到隔壁又隔壁江氏姐弟的精舍蹭飯,喝着江家姐姐親手熬煮的菜湯,一連啃了三條烤魚方才心滿意足的聶曉着實叫魏無羨和江澄再次佩服了一把。畢竟雖說少年食量本該不小,但看着聶曉那瘦巴巴的小身板,誰也沒想到她的食量竟與她的實力一樣的深藏不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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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可愛姓聶名曉,字良辰!

話說在LOFTER寫文控制不住字數,一不小心就超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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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果[陳情令魔道乙女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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