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撫

安撫

其實,這不是她第一次見到死人了。

在進福利院之前,她沒有一點記憶,沒有父母,也沒有家人,不知道自己從哪裏來,更不知道自己該去哪,只能到處流浪。

她的年紀小,又搶不過大孩子,連乞討都是分地盤的,還總是挨打,只能躲藏着,到處翻翻撿撿,只求能填飽肚子。

直到有一天半夜,她翻出了一隻腫脹發黏的人手,黏黏的還冒着臭水,有什麼白花花的蟲子還在肉里蠕動着。

既噁心,又恐怖。

明明剩餘部分都掩埋在垃圾堆里看不真切,她還是被嚇得昏了過去。

再次醒來,就是被發現她的警察送到了福利院。沒過兩年,又幸運地被爺爺收養。

爺爺待她很好。

那些詭譎陰森的噩夢才漸漸地消失在每個黑漆漆的夜裏。

第二次見,就是對她最好的爺爺去世的時候。她匆匆地趕了回來,趴在靈床邊,握着爺爺僵硬冰冷的手哭了很久,卻再看不見爺爺的慈祥笑容。

這是她第三次見到有人死了。

但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硬生生地死在她的面前。

陸菀覺得房內有些冷,背後都竄起一陣涼氣,忍不住就低頭環抱住自己的手臂,似乎這樣就能增加點安全感。

這時,一雙溫熱有力的手握住了她的肩,溫暖的熱度透過層層布料透了進來。

她突然想起一個傳聞。

人的肩上各有兩盞燈,可以照亮生者的路,也是魑魅魍魎熱衷撲滅的目標。

此時陸菀覺得,明亮溫暖的燭火像是被人強有力地護住,驅散了趴在她肩上試圖吹滅魂燈的夢魘。

她回過頭,就看見謝瑜溫和的面容,他就像已經有了結論一般,眸光清潤澄澈,語氣篤定且不容置疑,對着她允諾着。

“阿菀,莫怕,此事便交於我,定會查得水落石出的。”

陸菀勉強笑了笑,感覺自己的唇角是控制不住的僵硬。

實在是勾起了太多不好的回憶。

她不一定是害怕,但一定是厭惡極了回憶起那些經歷。

如果不回憶起,她還可以假裝那些並不存在。

裝睡的人永遠都叫不醒。

或許,他們也不希望被人來叫醒。

手下的肩膀微微顫抖着,像極受驚的貓兒。謝瑜抿了抿唇,心下一哂,到底還是個小娘子,這種生死場景他不定見了多少,早就沒了多少感觸。

甚至在他輕飄飄的硃筆丹墨之下,還斷送過不知多少人的生死離別。

生死對他來說,常事而已。

見陸菀的臉色依舊有些蒼白,他動了動,有些遲疑地伸手,把面帶驚惶的小娘子虛虛地攬到了懷裏。

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背,語氣輕緩地安撫着她。

“人死了,也不過剩一副皮囊,本就沒什麼可怕的。子不語怪力亂神,便是真有鬼神之說,你非是罪魁禍首,他也不會來尋你的。”

本來還在不安中,陸菀都要被他這話給逗笑了。

這事本就與她干係不大,又不是她將人害死的,怎麼能扯到來找她這上面,她不過是回想起舊事有些不適而已。

不過,她算是看明白了,這謝瑜可真是不會安慰人。

注孤生,說的就是他這種人。

趁這個機會,好好跟她說幾句軟和話,譬如真有鬼神的話還有他在,這種套路不香嗎?

換一個心志不堅定的女子,分分鐘要把他當做可依靠的保護神了。

不過這麼一分心,她緩過了勁,就可以分出心神,思量今日這事的來龍去脈了。

觀那婦人表現,那等悲痛震驚神態不像是假裝的,她顯然以為男子不過是想來碰瓷而已,沒想到他真的會死。

很可能有人一不做二不休,提前做了手腳,鐵了心,把髒水潑到阿娘頭上。

死的那個人就是要怨,也是怨到幕後之人頭上,怎麼還能來找她。

陸菀在他看不見的角度撇撇嘴,然後輕輕顫着往他懷裏又縮了縮,臉頰貼在他溫暖堅實的胸前,埋着頭不說話。

不過這麼一想,她就開始琢磨着內中曲折原委。

若不是今日她與謝瑜都在,她又用一盆水破了局,怕不是吃死了人的帽子就要扣在鋪子上了。

不只是對酒肆是個致命打擊,阿娘也脫不了干係。

背後謀划之人真的是好生狠毒。

陸菀腦中飛快轉着各種念頭,就沒有注意到,眼下正鬆鬆地環住她的人,他的動作很是生澀僵硬。

其實謝瑜此時也有些怔怔的,這還是他頭一次抱着人,還是個對他有意思的女郎。

他一低頭就能看見自己親手插上的那支碧玉簪子,流蘇上綴着的玉珠在烏鴉鴉的髮髻間滾動着,靈巧又俏皮。

而順着烏亮的髮絲往下,就是雪膩溫軟的玉頸……

像是被燙着了眼一般,他倏爾移開了目光,白玉似的耳朵尖都有了淡淡的血色。

可陸菀身上香甜的氣息卻是不住地往他身上沾染,纏着他,似乎要侵略着染透他的衣衫,讓他身上都浸透了與她同出一轍的氣息。

“阿菀……”

謝瑜微微仰頭,玉白的喉結不自然地滑動了一下,嗓音也有些乾澀。

“你先起來可好?我送你回陸府,你好生休息休息。我還需去查問今日之事。”

算算也趴了好一會了,陸菀從善如流,她拿帕子掩住飛霞的臉頰,纖長濃密的眼睫低垂着,遮住眼中的神色,也不瞧他。

像是害羞,又像是後悔自己方才的無禮舉動。

可這會謝瑜的目光也落在了別處,刻意不看她。

他不動聲色地理了理衣衫被壓出的褶皺,站起了身,語調有些疏離。

“我們這便動身如何?”

陸菀低低地嗯了一聲,安靜又懂事的樣子,就跟在了他的身後。

一路無言,在陸菀要邁進府門時,謝瑜忽然叫住了她。

“怎麼了?”

陸菀有些疑惑地回過頭看他。

“晚間時,讓人給你點上安神香,早些歇息。”

謝瑜溫和一笑,仔細地交待她,又伸手替她捋正了流蘇,那幾枚碧玉珠都陷進了她的發間。

“嗯。”

陸菀乖巧地垂眸應了聲,眼睫輕眨着目送他離去,不知在想什麼。

一回了府,陸菀就直奔周夫人那裏去。

“阿娘,今日……”

陸菀才進了屋,就看見有一個精明利落的中年人恭恭敬敬地站在周夫人面前,似乎正在稟告什麼,就被她打斷了。

“你要說的我都知道了,”周夫人皺着眉,揮手示意陸菀過來坐,“這不,正聽大掌柜的稟告着呢。”

“夫人,這事便是如此,多虧了五娘子聰穎過人,指使人潑了那麼盆熱水,否則這事怕是不能善了。”

中年人深揖彎腰,語氣誠懇,“是因為我外出,才不能及時解決此事,皆是我之過,還請夫人責罰。”

周夫人卻不是很意外,她還好言安撫了幾句,才讓掌柜的離去。

“阿娘,幸好我今日在呢。”

其實陸菀心裏有些揣測,卻不知道怎麼說,索性裝出一副得意的樣子讓周夫人放心。

周夫人喝着茶,抬眼瞧了她一眼,卻問起了旁的。

“阿菀做得很好。不過,你今日可是去見了謝郎君了?”

“是……”

陸菀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認着,突然感覺自己像是被抓了早戀的中學生。

她的目光垂落到了桌上玲瓏剔透的擺件上,心裏卻暗自鬆了口氣,看來阿娘還不知道那人已死,還是等有了結果再告知她吧。

“你可是心悅他?”

“阿娘……”

陸菀頭低了下去,攻略謝瑜是一回事,說出來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尤其是在周夫人面前。

這些時日,周夫人對她的好都被她看在眼裏,在她心裏,早就覺得這才是母親的模樣。

更是自欺欺人地覺得,這就是她的阿娘。

這會被問到了,就有些不好意思。

“這有什麼不好說出口的,”周夫人搖搖頭,不以為意地笑着打趣她。

“喜歡上人才出眾的郎君,這不是人之常情么。”

陸菀深吸了口氣,再次一本正經地說著瞎話,“謝郎君他很好,待我也好。”

如果他能儘快喜歡上自己,讓自己能回家,那就更好了。

與此同時,陰暗的地牢內,謝瑜長身玉立,眼神深沉地盯着跪在他面前的婦人。

在這暗無天日的地牢裏,謝瑜周身的氣場也變得冷厲。

他的唇角微微翹着,如同子夜一般的漆黑眸子幽幽深深,閃爍的燭火映照着他的瞳孔。

如冰封般的冷漠壓迫之感撲面而來。

望着哭泣的婦人的眼神毫無感情,彷彿他看的就是死人一般。

“你可還有他事隱瞞?”站在他身側的謝覺開口訊問着。

“沒,沒了,”婦人抹着淚,她咬牙切齒地說,“我該說的都說了,都是這個王六兒給出的主意!求求您,一定要找出害死我兒的兇手。”

謝瑜轉身往外走着,語氣冷淡地吩咐着,“接下來之事,讓徐凜來接手。”

“您不親自處理嗎?那陸娘子那?”

謝覺很是疑惑,這不應該是跟陸娘子獻殷勤的大好機會嗎?

聽到這話,謝瑜頓了頓,卻沒有答話。

他此時更想儘快地換掉這一身衣物,那股屬於陸菀的甜香氣息,那股清甜膩人的梨香,似乎沾滿了他的全身,不時地縈繞在他的鼻端。

似乎每一次呼吸間,都在提醒他陸菀的存在。

這真是……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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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梨,檀香,沉香,其實是鵝梨帳中香的配方。《陳氏香譜》裏記載的是這三味,洪芻《香譜》裏則沒有檀香,細心的小天使就不要較真了~我體感的檀香有些像奶香味,還有點厚重,可能是品種的原因。

明兒有個納米車,希望不要鎖!三千大神保佑!這兩天天天網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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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略那個男配(穿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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