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外史
當夜,沈浪離開絕谷去朱府,飛飛知道他心中自有主意,為免幽靈宮的人找到她,就沒有離開此處。
飛飛在崖底苦等了一日,沈浪才回來。他一下來,飛飛就迫不及待地撲進了他懷裏,平復了情緒才道:“朱府的事情已經解決了嗎?快活王離開了嗎?”
沈浪點了點頭,把一紙書信給了朱七七,朱七七看后就哭泣起來,后又捶打沈浪,罵道:“你說,你是怎麼騙的我爹,命都叫你害沒了,還說我們朱家欠你的,叫我凡事都聽你的。你說,你是怎麼騙的我爹要收你做乾兒子,還要讓我想辦法叫你一聲爹!你說,我爹對你那麼好,你竟然害他!你良心都被狗吃了?”
飛飛撿起地上的書信一看,才發現這是朱富貴的絕命書,略略一看,就發現所說的是怎麼回事。朱七七是個傻瓜,飛飛卻看出朱富貴有招沈浪為婿之意。
朱七七愈發氣憤,飛飛還給她絕命書,攔住她繼續發火,以維護沈浪的姿態對她客氣道:“朱姑娘,事情還沒有弄清楚,你憑什麼隨便沖沈浪發火?你爹說不準是自盡,或為快活王所殺,再者根本就沒有死。”
朱七七不聽,指着飛飛道:“行,你們一個兩個互相串通,狼狽為奸,我打不過你們。”
說著,朱七七就跑回屋去哭了。
飛飛盯着沈浪道:“朱爺當真死了?你要依他臨終之言,照顧朱七七嗎?”
沈浪不明其意,飛飛繼續道:“朱七七乃是個妙齡姑娘,你以什麼身份照顧她?世交、兄長還是夫婿?她一日未有歸宿,你就要照顧她一輩子,為免出事,你要如現在這般時刻守在她身邊。”
沈浪根本沒有想過這些問題,思索了片刻道:“飛飛,朱爺他只是假死,等到快活王離開汾陽,都安定下來后,我就會把朱七七送到朱爺身邊的。”
白飛飛微笑着點點頭,儘管心中擔憂,卻未再過問此事。這次,她想要給予沈浪充分的信任,如果似前世般,看見沈浪與朱七七的過分親密就選擇離開,沒有質問,沒有面對,那她真的是又白活一遭了。
沈浪嘴角噙着的笑意愈發溫柔,對理性又寬容體貼的飛飛愈發憐惜,心裏也有些愧疚,道:“飛飛,你這樣好的女子,不知道我的身世,我的過去,就這樣託付一顆真心,你不怕嗎?飛飛,其實我並沒有你想的那樣好。”
飛飛以柔情似水的目光望着沈浪,道:“你不是也不知道我的一切嗎?無論你的身世如何,過去如何,我全都不在乎,因為我在意的只有你這個人而已。”
這番深情的表白令沈浪很是動容,他眼眸閃光,緊緊抱住了飛飛,保證道:“飛飛,等我做完一件很重要的事,我們就一起浪跡天涯,四海為家,永遠也不分開。”
飛飛紅了臉,捶了下沈浪的胸口,嗔道:“誰要和你四海為家,我可不喜歡風餐露宿的生活,到時候,我們可以找一個像這裏的地方,一起隱居。”
“都依你。”沈浪點頭,對飛飛說話的語氣極為寵溺。
月下,兩人相擁的身影極為和諧。
在外私語良久,直到夜深露重,兩人才回了屋。朱七七哭累了,也罵累了,捏着朱富貴的絕筆信趴在桌上睡著了,小泥巴也在旁邊趴着睡。
次日清晨,飛飛剛剛睜開眼,就聽到朱七七的吵鬧聲,“沈浪,你帶我上去,我要上去。我爹已經沒了,你要我連他最後一面都見不成嗎?”
沈浪對此無動於衷,飛飛起床,慢悠悠梳洗后才勸道:“沈浪,朱姑娘想要祭奠其父也是人之常情,你就不要阻攔了。何況,我們四人也不可能一輩子呆在這絕谷之中。”
對上飛飛,沈浪的眼神變得愈發溫和,道:“也罷,我們遲早要離開這裏的。”
說罷,沈浪帶着朱七七和小泥巴上去后,才來接飛飛。上去后,才發現朱七七已經跑遠了,無奈之下,兩人只好腳步匆匆地追上。
四人一行回了朱家,冷二爺帶着朱七七去她爹的埋葬之處,沈浪也跟着去了,飛飛以身體不適為由留在家中休息。待屋內無人時,她換了一副面孔,冷了臉道:“此處無人,出來吧。”
話音一落,兩個白衫的遮面女子就從樑上跳了下來,一手拿劍,一手按在地上,跪着回道:“屬下參見宮主。”
“如意、玲瓏,是老夫人派你們來的嗎?”飛飛瞥了兩人一眼,淡淡問道。
如意頷首,回道:“老夫人擔心宮主,特派屬下帶人前來支援。”
飛飛冷笑一聲,“擔心我?她是擔心她的復仇大業,無法手刃她的仇人吧。畢竟,我可是她耗費了二十年心血的一顆棋子。”
如意不解,甚至詫異於宮主口出此等憤懣怨懟之語,畢竟,在她一貫的印象里,宮主統御部眾心狠手辣,冷心冷麵,可對老夫人,從來是孝順聽話的。
飛飛收起外泄的情緒,如常道:“不必幫忙,你們都回去回稟老夫人,一切我自有主張。”
如意還要再言,飛飛卻背身一揮手,帶着睥睨一切的氣勢道:“執行命令,退下吧。”
如意不敢違逆宮主,行禮后就與玲瓏一起退下了,她回稟時,也未把飛飛的異樣告知老夫人,只說宮主正在執行計劃,一切如常。
可是白靜那個活成精的老女人,自然不信她這番說辭,何況,攻進快活城,殺了柴玉關,是她這一輩子的盼望,近二十年煎熬盼來的結果,她絕不容許有任何閃失。
是以,如意回稟后還沒過幾天,白靜就親自帶人來了汾陽城。深夜時分,正在睡夢中的飛飛感受到一股不祥的氣息,馬上就驚醒了,坐起身,睜開眼一看,月光下站着一個身影,熟悉的樣子讓她永遠無法從記憶中抹去。
“你醒了?”白靜慢慢轉身,揮手點燃了燭火,露出鬼魅般的面容,用沙啞的聲音對飛飛道。
飛飛強自穩定心神,可看到白靜,心裏便如翻江倒海,背後積年的鞭痕還隱隱發痛。白靜透過面具,仇恨的目光落到女兒臉上,注視良久,而後才轉身坐了下來。
她冷聲質問道:“如意與我回稟,你在這裏徘徊逗留,不肯回宮,是有要事要辦。什麼事情?比得過為娘的大仇,你忘了我從小的教誨了嗎?”
面對這個女人時,飛飛心裏是百味陳雜,這個女人欺騙了自己一輩子,讓她為了那空虛的仇怨賠上了一生,她恨極了白靜。可她對自己的養育之恩,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消除的。
飛飛閉了下眼,平復了情緒,看着白靜那半明半暗的鬼面道:“白夫人,我只想問您一個問題,我到底是不是你的親生女兒?”
白靜面具下燒傷扭曲的面容浮現異樣的神色,但卻沒叫飛飛察覺出分毫,反倒做出一副嚴厲又暗含慈愛的樣子道:“飛飛,你從哪裏聽到了什麼?你怎麼能懷疑你的身份!你可是為娘的親骨肉,定是柴玉關那廝傳出的話,他是個卑鄙小人,當年為了一個女人可以拋棄我們母子,他還有什麼做不出來的。”
“不,”飛飛搖頭,“沒有任何人挑撥我們的關係,當年柴玉關一碗墮胎藥殺了你肚子裏的孩子,你不慎打翻火燭毀了容貌,為報仇,你收養了一個女嬰,也就是如今的白飛飛,假冒為快活王之女,驅使我為你報當年的殺子毀容之仇,是不是?”
飛飛提起當年往事,勾起白靜心裏的仇恨,使她無法再保持冷靜。她道:“你說的沒錯,那又如何。白飛飛,要知道,沒有我,你早就淪為路邊野狗的吃食,現在翅膀硬了,就想着背叛我了?”
白靜陰冷一笑,上前扼住了飛飛的喉嚨,道:“白飛飛,我告訴你,不管我是不是你親娘,你都休想擺脫我。”
飛飛仰頭,一副坦然的模樣,“你養了我十九年,殺了我,就當還你十九年的養育之恩。”
飛飛的模樣讓白靜氣憤,她鬆開了手,一掌打在飛飛身上,陰笑道:“哼!你想死,我偏不讓,小賤人,背叛我白靜,我讓你生不如死。陰陽煞,你就受着吧,若有後悔的時候,就來幽靈宮,說不准我還會饒你一命。”
丟下這話,白靜就飛身離去。
“飛飛!”飛飛剛虛弱地扶着桌子坐下來,沈浪就推門進來,看着臉色蒼白的她,着急道:“我剛回來,就察覺到有陌生的氣息,可是出了什麼事?”
飛飛搖搖頭道:“沈大哥,我沒事,天這麼晚,你快回去休息吧。”
沈浪見飛飛無恙,鬆了口氣,見她臉上冒汗也只以為是她身體不好,扶她到床邊躺下,直到飛飛勸他,才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察覺到沈浪遠離這院子后,飛飛立刻起身盤腿運功,把陰陽煞強行壓下去,可是身上一陣一陣的發冷,好像墜入冰窟一般。
飛飛冷得發抖,又解不了陰陽煞,只好咬着牙,用被子捂着自己強挨過去,直到天漸亮,雞鳴聲響起,身上冷寒的感覺逐漸退去,飛飛才睡過去。
沈浪來叫她起床時,飛飛下了床去開門,可是腳步虛浮,沒走兩步就昏倒了,外間沈浪聽見人落地的聲音,立刻闖進門把飛飛抱了起來。
沈浪為她把脈,心中不安,可又看不出個子丑寅卯來,只好讓熊貓兒去請大夫,自己則守着飛飛,寸步不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