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疏忽大意
凱文坐在樹上，像一座雷達，專註地掃視着自己視線內的範圍。剛和凱文佈置好雷區的伊梅林聽到何冷雲的話，發起了呆。兩人的不遠處，幾個黑影正在悄悄地摸向正在休息的四人。
篝火旁的松樹下，安娜和陳美琴在睡袋裏摟在一起熟睡着。里奧兄弟也清理好了幾人用餐的痕迹，準備在安娜和陳美琴的附近休息。耳機里不再傳出隊友們的對話，西伯利亞漫長的寒夜侵蝕着正在盯梢的四人。
直升機螺旋槳發出的噪聲不時打破靜謐的考場，在中心區域被擊潰的小隊中，幾名被擊潰了的散兵實在無法熬過沒有食物補給的寒冬。
其中兩名還算理智的學員按下了頭盔上的“放棄”按鈕，一名被凍昏的學員身上的傳感器發出了信號，三人都被行動部的直升機陸續接走。
原本飛向他們的直升機，現在正漸漸向南遠去，螺旋槳發出的噪音，由於多普勒效應正在慢慢變小。伊梅林這才回過神來，原來又一名被淘汰的學員竟然就在他們南部幾百米處。這不禁讓他望向南邊，彷彿幾個人影消失在幽暗的松樹林。
“有情況，有情況，好像有敵人去向咱們休息的地方。”伊梅林立刻報告了他的發現。
“你確定么？”何冷雲才意識到他剛才並沒有關掉耳機，但是此刻也容不得他想別的事情，他扶着耳機問道。
“如果我沒看錯的話，應該是人影。”伊梅林回答道。
“收到，梅林你立刻帶凱文跟上去，肖克、美琴，準備戰鬥。”何冷雲驚訝之餘命令道。
“收到。”剛躺在睡袋裏的肖克回復后，立馬叫上達克進入了戒備狀態。
“美琴？”沒有收到陳美琴回答的何冷雲問道。
此刻，陳美琴和安娜正在睡袋內熟睡着，體力本就不如男生的她們，加上剛經歷的戰鬥早已讓兩位女生筋疲力盡。
“什麼情況？”雷元海問道。
“有人來了，陳美琴沒回復，先走。”何冷雲說罷，起身向北奔去，“肖克，陳美琴什麼情況？”
“稍等，我去核實。”肖克說完，也起身趕往陳美琴的方向。
熟睡的安娜被踩在雪地上的腳步聲驚醒，她立刻抱起槍，順便叫醒了陳美琴。兩人端着槍，瞄準着跑向她們的黑影。
“是我，肖克。”意識到自己被誤認為是敵人的肖克，通過耳機對陳美琴說道。
三人稍作交流后，立刻散開，將自己隱藏在黑夜中。伊梅林把情況又跟陳美琴講了一遍，三人靜靜地等待“獵物”的到來
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已經被“獵物”們看在眼裏，隨即展開更專業的隊形，準備圍殲自以為是的“獵人”。
追上了“黑影”們的伊梅林看穿了他們的動機，於是立刻跟何冷雲彙報：“確實有敵人，美琴他們已經被發現了，敵人已經做好了部署。”
“那怎麼辦？”陳美琴驚慌地問道。
何冷雲的大腦飛速地運轉着，在他的記憶力，整個考核範圍內的北部，應該就只剩下他們這一組，距離他們最近的敵人應該還在中心區域跟其他兩組敵人在互相對峙。除非…
何冷雲想起了剛剛經過的直升機，那是專門負責接送被淘汰的隊員的直升機。這下看來真的有一組人殺了出來，並且淘汰掉了其他兩組的所有人，那就意味着他們的對手的戰鬥力十分強悍。
“梅林，你和凱文直接跟他們交火，邊打邊撤，把他們引去雷區！”何冷雲命令道。
“收到。”伊梅林說完，把何冷雲的指示傳達給了凱文。
兩人跟隨着敵人，在一個安全但又沒什麼把握命中敵人的距離上開了槍。一名敵人應聲淘汰，其他幾名訓練有素的敵人則極其迅速地做出了反應，開始還擊。
激烈的槍聲傳到了何冷雲和雷元海的耳邊，看來敵人上鉤了。
“美琴、肖克，你們去支援梅林。敵人很強，要小心點。”何冷雲下令道。
“淘汰一個，他們上鉤了！”伊梅林邊撤邊說道。
伊梅林和凱文一路連打帶跑，進入了他們設下的雷區後放緩了腳步。他們試圖為趕來支援的隊友吸引火力，可敵人密集的射擊，壓制着伊梅林和凱文抬不起頭。
趴在雪堆后的伊梅林突然意識到這很反常，雖然敵人的槍聲很密集，但他那可以用來聽清保險柜鎖中輕微的機械聲的耳朵，依然能察覺到，這是三到四把突擊步槍發出的聲音。可是他剛才明明看到了至少六個黑影！
“不對勁老何，不能讓美琴他們過來！我這邊聽到只有三四個敵人在追我們！”伊梅林意識到，至少還有兩個敵人在埋伏着他的隊友。
“其他人應該是在包抄你們，你們小心點！”奔向戰場的何冷雲喘着氣說道。
“不行！美琴、肖克！你們快撤！”來不及解釋的伊梅林大喊道。
里奧兄弟的頭盔已經冒出了橙色的煙霧，頭盔內置通訊器里回蕩着考官冰冷無情的聲音。太晚了，里奧兄弟已經被埋伏好的兩名敵人淘汰了。
稍遠處的陳美琴聽到伊梅林的提醒后，帶着安娜掉頭跑向東北。
“陳…別跑了。”安娜拉住陳美琴，指着她頭盔上冒出橙色的煙霧，考官那冰冷的聲音也隨即回蕩在她的耳邊。
陳美琴緩過神來看着安娜，眼角抽搐着，嘴巴也顫抖着。不甘被淘汰的陳美琴眨了眨眼，看着頭頂上飄蕩的煙霧。
“你快走吧，一定要撐到最後哦。”陳美琴控制着自己情緒，對着溫柔地安娜笑着，眼神撇向遠處示意安娜快走。
暖心的場面還不足一秒，陳美琴原本溫柔的眼神又愈發獃滯。忽然，她捂着臉痛哭着，兩人頭盔上的煙霧隨風淡去。沒有槍聲，沒有對話，兩名敵人向她們拋出飛吻后，消失在了樹林中。
聽到遠處傳來的槍聲，心灰意冷的伊梅林還抱着一絲希望，試圖聯繫着肖克和陳美琴，沉寂的耳機讓他失望但又不出所料。四個黑影兩兩一組，完成了對伊梅林和凱文的包圍。兩人靜靜地躺在雪地上，寒風夾雜着雪花在兩人的眼前飛前，松樹林又回到了幾分鐘前的幽靜。
何冷雲腦子裏一片空白，判斷失誤的他，後悔沒聽伊梅林的建議，頹喪的坐在地上。
“走啊老何，這時候不能掉鏈子，尤其你還身為組長！”雷元海拽着何冷雲衣角說道。
何冷雲沒說話，癱坐在地上的他彷徨地看着雷元海。
“你他媽…”雷元海指了指何冷雲，然後摘下自己和他的頭盔，把何冷雲的耳機戴在了自己的耳朵上。
久違的爆炸聲再一次打破了寧靜的氛圍，這對伊梅林來說算是個好消息。他部署地雷的時候就發現了地雷下面的揚聲器，用來模擬爆炸的聲音，畢竟演習不可能用到真的地雷。
那名踩了地雷的倒霉蛋和他身邊的隊友頭上冒着煙，其他敵人們則紛紛停止了運動，在收到命令後有條不紊地按照原路返回。
“老何，敵人觸雷了，淘汰了兩個，剩下的都撤走了，接下來怎麼辦？”伊梅林看着後撤的敵人，問道。
“老何頹了，你和凱文先撤到…”雷元海突然看到前方樹林中的異動，便立刻拽起何冷雲往後跑。
那是兩個埋伏已久的狙擊手，陳美琴和安娜就是被他們淘汰的。敵人的組長早就猜到他們會在這附近設伏，便安排狙擊小組穿插到了何冷雲與陳美琴之間。
只不過，在茂密的松樹林的遮擋下，兩個狙擊手只能隱約地看到突然停止前進的何冷雲和雷元海二人的身體。在他們組長的默許下，狙擊小組剛動身，準備前往視野更好的位置時，雷元海便發現了他們，並帶着何冷雲跑掉。
兩個狙擊手同樣在空投箱內獲得了一根狙擊槍消音器，如果不是考核而是真實的行動的話，那麼在雷元海拽走何冷雲的瞬間，兩人一定會聽到子彈撕裂空氣略過耳邊的聲音。
雷元海拽着何冷雲，兩人躲在石頭后，腳下的積雪時不時被風吹下懸崖。兩人喘着粗氣，望着懸崖下一望無盡的雪原。兩人左右各有一條小路，一條彷彿是通往懸崖下的下坡路，另一條則是一條上山的上坡路。
雷元海試圖聯繫着伊梅林，卻沒有應答。
“應該是超出通訊距離了。”何冷雲低着頭說道。
“你別頹了！接下來怎麼辦我也不知道！你振作一點！”雷元海捏着何冷雲的胳膊晃着他。
凱文和伊梅林此刻也因為和雷元海失聯，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地步。他們組是整個行動系成績最好的一組，兩人也意識到能把他們小組打成這樣的敵人絕對不簡單，他們現在面對的肯定是比他們更加訓練有素的學員。
“阿海的意思應該是讓我們跟他匯合。”伊梅林打破沉思，說道。
“那你怎麼想？”凱文問道。
“敵人肯定知道咱們現在被一分為二了，他們的行動現在大概有兩種可能，一是也兵分兩路包抄我們和老何他們。二是他們直接追殺他們，但在追擊的過程中也一定會留意我們，或事安排人手伏擊咱倆。”伊梅林冷靜地分析道。
“聽你的意思，是要放棄他們？”凱文聽完，無奈地問道。
“如果不是考核的話，哪怕是圈套，我也會帶你殺回去。可現在是考核，只要咱倆還沒被淘汰就還有一線希望。”伊梅林捧着雪，灌進嘴裏後接着說道，“我們爭取進個前三，就像伊萬說的，不能給他丟臉。”
“嗯，我同意。咱們行動系這屆有八個班，現在被淘汰，咱們應該是倒數第四。”凱文說完，也用手把雪送進嘴裏。
兩人商定后，便鑽進了西南方的林子。
“本來想着拿個第一的，媽的，輕敵了。哎！”何冷雲默默說道。
“現在還有機會！你別他媽放棄！”雷元海拽着坐在地上的何冷雲說道，“梅林肯定知道我的意思，他們現在一定在趕來的路上，咱倆現在上山，再打他們一個前後夾擊！”
“你當這幫人傻嗎？他們能不防範着梅林他們么？梅林他們就算是來了，最後的結果也無非是全員淘汰罷了！”何冷雲甩開雷元海的手，接著說道，“再說梅林也不傻，他不會來的！”
“我不信他不來！”雷元海雙手抓着何冷雲的衣領把他拖了起來，把他懟在石頭上“我都跟他說了！”
“這只是考核，不是戰場！他為了保名次是不應該來的！”何冷雲盯着雷元海憤怒的眼神說道。
“那現在也要動身！至少為他們倆拖延點時間！”雷元海放下何冷雲，平靜地說道，“老何，走吧。”
何冷雲點點頭，他知道他倆擺脫不了被淘汰的命運。但雷元海說的沒錯，他身為隊長有義務，也必須要為伊梅林和凱文爭取時間。
兩人剛要動身，不遠處卻傳來了敵人的喊話：“留下你們的物資和武器，我們可以放你們走！”
何冷雲和雷元海驚恐地對視着，沒想到兩分鐘的功夫敵人便追上了他們。
何冷雲看着雷元海把身上的罐頭放在地上，便連忙搖着頭跟雷元海說：“不能信，他們是想引誘咱們。”
雷元海苦笑着，交代完自己的想法后，便把何冷雲的手槍插進自己身後的腰帶上，然後雙手舉着自己的手槍和步槍走了出去。
“你的隊友呢！”一名敵人走了出來，他舉槍瞄準着雷元海，警惕地張望着四周。
“他啊，他早就下山跑掉了…”雷元海垂頭喪氣地回答道。
“放下槍！雙膝下跪！”敵人步步緊逼，食指貼在扳機上絲毫不鬆懈，“你為什麼不跑！”
雷元海把手上的步槍扔在雪地上，又慢慢掏出他自己的手槍，扔在雪地上，然後一腳將兩把槍踢遠，最後跪在地上舉起雙手說道：“我跑不動了，他想讓我順便再為他爭取點兒時間，哈哈。”
“是么？什麼時候跑的？”另一名敵人也從樹林裏鑽了出來，注意力絲毫沒放在了以後身上，他端着槍，慢慢走向雷元海身後的巨石。
“幾分鐘前吧，石頭後有我的口糧，小心點，還有兩枚地雷。”雷元海瞎編道。
準備走去石頭后一探究竟的敵人頓時怔住了，畢竟他的兩名隊友在剛才被地雷所淘汰了。他摸了摸耳朵，彷彿是有人通過耳機在跟他講話。
遠處，躲在樹林裏的狙擊手通過瞄準鏡，注視着跪在地上的雷元海的一舉一動。
“你帶路，把你的口糧拿出來！”敵人聽到命令后說道。
舉起雙手的雷元海微微站起，然後又立刻跪在了雪地上，裝作自己的膝蓋和腰部受了傷。他將兩把槍丟掉后，緩緩放下舉過頭頂的雙手，假裝要用手把自己的身體撐起來。
冰冷的雪地刺激着扶在地上的雷元海，他大喊一聲“跑！”，與此同時他右手掏出了藏在他背後的手槍。
何冷雲向下坡路的方向拋灑出他剛準備的雪，然後撒腿跑向上山。
雷元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面前的敵人連開三槍后，便轉身瞄準另一名敵人。被何冷雲吸引的第一名敵人剛反應過來，還沒等他扣動扳機，頭上便冒出無情的煙霧。
遠處的狙擊手開了槍，隔壁面部猙獰的敵人，手中的突擊步槍也無情地吐着空包彈製造的槍口火焰。他和雷元海絲毫不理睬防彈頭盔上冒着橙色的煙霧，傾瀉着彈匣中的子彈，直到考官通知三人被淘汰。
何冷雲時而放慢腳步，時而跑着“S”型的走位。他知道敵人有狙擊手，自己一定就在狙擊手瞄準鏡的視野里。
沒過半分鐘，何冷雲就跑到了半山腰，消失在狙擊手的視線中。
雷元海得意地看着跟他“同歸於盡”的敵人，被淘汰的二人忍着怒火，等待着來接走他們的直升機。
“地雷淘汰兩個，我和隊友淘汰三個，你們不剩幾個人了吧。”得意的雷元海在機艙里，賤兮兮地問着被他第一個淘汰的敵人，“再說，你們不是也有空投下來的物資么，你說你們何必呢！”
“呵呵，我們組有十二個人，你說空投里那點物資夠我們吃的么？”剛才還有些惱怒的敵人，現在卻顯得很釋然。
可雷元海聽到后，瞬間收斂了他那賤兮兮的笑容。他看着遠處何冷雲藏身的山頭，感覺自己不用做過多久便能與他相見了。
何冷雲卻並不這麼認為，居高臨下的他現在佔據着地形優勢，本就為數不多敵人如果摸上來和他交火，有可能會被他團滅。
料定敵人不會冒險上來的何冷雲，掏出信號槍，準備朝着天上打出一枚信號彈。他估計為數不多的敵人有可能會在山下守着他，他就是要把山下的人逼走。否則，他們就會被被信號彈吸引過來的敵人殲滅。而自己反正也不報任何希望，他打算吃完身上的罐頭后便按下頭盔上放棄的按鈕。
好一手如意算盤！只可惜何冷雲並不知道，他山下的敵人還有七個人。而且…他們已經悄然摸上了山！
何冷雲舉起筆直的胳膊，剛要按下信號槍的扳機，腳下卻傳來了靴子踩在雪地上的聲音！何冷雲連忙放下信號槍，端起步槍的他剛一探頭，密集的槍聲便接踵而至。
怎麼還有這麼多人！何冷雲來不及多想，舉起槍打出幾發子彈后，撒腿就跑。一路上何冷雲還摸了摸頭頂上的頭盔，沒被淘汰的他剛鬆了一口氣，可眼前的景象卻又讓他倒吸一口涼氣——這座山上的盡頭，四周都是懸崖。
四個敵人冷笑着，舉着槍緩緩地走向身後便是懸崖的何冷雲。指揮部內，看着屏幕的考官們一邊警告着四人，以防止他們因為生氣而把學員推下懸崖，一邊派出直升機，準備迎接即將被淘汰的何冷雲。
何冷雲望向山下，隱約聽到河水湍流的聲音和石子落下懸崖與石壁碰撞的聲音交雜在一起。他轉過身，看着步步緊逼的敵人，準備向雷元海一樣在淘汰前帶走幾個。
“別動！再動一下就開槍了！同樣的陷阱我們不會再上當了！”一名敵人冷笑着，“你該不會是他們的組長吧！”
何冷雲面無表情看着面前羞辱他的敵人，咬着自己的嘴唇。
“算了，反正你也要被接走了。”眼前的敵人微微壓着扳機，“小心哦，掉下去的話可是會摔死的。”
何冷雲依舊紋絲不動盯着眼前敵人的食指，被咬破的嘴唇覆蓋著一層結了冰的血液。
扣下扳機的敵人們傻了眼，吸取教訓的他們本想着在淘汰何冷雲后，再繳獲他身上的物資。
縱身一躍后，突然失去重力的何冷雲耳邊響起了考官的怒吼。
“何冷雲你瘋了！”
“何冷雲！”
“先生？”
“先生！”
從飯桌上摔倒在地的何冷雲被飯店的服務員叫醒，手中的信號槍儼然變成了一部iPhone-3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