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陳兮兮抿了抿唇，她隱約感知到電話打來的來意。她繼母那個人對她恨之入骨，主動聯繫她肯定沒什麼好事。
最大的可能，就是錢。
電話鈴聲太過執着本算得上優美的一首鋼琴曲在屋中不斷地循環，也就稱不上優美了。
管家聞聲已經來敲過一次房門。
陳兮兮猶豫再三，還是接通了電話。
“沒良心的東西！”兜頭便是一聲怒喝。
隔着話筒陳兮兮都能想像到那個美艷的女人猙獰了面孔，滿嘴污言穢語，叫囂着的潑婦模樣。
“怎麼？心虛？電話也不接！這個月的錢呢！”她的繼母連聲催促道。
陳兮兮厭惡地皺眉，“什麼錢。”
“不要臉的東西，跟我裝傻？你每個月匯來的錢，這個月怎麼沒有？不管你怎麼回事，錢，交出來。”
陳兮兮的所有話語都被堵回口中。
她一時有些崩潰。
這些年來吃過的苦受過得累她一句都沒有和家裏說過，當年受了那麼大的冤屈，回家得到的只是一番歇斯底里的怒罵，她有說什麼嗎？
還不是能避就避，月月還拿錢回家。
結果落了個什麼下場？
人家認為她這錢拿得理所應當，這便是她陳兮兮欠人的，必須要償還。
她怨。
“話不是這樣說，我沒道理每月都給你拿錢，那是我賺來的，給你那是我孝順我父親，不給你也是理所當然。”
陳兮兮盡量保持冷靜地說道。
電話對面的女人聽她如此說道，也有些愣怔，想來對一個素來綿軟脾氣的，丈夫前妻留下的拖油瓶，她從沒想過，拖油瓶有一日竟長了口和腿，叫罵著要跑開。
“陳兮兮，你可真是沒良心，小畜生。”
黎雪艷突然冷冷一笑，嘲諷地說道。
“當年衣服還破爛着就被人趕出去辦離婚證的時候忘了？連累你父親丟工作的事也記不得？壞了你姐姐的姻緣，也斷了學業的難道不是你？長臉說那是孝順，你就是欠我們家，你欠的太多了。”
“從小到大，衣食住行，哪一樣不是我花的錢，哪一樣是你自己的錢。”
一連串的話說完，電話對面才像是乏了一般，丟下一句。
“趕快把錢打過來。”
便乾脆利落地掛斷了電話。
陳兮兮握着電話，一時間氣的手都顫抖起來，話也說不出一句。
她父親給她花錢，不該嗎？
她結婚之後連吃帶拿，走了司漠無數人情的不是她黎雪艷嗎？
她從小到大，爹不疼娘不愛，飢一頓飽一頓的日子又是因為誰？
黎雪艷她怎麼敢！
陳兮兮越想心中便擠壓下越多的負面情緒。
卻也只能收起手機，把所有的怨憤重新埋藏在心底。
她再怨憤繼母和繼姐，終究還是一個屋檐下生存。
她不能鬧起來。
而錢也必須要打。
黎雪艷有一件事沒有說錯，還父親丟掉工作，也失掉面子，她每月寄去的工資確實算是一種變相的贖罪。
對她父親，她是愧疚的。
那日不告而別，她甚至都沒有想過待父親回來之後得知這一切該是什麼樣的心情和動作。
所以這筆錢她才會堅持打到現在。
陳兮兮嘆了口氣，把電腦關機放在床上。
她起身，收拾好出門的用具塞在一個深棕色的挎包。
陳兮兮自不可能一個人拎着手包就出門去。
司漠的大宅是在郊外一個出名的富人住宅區，因着每棟都是獨門的二層別墅，所以佔地極廣。前有水，後有山，住宅區內只允許私家車通行，若陳兮兮一個人，怕是要走上個把小時。
她便差管家去取車。
管家回稟說車庫裏他能調用的車，目前只有傭人出行時代步用的一輛老福特，因着買回來有幾年了，家裏人是不坐的。
陳兮兮無所謂這些，就乘着去了市內。
整整五年未能回a市一見，車子停下的時候，陳兮兮人還有些恍惚。這地方是她以前常去的，現在看來，大半的店鋪都更了新，倒認不出了。
她抓緊手包，眼神有點怯。
但只一瞬就嘆口輕氣，示意管家一邊等候，她便下車向著正對面的銀行走去。
走進銀行，取款機在大廳的右側，她瞥一眼，走過去。三台取款機前都站着人，她便讓一讓，站在靠後的位置。
裏間的那人似是取完了，鈔票包包里一放，轉身走出。
正和陳兮兮打了個照面。
“你怎麼在這？”
來人是個二十餘歲的女子，長捲髮，一身比氣候要涼爽太多的裙裝，露着兩截細白的腿。
她抬眼見了陳兮兮，面露驚訝嫌惡之色，脫口而出道。
陳兮兮倒被這話說得一愣。
眼前人衣着清涼，妝容濃重，五官被各種彩妝填填補補，早就看不出本來樣子。
她一打眼，是真的沒有認出。
“這倒正好，我還要找你呢，你倒自己往我身上撞。”那女人看出陳兮兮的不解，她只是冷笑着說道，一隻手就抓住了陳兮兮的衣領，“你還有臉回來！賤人！”
陳兮兮面色一下子冷淡起來。
她認出了。
倒真沒料到冤家路窄到如此地步，她回到a市不過數日，往日裏那些熟人便一一和她相見。
這妖嬈姿態的女人，是黎湘。
也不怪陳兮兮認不出，她五年前離開時，眼前這個還在讀大學，往日裝扮不說十分素凈，但也是普通學生的模樣。
現下里，倒是濃妝艷抹，平白老了五歲。
“黎湘，嘴巴放乾淨！”陳兮兮強壓着怒氣。
“你害我淪落到現在的地步，罵你都是輕的！”黎湘憤憤道，她自小就被黎雪艷帶着到了現在這個家庭，因着黎雪艷的關係，她雖然身份尷尬，但的的確確是被陳父當小公主一樣捧着。
隻眼前這個陳兮兮，一副文文弱弱的樣子，從小就讓她不順心。
五年前那一樁大禍，陳兮兮她闖下了，人便遠走，就留下他們這些人承受司家的怒火。
黎湘本人被退學倒罷，但她先前好容易搭上了司耀的線，不說能做司家的二少奶奶，好歹錢財地位總是能撈上一些的。
都叫那陳兮兮一遭，給毀了個乾淨。
黎湘豈能不恨。
她氣得眼睛都紅起來，手上一個用力，把陳兮兮推了個踉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