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男人挑眉,一向冷漠的眉眼露出一個鮮活的,帶着寵溺的無奈表情。他一攤手。“總之是遇到黎湘,與她爭吵起來。”
陳兮兮簡單說道。
司漠把玩着懷中女子柔軟的手掌,意味不明地插言:“那筆錢是給陳家的?”
說是疑問,語氣卻幾乎篤定。
陳兮兮知道他大概早就清楚了其中干係,便點頭。
“嗯,以前每月都給。”
司漠眯起眼睛,在陳兮兮看不到的位置,露出幾乎稱得上陰翳的眼神。
每月都給一筆錢。
他早就調查清楚,陳兮兮最開始的時候生活十分艱苦,再分出這一筆錢,想來是十分難挨。
陳家在當時的情況下心生怨憤將人趕走便罷,之後也毫無體恤之心,那一筆錢收得理直氣壯。
如今差了一月,竟氣焰囂張起來。
“兮兮,我幫你把她處理了罷。”司漠開玩笑似的說道。
“不要!”
似乎發現自己反應太過劇烈,陳兮兮小聲解釋。
“不用了,我自己能解決。”
司漠被她這樣一頂,先前還算好的心情頓時跌入谷底。
他陰着臉看陳兮兮,半晌才胡亂扯着嘴角,自嘲道:“倒是,你與他們才是一家人,是我不知好歹。”
陳兮兮欲言又止。
“我知道了,以後陳家的事我再不管。”
他說著,就站起身,眼看要走。
陳兮兮眼神亂了,她凝視司漠,目光閃爍,心裏也掙扎。
她看得出司漠的怨憤。
解釋自有,但是想着若這一遭后司漠不再強留她,這解釋便說不出口。
她不想再拖下去了。
遲則生變。
司漠到最後也只等來了陳兮兮閃爍的目光和沉默的抗拒,他心中三分火也成了十分,話也怠懶講,就要出門。
陳兮兮喊了一聲。
他回頭。
女人用哀求的一雙眼巴巴地看着,卻半個挽留的字眼都沒有說。
司漠咬緊牙關忍氣,碰地一聲拍上門板,人就走了。
那一聲響動太過醒目,廚娘從廚房走出。
“少奶奶?”她疑惑。
陳兮兮收了之前軟化下的神情,她面無表情地看過去。
“怎麼?”
廚娘小心翼翼地問:“先生這是怎麼了?”
“誰知道?出門去了。”
“還回來嗎?”
陳兮兮看着那中年女人謹小慎微的樣子,沒來由地心煩。她皺着眉,語氣冷淡地將人打發了。
“不回。”
說完,自己把頭埋在膝間,整個人窩在沙發里。
她剛才,是真的想讓司漠留下。
雖然只有一瞬間。
那麼短暫,而真實。
當夜,司漠徹夜未歸。
陳兮兮雖然已有猜測,但是事情真的發生,她心中也是打翻了醋瓶般,酸澀不已。
早晨起來便神色淡淡,洗漱過後到正廳,順手打開電視。
是個小台的八卦新聞,平素播放一些捕風抓影的爆料,騙一騙眼球與關注,業界毫無口碑。
她沒有開聲音,免得驚擾了司逸晨。
屏幕上各色的照片一閃而過,濃妝的女主持鮮紅的嘴唇上下翻飛,看着像是才吃了人的鬼怪。
陳兮兮看的頭痛,正要調台,便見着新轉出來的一張照片。
深夜時分,全天都黑了。
那是一對男女從豪華酒店出來時的剪影。
因為拍攝的距離遙遠兩人面容模糊,但陳兮兮還是一眼便認出,那男人是司漠。
畫面一轉而過,再出現的是女主持一板一眼念着的標題。
司氏集團總裁深夜幽會,對象疑為段氏長女。
陳兮兮抿緊了唇,手指尖陷在掌心的軟肉里。
她心痛得很。
再怎麼叫嚷着要離開,她自己心裏還是清楚的。她捨不得。
對司漠,那個無情冷漠的混蛋男人,她就是愛。
說不清楚無根無由一見鍾情。
昨夜那男人離開時她就料着,徹夜不歸,總會生出事端。
只沒有想到是和段怡。
陳兮兮早先方嫁給司漠時,婚禮上見過那人,優雅高貴,無論從家世,還是從氣度上,都比她強出太多。
無怪世人講她以色侍人。
段怡那樣高貴又頗有能力的貴女追求司漠多年,都未能得償所願,她一朝飛上枝頭,靠得不只能是皮相。
還有孩子。
陳兮兮越想心越酸痛,眼淚含在眼眶裏,被她強忍了去。
這些年一個人受的苦多了,早知道淚水最最無用。
“媽媽。”
司逸晨正從樓梯上下來。
陳兮兮看也不看,裝着一脈淡然關了電視,轉頭走到樓梯下接着。
“醒了?”
“嗯。”
她抱着綿軟的小孩,右手在他柔軟的黑髮上輕輕拂過。
“吃飯,要上學了。”
“不想,要媽媽陪。”司逸晨紅着臉,軟著音調,貓兒似的叫着撒嬌。
陳兮兮綳不住,心裏還難過,面上卻笑起來。她抓那小男孩嫩臉一把,抱到胸前,低頭給了一個吻。
“乖。”
司逸晨把頭埋她懷裏。
“媽媽,不要走。”
陳兮兮只摸他頭頂,並不接話。她心裏已經盤算起如何纏着司漠簽了合同她好趁早走人,只是這些話和司逸晨不能開口。
她還是捨不得這小孩,但現下里毫無界限的生活不能繼續下去了。
陳兮兮和司漠,早就不是夫妻。
司逸晨被管家送去學校,陳兮兮則抱着電腦處理工作,還有那合同,為了順利簽訂,總有些地方需要修改。
司漠平日蠻不講理,合同一事她一提再提,還是商議了少許。
只是現在一看,便想起早上的新聞。
心裏翻江倒海,無心工作。
陳兮兮抱着電腦歪在沙發里,指尖才放在鍵盤,門鈴便響起。
她放了東西,自己去開門。
她料想是司漠或者是管家,看也不看,門開一陣大力襲來,把她推了個踉蹌向後邁一大步,才覺出不對。
黎雪艷站在她面前。
四十餘歲風韻猶存的中年婦女一身緊身的褶裙,挽着長發,還戴了耳環發簪。
再後面,黎湘插着腰,吹鼻子瞪眼。
陳父垂頭,仿若不在。
陳兮兮愣了愣,喚道,“爸爸……”
幾年不見,父親更老了。
“哎,兮兮……”陳父開口,想說什麼卻被打斷。
“怎麼?娘家人來拜訪,你站這扮什麼門神,是請進不請進?”
黎雪艷牙尖嘴利,她三白眼往廳里富麗堂皇的裝飾上一掃,便閃過被富貴晃了眼的貪婪的光。
她口中刺着,手下一把推開陳兮兮。
也就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