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獵魔士的傳承(四)
越是緊要時間，冷靜越發重要，草率和魯莽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如何才能加快獲得大地荊棘樹認可的進程了。
石芽思索着。
有一點能肯定，夸父不會交給他一個不可能完成得了的測試，事情一定有一個解決辦法。
另外一點同樣能肯定，夸父絕對不會幹涉他的任何測試舉動，縱使他不幸死在大地荊棘樹下。
瞄了一眼保持着高度警戒狀態的荊棘條，又看了一下大地荊棘樹其它部分，石芽觀察到，它只有一根荊棘條防備，大多數身體部分處於自然沐浴陽光的歡愉狀態之中。
當然了，青梗峰下，陽光之中，面對一個十二歲的少年，大地荊棘樹有什麼必要如臨大敵？
青梗峰……陽光……少年……
石芽腦海里隱約捕捉了一點什麼東西。
毫無疑問，當年夸父肯定經歷過類似的測試，或許所有的獵魔士都要通過測試，那麼他們什麼時候通過測試呢？
慢慢地，石芽心中有了算計。
藏身於距石芽十步外草眾中渾然與雜草融為一體的夸父心情平靜，這個測試不難亦不危險，否則，大荒山內又不是沒有大地荊棘樹，何必千里迢迢來青梗峰做測試。
擁有充足的耐心，保持冷靜的頭腦，細緻得觀察和分析，少年們終會找到途徑快速親近大地荊棘並被它認可。
至於花費的時間長短，獵魔士眼中不重要，哪一次獵殺不需要漫長的等待和守候。
假如石芽沉不住氣，急急躁躁行動，導致受傷喪失獵魔士學徒資格，夸父絕不惋惜。
獵魔士無法忍受半點缺陷，讓不合格的人選成為獵魔士學徒，是對他生命的不負責。
石芽有了新的動作。
當著繃緊着的荊棘條，他擺了一個面對陽光最舒服的姿式躺下了。
呵呵，好小子！夸父心裏贊了一句。
不管有意還是無意，石芽找到了非直接接觸向大地荊棘樹表達善意的途徑和方式，成功便只是時間問題。
大地荊棘樹地下根系遠比地下枝條發達曼延控制範圍大，魔鬼們經歷無數次血的教訓后明白了，至少距大地荊棘樹二十外就進入了戰鬥區域。
能讓石芽進到荊棘條前一步距離，並非大地荊棘樹警覺不夠，完全因為獵魔士帶來的少年身份緣故。
縱知少年沒有惡意是來親近，若舉止魯莽草率，大地荊棘樹同樣樂於給一個印象深刻的教訓。
少年們要進一步大地荊棘樹的認同，適當的方式表達對陽光和土地的熱愛是條捷徑。
當你的心貼進大地時，就貼近了荊棘樹的心！
流傳於獵魔士之間的格言，再貼切不過說明了如何取得大地荊棘樹認可的方式。
大局已定，夸父悄然離開。
紅日狂歡節在即，幾乎大荒山內所有的獵魔士都會在節日前來到青梗峰，為獵魔士傳承努力。
第二天早晨，紅日光芒再度將青梗峰整個罩入溫暖陽光之中時，回來的夸父眼前站着手捧着六個荊棘果的石芽。
一夜忙碌令石芽更加自信堅定，成功獲得大地荊樹認可採得荊棘果，令他距獵魔士學徒又進了一步。
更重要的是，在這一過程中，他體會到了一個獵魔士山林間生存的原則。
大小不一的荊棘果外殼泛着藏青色的光芒，表面粗糙有着無數細沙大小的隆起。
不論大小，所有的荊棘果皆比較沉，超過了等體積碎石的重量。
揀了一個比野鵪鶉蛋稍大一點的荊棘果，夸父右手食中兩指沒見怎麼用力一夾，藏青色的最外層殼蛆蟲大小的碎片粉粉掉落。
荊棘果第二層外皮里淡青色，較最外層殼要光滑一些，只有一些極細微的凸起。
將荊棘果在手心揉了揉，夸父再打開手心的時候，荊棘果第二層外皮又全碎了。
荊棘果第三層外皮是紫紅色，此時整個果子小了一半體積，光滑得沒有一點瑕疵。
“啪！啪！啪！”
荊棘果平放在左手手心上，夸父連續右手三擊。
荊棘果第三層紫紅色皮令人詫異裂成了甚為整齊的四塊。
剩下嬰兒手指大小的荊棘果有一層看上去白白嫩嫩充滿汁水的果肉，頗為打動人的食慾。
蒙古傳言，餓死不吃荊棘果。
一般的大荒山人類無法採到荊棘果，故而，見過荊棘果的人大有，真正嘗過滋味的極少。
白曲族內只有一位嘗過荊棘果滋味的人，武士長松坡。這個愛用荊棘果來發毒誓的武士長，年少時曾幻夢想成為像聖山武士和獵魔士一樣的強者，百折不撓糾纏着當時的族長和武士長，最終厭煩了的武士長弄來了一個荊棘果，告訴松坡，能吃下荊棘果，他未來必能成為強者，結果……
身為一個天賦才能志向遠大的人，石芽自然早就對荊棘果有所了解。
傳言中，荊棘果最苦的是第三層，最澀的是表皮第二層，而且越大能量營養越充足，同時越發苦澀難以下咽。
信心再充足，石芽亦明循序漸進的道理，他走到現在不容易，不爭一時意氣。
瞄了瞄石芽表情，又看了手中的荊棘果，夸父在考慮是不是再剝下荊棘果的肉。
挺了挺胸，石芽表現出不畏懼任何考驗的少年英雄氣概。
“給，咽下！”
一瞬間，夸父決定了。
是該給天才多品味些成長苦澀的時候了。
眼睫毛未動一下，石芽整個將荊棘果吞了下去。
悄悄朝左側移了二小步，夸父擺出一副認真仔細觀察大地荊棘樹的神情。
“唔！”
僅僅十眨眼的時間，石芽臉色變了。
“想嘔就吐出來，沒有誰第一次吃荊棘果能不吐！”夸父平和的聲音說，似乎給石芽一個寬慰。
實際效果卻是石芽緊閉上了嘴，任由臉色越來越青紫，身體亦開始了無規律擺動。
“石芽，你何苦來？”夸父嘆息了一聲說：“荊棘果之所以神奇，正是它不是單憑意念和忍耐能抗拒！”
假如清醒狀態的石芽或許能聽出夸父言語中火上澆油的意思，可世上真沒有哪個十二歲少年吞下荊棘果后能保持冷靜。
左手捂住嘴巴，拚命忍耐的石芽身體彎成蝦米型，呼吸重得像一頭牛在喘息。
“要吐時，對着荊棘條吐，荊棘果不能浪費。”覺得話講得過於無情的夸父又補了一句說：“堅持得越久，證明你的意志越堅強。”
有一句話夸父沒講出來，堅持得再久，最終仍要吐出來。
真正能消化掉荊棘果，將它裏面的能量和營養吸納的巫師、獵魔士、聖山武士，無一不是數十上百次嘔吐后錘鍊出來。
“哦！”
腹中發出雷鳴般的聲音，石芽口中發出欲嘔的聲音，他雙手一齊捂住嘴，雙膝深深陷入土地中。
夸父心中默念着數。
“哇！”
實在忍不住的石芽一張口，噴出一道白色帶腥味的嘔吐物。
“嘔乾淨，人會舒服。”夸父善意勸告說：“不要氣餒，不要灰心，后咸嘔了三百次才成功吃掉了一顆青楠荊棘樹的荊棘果。”
“啊！啊！啊！”
吐得昏天黑地的石芽根本沒聽見夸父在說什麼，亦沒有時間去理睬他說什麼，一時間只想將腑中所有的東西吐得乾乾淨淨。
三名獵魔士帶着兩名意氣煥發的少年經過，獵魔士紛紛向夸父致敬意，少年們則詫異望着嘔吐不止的石芽。
微笑點頭回禮，夸父真誠祝願他們順利。
足足吐了小半時辰，嘔得腹中實在無物可吐后才停止，挺不直身的石芽將自己的頭低埋在草叢中。
靜靜等待，夸父等他開口。
“夸父哥哥，我是不是狂妄無知？”石芽羞愧說。
“什麼叫狂妄無知？”夸父說：“失敗了就叫狂妄無知，世上沒有聖王，沒有巫師，沒有人類，只剩下魔鬼和野獸了。”
石芽頭抬高一點。
“石芽，給你一百息休息時間。”夸父厲聲說：“別說獵魔士，獵魔士學徒亦剛開始，後面有的是艱難因苦，時間到了，我會上山，跟不上來的話，回白曲族做你的天才去！”
一萬句激勵頂不了一句鞭策的叱責。
走路搖搖晃晃如雲中漫步，臉色蒼白如紙的石芽一百息后緊跟着夸父向山上走去。
半山腰地勢平坦開闊，沒有了明顯的行人踩出的路徑，卻無處不可通行。
一棵棵樹齡古老枝條更為粗壯龐大的大地荊棘樹相續出現，其間隔距離越來越短，大有連綿成一體的趨勢。
震驚的石芽此時什麼話講不出來。
彷彿有什麼默契般，再近的兩棵大地荊棘樹亦會在中間留出一條供人行走的道路來。
石芽注意，眾多的大地荊棘樹中零星散佈着三二一組的人類，多半是一二成年人帶一少年的組合。
精神為之一振，腰桿挺直了，石芽覺得五臟六腑似乎好受多了，接受獵魔士學徒考驗的絕非他一人。
夸父走得很快，穿越一棵棵大地荊棘樹，逼近了山的稜線。
按說，山越往上走，氣溫越低越寒冷，石芽感到越靠近山的稜線，反倒越發溫暖。
忽然，夸父站住了，神情特別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