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軍國主義初具雛形

日本軍國主義初具雛形

日本軍國主義初具雛形

對於“軍國主義”一詞,《辭海》給出的定義是:“把國家完全置於軍事控制之下,一切為了侵略擴張的黷武思想和行動。”相比於《辭海》的惜字如金,國民黨元老戴季陶先生曾有過更為明晰的解釋:“軍國主義就是以軍事組織力量作為政權的重心,一切政治勢力都附從於軍事勢力之下,一切政治組織都附從於軍國組織之下。”兩者雖用詞不同,但基本含義一致。相對於他們的“文縐縐”,老酒用“打油詩”表示:國事軍人說了算,一切圍繞軍事轉;經濟建設讓一讓,主要任務是打仗。

如果想更便於理解,在中國歷史上尋找類似“軍國主義”盛行的年代,老酒以為最著名的就是秦和蜀漢。儘管秦始皇的雄才偉略以及諸葛孔明的運籌帷幄,老酒都極端崇拜,可不幸的是,這兩個政權都很快敗亡,之後日本的盛極而衰也印證了這一點。

用歷史的觀點去看,日本軍國主義的形成並非一朝一夕“之功”,它是諸多主客觀因素長期綜合作用的必然結果。

第一個因素,獨具特色的天皇制。

經過20多年的明治維新,日本於1889年頒佈了《大日本帝國憲法》,大家後來稱為“明治憲法”,憲法首先明確了天皇在國家權力中至高無上的地位。除了在政治、軍事、經濟、法律、外交等方面的最高權力之外,更為上述權力罩上了一種神權的色彩,成為維繫日本軍國主義制度的基石。

《明治憲法》第一條“大日本帝國由萬世一系之天皇統治”,第三條“天皇神聖不可侵犯”,第十一條“天皇統帥陸海軍”,第十二條“天皇決定陸海軍的編製及常備兵額”,第十三條“天皇決定宣戰和議和”,第十四條“天皇宣佈戒嚴”等,給予天皇在軍事上絕對的統治權,軍隊不是國家的軍隊,而屬於天皇。我們習慣稱日本兵為“鬼子”,但他們自己和漢奸都自稱或尊稱為“皇軍”,就是這個道理。

《明治憲法》第五十五條說,各國務大臣“輔弼天皇承擔其責”,也就是說各大臣不對首相和議會負責而直接對天皇負責。第十條還說,行政上的官制由天皇任命文武官員,因此首相不能罷免大臣。一定要罷免時,必須以內閣意見不一致為由實行總辭職,然後由天皇任命新首相重新組閣。戰前首相近衛文麿排除外相松岡洋右,採用的就是這種方法。

僅有這些是遠遠不夠的,日本還通過宣傳忠君思想來神化天皇。日本極力鼓吹民族主義,自詡他們的歷史比任何民族都要久遠,把日本說成是“神的國家”和“萬國之本”,自恃“大和民族最優秀”。他們把自己居住的島國當成是日出之島,宣稱這裏是大地的中心。而他們的天皇是“萬世一系”的神,是“天照大神的子孫”。長期以來,日本國民對天皇始終是惶恐有加,頂禮膜拜。這樣的“神”還被奉為陸海軍大元帥,是軍隊的“最高首長”。這樣軍隊自然就成為“神”的皇軍,軍隊的軍國主義行為也就成了按神的旨意行事的“合法”“神聖”行動。

天皇在日本軍隊和國民心目中到底有多“神”,理論上很難說得清楚。可以通過以下幾個例子來窺視一二。

1876年至1880年,為了樹立天皇在國民中無與倫比的“神”之地位,日本政府安排明治天皇到全國各地進行了一次空前規模的巡幸。日本學者木下尚江在自傳中有過這樣的描寫:“在雨中,從十里、二十里的山中,成群結隊的人抱着嬰兒,攙扶着老人一起來參拜天皇。一旦允許自由通行,道路兩旁的男男女女就會爭先恐後地跑出來,互相衝撞、互相推擠,他們拚命爭搶的是馬蹄踢起或者馬車濺起的沾滿泥土的小石塊。在老百姓之間流傳着這樣的話,如果拿到天皇走過的砂石,就會全家安寧,五穀豐登。”

在東京,有軌電車在駛經皇宮時,所有的乘客都要脫帽致敬。這還不夠,後來乾脆規定司機必須停車,讓每個人對着皇宮莊嚴地鞠躬致敬。

太平洋戰爭開戰前夕的1941年9月,一篇文章獲得了日本全國作文大賽的第一名。作文內容大意是,一個在中國前線陣亡的日本士兵手中緊緊攥着一塊鵝卵石。那塊鵝卵石來自皇宮,很可能被天皇看到,甚至踩到過,用一句類似的話,就是“那是開過光的”。

在日俄戰爭中,兩個兒子都相繼戰死的乃木希典在日本被譽為“軍神”。1912年7月30日,明治天皇因尿毒症病死,乃木希典一直為其守靈。就這還不過癮,同年9月13日,明治天皇殯葬之日,悲傷至極的乃木為報恩和教育世人,偕夫人雙雙自殺追隨明治天皇而去。這件事在日本被廣為傳誦,成為日本軍國主義教育的經典素材。日本媒體稱乃木為“人間模範”“國之忠臣”,並為其搞國葬、造神社、塑銅像,使他成為近乎“神化”的九千歲。

日本陸軍平時最高的常規編製是師團,其規模和中國以及西方部隊中的師基本對應,可能稍大一些。師團之下分別是旅團、聯隊、大隊、中隊、小隊,分別對應旅、團、營、連、排。至於後文要經常提到的軍、方面軍、總軍,基本上屬於戰時臨時編製。實際運作中,天皇除了不參與直接軍事戰術指揮之外,其餘如師團長的任命、聯隊軍旗的授予都屬於其分內之責。

日本陸軍大將山下奉文,因橫掃馬來亞和新加坡被盟軍驚呼為“馬來之虎”,為人飛揚跋扈,“你只能說‘yesorno’”的經典話語就出自他口。山下奉文有一個習慣,每換一個服役地點,他的辦公桌都會隨即轉動,轉動的目的是要始終朝向那一個方向:日本天皇所在的皇宮。

日本陸軍在瀕臨絕境時,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焚燒軍旗,因為那是天皇親自授予的。軍旗若在,即使人死光了,部隊的編製也可以保留,軍旗不在,部隊番號隨之取消。軍旗為敵人繳獲,被視為日本軍人最大的恥辱。

陸軍有尊重天皇的習慣,海軍自然也有自己有別於陸軍的規矩。日本每一艘戰艦都“供奉”有天皇的“玉照”,作為激勵將士奮勇作戰的精神武器。在作戰中如果一艘軍艦被擊沉或瀕臨沉沒,艦長的首要任務不是救助士兵,而是先派出最強壯、水性最好的士兵負責向其他軍艦轉移天皇的“玉照”。至於此舉有多少實際意義,為此要死去多少人,都是不用考慮的事。天皇是“神”,即使是“玉照”也不能下海游泳。雖然天皇作為傑出的海洋生物學家,游泳水平可能並不低。

“二戰三大元兇”之一,日本首相東條英機有着這樣的座右銘:“以吾皇為吾行動之借鑒。”他曾經在否認自己的政權是獨裁政權的一次演講中說:“叫作東條英機的這個人只是一介卑微臣民。我與你們唯一的不同點是,我被天皇授予首相的責任。我只是沐浴於陛下的光輝下才顯得出眾。要不是這種光輝,我不過是路邊的一塊小卵石而已。正是得到陛下的信任並擔負我目前的職務,才使我顯得出眾。這使我與歐洲那些眾所周知的獨裁統治者完全不同。”事實的確如此,1944年,塞班島失守后,天皇的一句“不信任”就讓東條英機主動乖乖地捲鋪蓋回家。

日本有個首相叫田中義一,“欲征服世界必先征服支那,欲征服支那必先征服滿蒙”就出自他的《田中奏摺》。就是這樣一個膽大包天的人,天皇的一句訓斥,就讓他嚇得趕緊辭職,回家之後,很快鬱郁而亡。

1945年8月15日,日本戰敗投降后,有許多日本軍人孤零零地守衛在太平洋一些荒涼的海島上,他們要為天皇而戰,死而後已。在塞班島,一個名叫橫井庄一的日軍小隊長,堅持戰鬥到1972年。他說:“日本軍人接受的訓示是寧可戰死疆場,也絕對不能投降,我是為日本天皇和日本精神而戰的。”兩年之後,1974年,在叢林裏頑抗了29年的最後一個日本兵小野田寬郎,在接到他當年的上級——已經做了書商的原陸軍少佐谷口義美的投降命令之後,在菲律賓的盧邦島向當地警察局投降。在小野田打游擊藏身的山洞裏,石壁上掛着“把戰爭進行到底”的標語,還有刻在香蕉葉上的天皇肖像。小野田堅持要將保存良好的軍刀親自交給天皇。與橫井和小野田一樣,日本士兵認為,在天皇面前任何生命都微不足道,對天皇的效忠重於泰山,而自己的生命輕於鴻毛,一個日本戰士的最高榮譽就是為天皇戰死。

對天皇宣誓效忠的,不僅是陸海軍軍人,還包括幾乎全體普通國民。就在盟軍最後逼近日本本土的時候,所有日本人,包括男女老幼,都參加了抗擊盟軍登陸的軍事編隊訓練。由於缺乏武器,他們使用的甚至是原始時代削尖的竹竿。因為天皇告訴他們,“誓死不降”。他們的標語是,“萬眾一心,視死如歸”,人人都唱的一首歌是《億萬靈魂為天皇》。

美國有一個專門研究日本人心理的專家,叫埃德溫·萊頓博士,他曾經在終戰之前告訴太平洋艦隊司令尼米茲海軍上將:“在當今的日本,只有天皇有權使日本人停止戰爭。如果他讓所有的婦女剪掉頭髮,或者叫國民倒立起來用手走路,所有人都將照辦不誤。甚至他命令所有的男人都割掉睾丸,99%的人都會從命。”美國人因為恐懼日本最後的殊死抗擊,才同意日本保留國體,也就是保留天皇。

天皇居住的皇宮,成為日本人心目中的“聖地”。1941年12月8日,南雲忠一機動部隊襲擊珍珠港之後,日本舉國上下舉行了規模宏大的慶祝活動。在皇宮二重橋外參拜的人群絡繹不絕,男人高呼“天皇萬歲”,女人也身着節日的盛裝前來祝賀,向皇宮深深鞠躬、跪拜。相反,1945年8月15日,天皇裕仁宣佈投降之後,東京有數萬人再次來到二重橋,無數家庭的全家老小叩頭遙拜,面對皇宮痛哭不已。其中竟然有全家老少三代集體自殺。橫濱的一所小學聽到天皇投降詔書的錄音之後,校長帶着一群小學生集體投海自盡。

看看戰後關押在東京巢鴨監獄的甲級戰犯的表現。1946年4月29日是裕仁天皇45歲生日,在監獄的樓道里出現了一幕詭異的場景,東條英機等一群死不悔改的戰犯朝着皇宮方向遙拜,合唱《君之代》,高呼“天皇陛下萬歲萬萬歲”。納粹德國上絞架的甲級戰犯在臨刑前,沒有一個人高呼希特拉萬歲,而日本7個判絞刑的甲級戰犯,東條英機、板垣征四郎、土肥原賢二、松井石根、武藤章、廣田弘毅、木村兵太郎,他們在上絞架前高呼的都是“天皇萬歲”,而且是連續大呼三聲。

第二個因素,軍政分離,軍“主”,政“從”。

對於一個健康穩定的國家來說,大家普遍認同的觀點是軍事戰略服從於政治戰略。軍隊的任務在於保衛國家的安全,實現國家的政治目的。在今天,一旦聽說某個國家發生了軍事政變,成立了軍人政府,第一感覺就是這個國家不穩定,至少是處在一個特殊歷史時期,要去旅遊的人一般就會退票改變計劃。相對於政治家而言,軍人往往崇尚通過武力解決問題,自然就會缺乏相對理性的判斷力。對於日本而言,軍人主宰國家達幾十年之久,連年征戰也終於把國家帶到了滅亡邊緣。

前文簡單介紹過日本的軍制,它具有一個突出的特點,那就是所有的軍事機構、軍事力量都直接隸屬於天皇,政府對軍隊的行動無權干預,到最後,乾脆軍人反過來主宰了政府。

這一點,從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之後,歐洲紐倫堡審判和遠東東京審判的結果就可以見端倪。德國判處絞刑的12人中,文官居多,真正的武官只有凱特爾和約德爾兩人。說明德國的侵略主要是政治家發動的。而日本被絞死的7人中,6人是陸海軍大將,唯一的文人廣田弘毅還有湊數之嫌,說明戰爭的發起者主要是軍人。20世紀20年代初,日本民主派代表尾崎行雄、島田三郎等也曾指出:“直屬於天皇的機構中,屬於文官者只有4個,而屬於武官者竟達41個之多。”

總體來看,日本天皇總攬統治權,內閣作為行政機構對天皇負責。與內閣一樣,軍部同樣是獨立的,也一樣直接對天皇負責。政府和軍隊分離,造成了國家戰略和軍事戰略的同等重要和不分主次。這樣就形成了日本的第一個矛盾——“軍部與政府之間的矛盾”。

第二次世界大戰日本戰敗,除了客觀上實力差距較大之外,老酒覺得有一個主觀原因不容忽視,那就是在內部存在幾大幾乎不可調和的矛盾。其一是政府和軍部的矛盾;其二是陸軍和海軍的矛盾;其三是陸軍內部“統制派”和“皇道派”的矛盾;其四是海軍內部“艦隊派”和“條約派”的矛盾。這些矛盾互相交織,互相制約,成為日本最終戰敗的部分原因。

真正使內閣政府最終成為軍部附庸的,是日本特有的“兩權一制”。

根據日本憲法,天皇作為大元帥統帥陸海軍。這種統帥大權即軍令權的行使,由陸軍參謀總長和海軍軍令部總長輔佐,這就是所謂的“獨立統帥權”。陸軍省和海軍省作為軍政機構,其大臣既是內閣成員,又與參謀總長和軍令部總長一起擁有不經內閣直接向天皇上奏的“帷幄上奏權”。根據大本營條例,大本營的幕僚全部由陸海軍將佐組成。內閣首相不得參與大本營一切作戰計劃的制訂和具體作戰指揮事宜。這樣就從法律層面上確認了軍部的“獨斷”權力。

由此可見,日本實際上已經成為“二重政府”。內閣是一套,軍部是另一套。之間雖有交叉,陸海軍大臣既屬於內閣成員,也屬於軍部,但陸海軍大臣不需要對內閣大臣負責,而直接對天皇負責。這樣一來,陸海軍大臣就處於一個十分微妙的境地。他們作為國務大臣有資格參與內閣事務,同時作為軍事行政的主管大臣,還就統帥權的行政事項,承擔輔佐天皇之責,具有雙重身份。

在統帥權方面,參謀總長和軍令部總長的職權不可小覷,可直接向天皇上奏,即上邊提到的“帷幄上奏權”。為了緩衝“中間地帶”的矛盾,也規定陸海軍大臣在行使“帷幄上奏權”時應當將其上奏事項通報給首相。用一個現代詞語表示,就是“主送天皇”“抄送內閣”。等於說有關軍事方面的決策,首相知道了就行,不需要表態或批示。一個明顯的例子,中途島之戰日本海軍遭受重創的消息並沒有人告訴首相東條英機,他是過了很長時間才知道戰鬥中損失了帝國海軍最精銳的4艘重型航母。東條的後任小磯國昭更慘,陸海軍的所作所為他這個當首相的基本上啥都不知道,純粹靠邊站,看不見。

由於能得到“抄送”的文件,似乎內閣通過陸海軍大臣也能知曉一些軍部的事情,還算說得過去。但正是這個陸海軍大臣後來成了內閣的死穴,這就是更為著名的“陸海軍大臣現役武官制”,又稱“軍部大臣現役武官制”。其核心內容是,內閣成員中陸軍大臣和海軍大臣必須由現役的陸海軍大將或中將擔任。陸軍大臣和海軍大臣名義上為內閣成員,卻只須對天皇負責,可以直接向天皇請辭。

換句話說,不是現役的陸海軍將領就不能出任陸軍大臣和海軍大臣,而陸海軍將領卻可以擔任陸海軍大臣以及之外其他各省大臣甚至內閣首相。

“陸海軍大臣現役武官制”在1900年確立。1913年,“日本海軍之父”山本權兵衛出任首相之後,為了對付陸軍隨時可能實施的倒閣行為,曾經短期內廢除過這一制度,將“現役武官”改為“退役的也可以”。這一改變僅僅是字面上的,因為在此之後並沒有出現過由退役武官出任陸海軍大臣的情形。1936年“二二六事件”之後,廣田弘毅內閣在軍部的逼迫下再次恢復“現役武官制”,標誌着日本軍部完全掌握了國家大權。此舉也是廣田弘毅戰後成為唯一被絞死文官的主要罪證。

這樣的變態體制必然導致內閣殘缺不全,相對於軍部來說十分脆弱,因為只要陸海軍大臣辭職,內閣即告垮台,軍方不推薦陸海軍大臣,新內閣就無法成立。軍部唯一有求於政府的,就是要求撥給擴軍與作戰的經費,就算政府反對軍部,也可以以搞垮內閣相威脅。如果這樣還無法達到目的,軍部往往通過挑起戰爭,以“帷幄上奏權”獲得天皇批准,從而迫使內閣承認既定事實,九一八事變就是最好的例證。

說了半天繞口令,老酒再舉幾個例子,讀者可能就會豁然開朗。

比如,“軍閥毒殺內閣”。1913年,西園寺公望內閣決定整頓財政,削減開支,同時陸軍以“維護滿蒙權益和殖民地治安”為由要求增設兩個師團,遭到內閣拒絕。結果“陸軍很生氣,後果很嚴重”。陸軍大臣上原勇作辭職並且不指定繼任人,導致西園寺內閣集體歇菜,由陸軍出身的元老桂太郎繼任首相。這次事件被稱為“軍閥毒殺內閣”。

又如,宇垣一成組閣失敗。1937年,廣田弘毅下台後,宇垣一成曾受命組閣。宇垣雖然是陸軍大將出身,但因為之前主持過著名的“宇垣裁軍”,裁減過陸軍的4個師團,在陸軍中被看成叛徒,備受敵視。因此有“昭和第一兵家”之稱的石原莞爾串通陸軍鬧“罷工”,拒絕向內閣推薦陸軍大臣人選。最後弄得宇垣組閣失敗,灰溜溜地捲鋪蓋走人。

再如,米內光政黯然下台。1940年,海軍大將米內光政受命組閣。當時希特拉在歐洲所向披靡,日本陸軍提出“不要誤了公共汽車”的口號,積極推動德、意、日三國同盟。海軍內部以米內光政、山本五十六、井上成美組成的“三駕馬車”害怕因此誘發日本與英美的戰爭堅決反對同盟,導致陸軍大為不滿。陸軍參謀總長閑院宮載仁親王指使參謀次長澤田茂拿着他的印章逼陸軍大臣畑俊六大將辭職,並且不指定繼任人。此舉直接導致米內光政內閣垮台。不過,米內光政在1946年東京審判時,做偽證救了畑俊六一命。

這樣的結果導致政府逐漸被軍部左右,發展到後來,軍部直接就成了政府。這一現象在1931年之後更加明顯。看一個簡單的統計,從1931年4月14日到1945年8月17日,從若禮次郎內閣開始,之後的犬養毅、高橋是清、齋藤實、岡田啟介、廣田弘毅、林銑十郎、近衛文麿、平沼騏一郎、阿部信行、米內光政、東條英機、小磯國昭、鈴木貫太郎、東久邇宮,短短14年時間裏,日本換了17屆內閣。這麼多首相中,只有犬養毅、高橋是清、平沼騏一郎、廣田弘毅和近衛文麿5人為政客、官僚或貴族出身,其餘9人清一色的陸海軍大將。

第三個因素,別具一格的軍國主義教育體系。

毋庸置疑,軍國主義教育是日本推行軍國主義路線、對外實施侵略戰爭的重要組成部分。早在1880年發佈的《教育令》中,就已經出現“尊皇愛國”的字句。1890年10月30日,明治天皇親自頒佈了《教育敕語》,使得日本國民從小學時代就開始接受以效忠天皇為核心的軍國主義教育。《教育敕語》雖然只有200餘字,但從頒佈之日起到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的半個世紀內,對其進行闡述的文本就有六七百種。從1891年到1907年的16年裏,解釋《教育敕語》的《敕語衍義》就重印了31次。

思想的教育還不夠,形式上也必須身體力行。在日本,每逢重大節假日慶典活動,所有學校的師生都必須集體對天皇的御像鞠躬行禮,山呼萬歲。由校長奉讀《教育敕語》,全體師生必須低頭畢恭畢敬地聆聽,其間還要演奏歌頌天皇統治千秋萬代的歌曲《君之代》,製造濃厚的宗教氛圍。

對軍人的洗腦和軍國主義灌輸更加嚴格。日本於1878年頒佈了《軍人訓誡》,以“忠實”“勇敢”“服務”作為軍人的根本精神,禁止士兵談論天皇,議論朝政。1882年1月,明治天皇親自頒授了《軍人敕諭》,敕諭中闡述“我國軍隊世世代代為天皇所統帥”,強調天皇對軍隊的絕對統帥權。在宣佈“朕是爾等軍人之大元帥”的同時,也提出天皇與軍人一心相連,榮辱與共,“朕賴爾等為股肱,爾等仰朕為頭首”。對軍人精神提出五條標準,即“忠節”“禮儀”“武勇”“信義”“質樸”。軍人不僅在學生時期接受了《教育敕語》的嚴格教育,在部隊仍要全部背誦《軍人敕諭》。

1941年1月,時任陸軍大臣的東條英機頒佈了《戰陣訓》,其執筆者就是陸軍大學第二十八期“首席”,當時任教育總監部本部長的今村均中將。《戰陣訓》通篇是軍國主義思想教育的內容,其中說:“知恥者勇,應常思鄉黨家門之臉面,益愈奮勵,以不負其期待。生不受虜囚之辱,死勿留罪過之污名。”正因為此,投降被日本士兵視為終身恥辱。戰死的軍人是神,而一個被俘或投降的士兵在他家鄉和家人的心目里已經死亡,名字也會從戶口冊上劃掉。日本《軍人手冊》上寫道:“要把最後一粒子彈留給自己。”

第四個因素,“武士道”精神成為日本全民“尚武”的基礎。

幾十年如一日對外窮兵黷武的日本,可謂全民“尚武”。“沖向高山,讓屍骸填滿溝壑。走向大海,讓浮屍漂滿海面。我們願為天皇而死,誓不回還。”如果聽到一個人在唱這樣血腥的歌詞,你的第一判斷是這人肯定不正常。但這就是大日本帝國的軍歌《到大海去》。

相對而言,中華民族並不是一個“尚武”的民族。老酒小時候讀書讀到“我們偉大的祖國地大物博,人口眾多,我們的人民勤勞勇敢,我們的歷史源遠流長”時,都會感到無比驕傲和自豪,不自覺地挺直了腰桿。長大后慢慢才知道,“地大”,可西半邊沒多少人住;“物博”,但石油不夠用。小時候老師說中國有了大慶油田,從此告別了“貧油國”的帽子,今天才知道,我們不但“貧”,還不是一般的“貧”。我們勤勞,善良,不尚武,我們視“不戰而屈人之兵”為最高境界。我們引以為豪的萬里長城,正是對外防禦敵國入侵的最好見證。“止戈為武”,文字上的表現也如此。中國歷史上最有名的幾支部隊,如岳家軍、楊家將、戚家軍等,任務基本都是防守。鄭和倒是坐着船出去遛了幾圈,但只揚威不打仗,我們推崇的是“以德服人”。

前段時間看到評選中國古代十大酒局的文章。項羽、劉邦的“鴻門宴”,曹操、劉備的“青梅煮酒”,周瑜、蔣乾的“群英會”都曾上榜。但老酒認為,這些對中國歷史的影響程度都遠遠比不上宋太祖的“杯酒釋兵權”。趙匡胤那一杯酒之後,中國逐漸走上了“文尊武卑”“文主武從”之路,扼殺了中華民族本來就不多的血性。“中國原來也是有武士的,但是在宋朝之後消失了。”說這句話的不是老酒,而是前文提過的“昭和第一兵家”石原莞爾。提出類似觀點的還有一個人,那就是被稱為民國第一戰略家的蔣百里。

20世紀,在中國土地上發生過兩起驚天動地的暗殺。第一次是1909年10月26日,地點是哈爾濱火車站,日本前首相、樞密院議長伊藤博文被安重根槍殺。第二次是1932年4月29日,地點是上海虹口公園,日本閱兵慶祝天皇生日,一個叫尹奉吉的人向主賓席投擲炸彈,上海派遣軍司令官白川義則大將被炸死,駐華公使重光葵和第六師團植田謙吉中將各被炸斷一腿,海軍第三艦隊司令官野村吉三郎被炸瞎一目。安重根和尹奉吉後來都被處決。大家可能已經從名字上看出,他們都是朝鮮人。要是中國人,該多解氣。

在中國,一般說“工農商學兵”。而在日本,這一次序是“士農工商”,這個“士”,不是士大夫,而是“武士”。幕府時期也只有武士才能接受教育,可見軍人在日本人心目中的尊崇地位。

從明治、大正直至昭和時期,日本形成了這樣一種社會習俗,男人長大從軍或入軍官學校,女人則做醫護或報務員,一言以蔽之,“參軍光榮”。在幕府時代的日本,只有武士階層才有資格接受教育和成為軍人。在明治維新實行徵兵制之後,大多數下層的老百姓將能夠參軍視為地位得到提高的標誌,對於成為軍人充滿了自豪感和使命感。

皇室也為平民做出了表率。從明治時代開始,日本皇室男性自動成為陸海軍軍人。裕仁天皇8歲之前被寄養在海軍中將川村純一中將家,長達4年多,之後先後由乃木希典和東鄉平八郎直接擔負其啟蒙教育,可以說早與軍人融為一體。裕仁12歲成為太子時軍銜是少尉,14歲是中尉,之後每隔兩三年晉陞一次,最終成為陸海軍大元帥。除了裕仁,戰前日本皇室所有男子必須進入陸軍士官學校學習,畢業后都進入軍隊任職。

傳統的日本武士產生於8—9世紀。自1192年鎌倉幕府建立開始,武士階級就成為日本的統治階級,該階級的思維和行為方式逐漸形成後來讓人聞之色變的“武士道”,核心內容就是“效忠君主,以武為本,崇尚武勇,重名輕死,殺身成仁”。明治維新之後武士階層雖然消失,但隨着日本逐漸走上軍國主義之路,武士道精神也被賦予新的內容,成為日本軍人拚死搏殺的精神支柱。

一般人對生命執着、眷戀,武士道則持否定的態度,認為只有死才是真誠的。武士標榜精神上的優越,提出要在心理上先戰勝自己,才能去戰勝別人。先能“不要自己的命”,然後才能“要別人的命”。日本以“櫻花”比喻武士,他們認為櫻花最美的時候,並非盛開,而在凋零之時。花期不長的櫻花會在一夜之間全部凋零,沒有一朵殘留枝頭,這是日本武士崇尚的最高精神境界,在片刻耀眼的美麗中達到人生的頂峰,發揮自己最大的價值,之後毫不留戀地結束自己的生命。在日本人眼裏,“武士道是對死的一種覺悟”,武士道的理想境界不是生存而是死亡,戰死沙場或者自殺才是武士最理想的歸宿。

對於一個用武士道精神武裝的日本軍人來說,他的終極目標就是為天皇戰死。戰死會為他的家人帶來無上的榮譽,本人的靈魂也會得到拯救。在西方人眼中,日本兵個個都是“超人”。有位美國觀察家指出,日本的傷兵儘管身上受傷,仍有活力,被子彈打穿了頭部、頸部、身軀、手臂或腿部,照樣能走,對自己的傷勢毫不在乎。他們表現出超乎尋常的生命力。

正是有了“武士道”作為精神武器,才有了後來的“萬歲衝鋒”“玉碎”“神風特攻隊”“剖腹”等一系列違反人倫和道德的組織或行為。至於選擇剖腹作為武士最崇高的死亡方式,是因為他們認為人的靈魂宿於肚腹之中,在有必要將自己的靈魂向外展示時就選擇剖腹。

1945年5月,德國戰敗投降時,東京的大街小巷四處充斥着嘲笑德國人的聲音,人們紛紛大罵德國人無恥,沒有一點武士道精神。在馬來亞戰場,一個英國將軍曾經感慨地說,我們天天要求士兵戰鬥到最後一人,可真正能做到的卻是對面那些我們的敵人。林彪在《平型關戰鬥經驗》中也提到,日本兵至死不肯繳槍,是因日本之武士道和軍國主義教育,同時也因他們對中國軍民太殘暴,恐怕中國人報復。

由於輕視生命的價值,所以日本軍人也絕不會去看重戰俘的生命。他們曾自豪地宣稱,歐洲戰場結束之後,在歐洲的美軍士兵對於和日本人作戰存在着很大的厭戰情緒。相比德國人來說,日本人更加殘暴無情,他們蔑視生命,視生命如草芥。盟軍士兵如果當了德軍的俘虜,活下來的希望很大,因為德國戰俘營俘虜死亡率只有2%~3%。一旦當了日軍的俘虜,那等於一隻腳已踏進了鬼門關,死亡率一下子就上升到30%以上。

日本女性在歷次對外侵略戰爭中也有不俗的表現。梁啟超曾說,日本人將送家人上戰場視為莫大的榮譽,就像中國人中舉人一樣。入伍軍人會被贈以“祈戰死,勿生還”幾個字,出征的士兵還會帶着“千人針”。這種千人針是由出徵士兵的女性家屬,比如母親或姐姐,拿上一件飾物,到街頭或者公眾場所祈求路過的女性在飾物上縫上一針,等湊夠千針之後讓出征者帶上用於辟邪。幾乎所有接到這種請求的女性都會毫不猶豫地應邀上前縫上一針,給即將奔赴前線的戰士“祈福”。戰爭期間,日本藝伎也會捐錢捐物資助戰爭。1938年1月,日本出台《母子保護法》,公開打出“努力繁殖,努力生育”的口號。開戰之前的1941年7月,日本又開始實施《國民優生法》,對15歲至21歲的女學生進行千米賽跑等體力測試考試,提出在整個日本培養“軍國女性”,培育一代又一代的“軍國母子”。

在世界第一戰列艦“大和”號的瀕死出擊中,艦隊司令伊藤整一海軍中將的太太伊藤千歲把丈夫送出家門時,最後一句話是:“打了敗仗就不要再進這個家門。”日本戰敗后,陸軍元帥杉山元每天都會多次聽到夫人冷冰冰的聲音:“日本已經戰敗了,你怎麼還有臉活着?怎麼還不剖腹?”

第五個因素,大力興辦高等軍事院校,培養對外侵略擴張的“精英人才”。

日本人做事有一個顯著的特點,那就是始終把對人的教育放在首要位置。發展經濟如此,擴充軍事力量也不例外。明治維新時期,日本先後建立了幾所著名的軍事院校。儘管沒有具體的統計數字,但可以斷定在半個多世紀的對外侵略擴張中,參戰的陸海軍將佐幾乎都出自這幾所軍事院校。

首先出場的是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簡稱“陸士”。其前身為創建於1868年的京都兵學校,后根據1874年《陸軍士官學校條例》正式創立。該校在思想上極端重視對學生實施軍國主義教育,在軍事技術上注重學員的綜合發展,為日本陸軍培養了大批高級將領,1945年日本戰敗後撤銷。其間共開辦61期,培養中高級軍官36900名。後文在介紹出場人物時經常會說“陸士某期”,意思就是“陸軍士官學校某期畢業”,“陸大”“海兵”“海大”也類似。

辛亥革命之後,由於受到“政治學西洋,軍事學東洋”的影響,很多中國有志青年東渡日本尋求富國強兵之路,其中也包括蔣介石,不過蔣委員長當時上的是東京振武學堂。當時“陸士”是中國軍人的首選,在“陸士”學習過的中國著名軍人包括蔣百里、蔡鍔、孫傳芳、閻錫山、何應欽、湯恩伯、朱紹良、程潛等。後來中國有了黃埔軍校,青年學生才開始轉向國內,“陸士”漸漸淡出了國人的視線。

比“陸士”高一級的就是日本陸軍大學,簡稱“陸大”。1872年12月,陸軍參謀本部成立后缺乏合格的參謀人才,所以“陸大”可以說是為了培養參謀軍官專門成立的教育機構。位於東京的“陸大”1882年建校,1883年開始招生,1885年第一屆畢業生畢業。剛開始十幾屆每屆只有學生10人左右,到了1899年的第十三期(其間因為甲午戰爭停辦兩期)才達到40人,後來招生人數逐漸增加。在日本,只有“陸大”的畢業生才有資格當參謀。“陸大”開辦的64年間,共有3485名畢業生。

“陸大”的報考資格為“陸士”畢業,在部隊服役兩年以上,未滿30歲的中下級軍官,可以說是對有一定實踐經驗的年輕軍官進行理論充實。“陸大”教育時間為步兵、騎兵三年,炮兵、工兵二年。還有一點需要強調的是,“陸大”是唯一由陸軍參謀本部直接管理的學校,“陸大”學生畢業後由參謀本部直接安排工作。

與“陸士”不同的是,中國學生到“陸大”學習的人屈指可數,名氣大的也不多。

在這裏介紹“軍刀組”。“軍刀組”是對每屆“陸大”畢業生中前六名的稱謂,因為這六人能夠獲得天皇御賜的軍刀而得名,又稱“恩賜組”。其中前六名中的第一名被稱為“首席”,前文提到的《戰陣訓》,其起草者今村均就是“陸大”第二十八期的“首席”。“首席”往往能獲得覲見天皇的特別獎勵,這在日本軍人中是至高無上的榮譽。“軍刀組”成員往往在軍隊中有着較好的發展前景,很多人馬上就能進入陸軍參謀總部最重要的作戰部。除此之外,他們往往還享有一項特權,可以優先公派出國留學。這些精英大部分選擇的出國方向是陸軍最強的德國。

“陸大”第一期首席叫東條英教,甲級戰犯東條英機的父親。我們可以隨便列出一些軍刀組成員的名字:武藤信義、宇垣一成、谷壽夫、荒木貞夫、阿部信行、真崎甚三郎、松井石根、西尾壽造、畑俊六、永田鐵山、梅津美治郎、安藤利吉、山下奉文、今村均、本間雅晴、田中靜一、下村定、石原莞爾、小畑英良、鈴木宗作、武藤章、栗林忠道、辻政信、瀨島龍三等。這些人都將在之後的正戲中出場。可以看到,號稱“昭和三大參謀”的石原莞爾、辻政信和瀨島龍三,無一例外都是“軍刀組”成員。

陸軍有陸軍的學校,海軍也必須有自己的培訓機構,其中最著名的就是成立於1869年的江田島海軍兵學校,簡稱“海兵”。“海兵”的含義是培養海軍的用兵之道,而不是培養士兵的學校,就像《孫子兵法》是講述用兵之道,而不是當好士兵的方法一樣。“海兵”最初的名字叫海軍兵學寮,在1870年1月11日舉行了首屆學員的開學典禮。同年11月4日,“海兵”首批選拔了15名少年生和29名成年學生。在這15名少年生中,就有前邊提及的“日本海軍之父”山本權兵衛。1888年,“海兵”從東京遷往江田島,使得之前默默無聞的彈丸之地江田島從此名揚天下。江田島位於瀨戶內海南端,與日本著名的吳軍港隔海相望,地形臨海抱灣,環境優越,利於高級軍官的專業培養。為了保持良好的教育環境,在遷校以前海軍就同當地政府簽訂了一項協議,規定在江田島附近指定範圍內不能開設娛樂場所,以防止海校學員萎靡墮落。

建校之初,“海兵”向世界頭號海軍強國英國學習的精神十分強烈,連建造學員宿舍用的紅磚都是千里迢迢從英倫三島高價運來的。學校主要培養海軍戰鬥指揮官,同時設有其他專業培養課程,其教育、訓練模式幾乎全部仿效英國。

一位英國教官在談到“海兵”時寫道:“在日本青年中選擇那些出類拔萃者,在這裏接受世界上嚴酷無比的艱苦訓練,他們的身心在經過只有十分頑強的人才能經受住的鍛煉后,被培養成具備古代武士道德的現代海軍軍官。從海軍兵學校畢業的年輕人,既有一副能經受一切艱難困苦的身體,也有一種不屈不撓的精神。為了天皇和祖國,他們都不惜一死。”

“海兵”面向全日本招生,學生錄取年齡為16歲至19歲,無特殊應考資格限制。在日本帝國海軍發展的鼎盛時期,考入“海兵”是成為海軍高級將領的必要條件。軍人能進入該校往往被視為一種驕傲。同日本陸軍的土黃色軍裝相比,“海兵”學員純白的海軍服格外耀眼。據說“海兵”學員在回家省親時,其鄉里往往引以為榮並舉行歡迎會來招待。因此,雖然管理極端苛刻,“海兵”依然是當時日本青年競相報考的學校,號稱比東京帝國大學還難考。

經過持續的努力和提高,“海兵”最終與美國安納波利斯海軍學院、英國達特茅斯海軍學院一起被並稱為世界三大海軍高校。太平洋戰爭自始至終都有“海兵”學生的身影。戰後有史學家戲稱,太平洋戰爭其實就是日本江田島海軍兵學校和美國安納波利斯海軍學院之間的戰爭。

從1873年11月畢業的第一期的2人,到1945年10月畢業的第七十八期4028人,“海兵”共畢業學員12433人。這其中有1313人成為大日本帝國海軍的將官,包括64位海軍大將、387位海軍中將、862位海軍少將,將軍比例超過了總人數的10%。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日本聯合艦隊四任司令官山本五十六、古賀峰一、豐田副武、小澤治三郎,是清一色的“海兵”畢業生。後文將提到的永野修身和井上成美被稱為“海兵”最傑出的兩任校長。戰爭期間,“海兵”也成為一些海軍高級將領的避難地,雷伊泰灣大海戰的責任者栗田健男就是“海兵”的最後一任校長。

如果按照晉陞將軍的比例計算,“海兵”第十二期居首,19名學員中有15人成為將軍,佔到學員總數的79%。論誕生將官人數的話,當屬第四十期最多,一共有65人成為將軍,其中就包括後文經常要提到的一些人,如宇垣纏、山口多聞、大西瀧治郎、福留繁等。但是,第七期、第十五期、第二十一期、第三十九期這4期,都誕生了4位海軍大將。其中第七期的4位大將中,更是有兩位晉陞為海軍元帥,實在是牛。

陸軍有“陸士”有“陸大”,那麼在海軍除了“海兵”之外,也必須再有點什麼,這樣就有了海軍大學,簡稱“海大”。這可不是老酒工作上經常有聯繫的海南大學。

“海大”於1888年7月建校,用的就是“海兵”從東京搬到江田島之後空出來的老地兒。“海大”只招收“海兵”畢業生,規定只有“海兵”成績排名在前20%的人才有資格報考,軍銜至少也要是大尉或少佐,這一點比“陸大”高了一級。“海大”一開始的培養目標就是海軍高級將領。如果說“海兵”算本科生的話,那“海大”就是研究生院,培養的是碩士、博士。

“海大”很難考,但日本海軍高級軍官很多人都讀過“海大”。山本五十六、黑島龜人、小澤治三郎這些日本海軍的精英都有“海大”的經歷。高須四郎、南雲忠一、小澤治三郎、及川古志郎、伊藤整一這些第二次世界大戰中的海軍名將,都擔任過“海大”的校長。日俄戰爭之後的幾年被譽為“海大”的黃金時代,日本海軍的三大理論家同時在這裏任教:秋山真之講授海軍戰略學,佐藤鐵太郎講授海軍史,鈴木貫太郎傳授魚雷戰術。這都是日本海軍史上里程碑式的傑出人物。

以上諸多因素的綜合作用,加上日本對外不間斷的侵略戰爭,使得日本軍國主義不斷深化。我們來看看從19世紀末到20世紀中葉日本經歷了多少次戰爭:1894年中日甲午戰爭,1900年作為八國聯軍主力侵犯中國,1904年日俄戰爭,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戰,1918年出兵西伯利亞,1931年侵佔中國東北,1937年全面侵華,1939年諾門坎日蘇之戰,1941年挑起太平洋戰爭。縱觀世界近現代史,沒有哪一個國家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如此頻繁地發動過如此多侵略戰爭。可以說,從1894年開始,日本的戰爭車輪基本就沒有停止過。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日本以明治維新走上了富國強兵之路,之後以國運為賭注對外豪賭,前期每賭必贏。國雖富,軍雖強,但長賭必輸,多戰必亡。日本軍國主義也在不斷淬火、磨礪之後,最終走向了萬劫不復!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太平洋戰爭(一):山雨欲來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其他 太平洋戰爭(一):山雨欲來
上一章下一章

日本軍國主義初具雛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