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琴娘
只聽‘撲嗵’一聲下跪的動靜，一名女子語氣慌亂地顫聲道：“官爺饒命……”
女兵氣笑：“混帳，你連我是男是女都分不清么？”
宋子崖三人聞聽動靜，側身看去，就見燈籠底下的昏暗光線中，一名抱着古箏的女子瑟瑟發抖。正是昨天何深秀從青樓帶回的琴娘。
緊接着外面來了兩個家丁，遠遠地站着喝斥：“原來你跑這兒來了！打攪了貴客是死罪，還不過來？”
“不……我不回去……兵爺救我……救我……”琴娘抓着女兵的甲胄，哭聲中帶着極致的驚恐。
程思慕率先上前：“姑娘你怎麼了？”
琴娘抬眼一看，見程思慕與馮若沁周身光暈，衣袂隨風拂動，不似尋常女子，立時抱着古箏匍匐在地：“仙子顯靈……求仙子救奴家一命，奴家做牛做馬也願報答。”
“你先起來，慢慢說話。”程思慕柔聲吩咐。
宋子崖則面向花園外的兩名家丁：“你家主子曉得我身份，有什麼事讓他儘管來找我。”
兩名家丁無奈唯唯諾諾，無奈離開。
就聽琴娘顫聲哭訴：“回仙子的話，奴家本是快綠閣內賣藝不賣身的琴娘——昨日太守大人殺光閣內大部分人，將奴家強擄至此摧殘多時，奴家惶惶不可終日……驚懼難當……”
“快綠閣是什麼？”馮若沁問完看着宋子崖與程思慕。
程思慕搖了搖頭，也是一臉困惑。
宋子崖想了想：“說書先生曾言，怡紅快綠，乃是達官顯貴的銷金窟……”
“所以那兒到底是做什麼的？”程思慕問。
“是……是……”琴娘無比羞愧，難以啟齒。
“是妓院唄。”幾個女兵鬨笑起來“兩位姑娘如仙似神，想來自小不食人間煙火，不諳世事也是正常的。”
程思慕與馮若沁神情一窒，前者恨恨道：“開設妓院與逛妓院的男子視女子為玩物！最是可惡該殺！”
宋子崖連連點頭，深表贊同，跟着清了清嗓子，岔開話題問琴娘道：“何太守為什麼殺光快綠閣之人？”
琴娘低眉順眼不敢抬頭，帶着哭腔道：“回大人的話……何太守弒殺魯州王……只因是在快綠閣內動的手，便行殺人放火之事，滅大家的口……”
“何太守在快綠閣內殺了魯州王？”宋子崖倒吸一口氣“那他在城外殺的是誰？”
“城外？這個奴家不知……”琴娘此時情緒略有平復，抱着古箏上前半步急切，梨花帶雨“求大人，求兩位仙子救奴家一命……來世結草銜環也要報答三位的深情厚恩……”
“我明白了。”宋子崖說“我的猜測不錯，從一開始李勤唐與何深秀就不打算投降，只是迫於形勢不得不妥協，這何深秀更是牆頭草，兩頭擺！”
說到此處，宋子崖一把抓住琴娘手腕：“走，你隨我去前廳，將方才的話再說一遍，令趙元帥斬了何深秀！”
“不……奴家不敢……求大人放過奴家……”琴娘再次因為恐懼而痛哭，略微掙扎了一下，鵝黃色的薄紗長裙內，便有一縷殷紅順着大腿淌到了地下。
“你受傷了……”程思慕與馮若沁驚得異口同聲。
幾個熟知男女之事的女兵見狀，便道：“這琴娘被暴力破身失了清白，血流不止，若不趕緊醫治，必然會因血崩力竭而亡！”
“豈有此理！必是何深秀那畜生所為！”程思慕大怒。
馮若沁也怒極：“子崖哥哥，殺了那姓何的壞人，我與思慕姐姐支持你。”
“這是自然。”宋子崖早鬆了琴娘手腕。
琴娘哭得更加大聲：“奴家受盡折辱……若非心愿未了不能立死，早已投河自盡，哪會如此屈辱偷生……”
馮若沁這時摸出匕首，在指尖割了一下：“來吧姐姐，喝一口你就好了。相信我。”
琴娘淚水撲簌簌地落：“仙子的血么……”說著便吮住了馮若沁的指尖傷口。
只幾滴，馮若沁的傷口便自動痊癒，而琴娘小腹下的刺痛也消失不見。
“請問你怎麼稱呼？”程思慕柔聲道“你言談措辭頗有修養，幼時必然也是念過書的。”
琴娘先朝三人施禮，然後才點頭道：“奴……小女子姓嚴名嫣洌。本是幽州人氏，家中有十餘畝薄田，也算小康之戶，只因前年元宵節那天出門賞燈，不幸被世子李亮世看中，欲納我為五十二房妾室，小女子不願，李亮世便逼死了我爹娘，大哥嚴青岩拚死帶我逃出幽州，這琴，是我娘親留下的唯一遺物。”
“你大哥呢？”宋子崖不忍道，若自己有妹子，斷不會讓她受此污辱與苦楚。
“年初我在五川境內感染風寒，大哥去給我抓藥，便沒再回來。我於破廟中挨了一日，又渴又飢，於是在廟中地面上用炭筆留了信言，強撐出去乞討。哥哥若是回來必能瞧見，只是一連半月，我都沒能等到哥哥身影……”
嚴嫣洌說著再次流淚。
馮若沁此時道：“姐姐莫哭，你大哥必是遇見了難以化解的難處，否則不會棄你於不顧……”
“正是正是。”嚴嫣洌連連點頭，淚珠飛落“五川境內各郡府衙門時常抓捕壯丁充軍，也許我大哥也遭了此劫……”
馮若沁伸出手道：“姐姐的名字怎麼寫？”
嚴嫣洌在馮若沁掌心寫下自己名諱，略一想，把洌字改成了烈，娓娓道：
“黃巾軍治軍嚴明，愛護百姓的聲名極好，哥哥說顧炎麟老帥終有一日會奪得天下，我們本想投奔之，待他年黃巾軍攻破幽州之時，便是我們兄妹報仇血恨之日。可如今大哥下落不明，我一弱女子寄生於青樓，數次死裏逃生……若再不報仇，怕是再也沒有機會，此次若能出得太守府，我便要北上幽州，假意迎合李亮世，與他同歸於盡！”
“你切不可將寶貴性命與一畜生作交換。”程思慕急切道“實不相瞞，我們與黃巾顧家頗有淵源……只是……”
宋子崖接過了程思慕的話道：“只是現今的黃巾軍，已非初時的黃巾軍。”
嚴嫣烈先是一喜，繼而一憂：“為何？”
“老帥倒還是老帥，只是他幼子顧恤部已然入魔。而黃巾軍中有一大將程浪先，為人極是陰險卑鄙，有此二人在，我覺得黃巾軍割據一方雖能綽綽有餘，但要問鼎天下，怕是還缺點什麼。”
四人正說著，花園外的遠處迴廊中，一隊人馬鏗鏘而來，手中舉着明晃晃的火把如同巨龍，手中兵刃反射着耀眼寒光，讓現場情勢瞬間變得緊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