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和談
臨行之前，程思慕、馮若沁和宋子崖在角落裏敘話。
“你為鹿州軍盡心竭力，不惜以身犯險……是為了我么……”
“不是。”宋子崖答得無比乾脆。
程思慕小腳一跺，推了宋子崖一把：“你當我傻吶？”
宋子崖嘴角一揚，忽得張開雙臂將程思慕抱入懷中：“你不傻嗎？哈哈。”
程思慕雖猝不及防，心中卻沒半分抗拒，雙手十指抓着宋子崖堅實緊繃的後背，羞得兩頰燙紅，柔聲呢喃：“你凈胡鬧……”
馮若沁在一旁眨着大眼睛：“我也要抱抱，子崖哥哥，我也要。”
宋子崖鼓起勇氣親了親程思慕左鬢秀髮，左手攬着她腰，右手將馮若沁抱入懷中，雙臂用力收緊到恰到好處的程度，三人如此沉默了一個呼吸的光景。
“我會回來的。”
宋子崖說完頭也不回地出了營帳，迎着趙澈思道：“趙元帥，李傲天的頭顱在營中吧？”
趙澈思一愣：“幹嘛？那廝首級是準備在攻打越州時派大用場的，正擱在石灰箱中。”
宋子崖道：“先拿出來用用。”
“你說清楚了再拿不遲。”趙澈思一身紅線穿銅片的甲胄，抱着膀子看他。
宋子崖如實回答：“李傲天的頭顱有兩個用場：一，震懾魯州王，讓他不敢輕舉妄動。二，如果前來和談的魯州王是真的，那他看到侄兒的頭顱，神情多少會起變化，反之則不會，甚至都不會認識李傲天。”
“萬一是真的魯州王呢？”趙澈思反問“哀兵必勝的道理你懂不懂？換作我是李勤唐，看到侄兒慘死，必然會聯想到自己投降后的下場，反而破壞了此次和談！”
“我覺得不會。”宋子崖挑起眉峰。“我被三清教趕下山時，從中州一路步行回濱州，路過太多地方，看得多，聽的也多。這魯州既沒越州富庶，又沒鹿州強大，還不及甘州、魘州那般與盛京相近，地少民寡勢弱，這麼多年看着其他王族稱霸一方，富貴無邊，而李勤唐卻只能守着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吃不飽又餓不死，眼巴巴看着，換作是你恨不恨？單從這方面講，李勤唐要投降也是說得通的，可咱們得以防萬一不是？”
見趙澈思猶豫不決，宋子崖道：“那這樣，我們把李傲天的頭顱帶上，不到關鍵時候不拿出來，這總行了吧。”
“罷了，再聽你一次又何妨？”趙澈思向來是個爽快的姑娘，當機立斷下了令，不多時便有士卒抱來一隻帶有鐵環抓手的木箱。
之後在眾將校的護衛下，宋子崖與趙澈思並騎前往和談之處。
魯州城外，平原中心。
李勤唐和何深秀已等候多時。
秦奇，韓壽的八萬騎兵，鄭繼的三萬弓箭手在東、西、北三個方向上整裝待發。
趙澈思，宋子崖等人在距離對方一丈半時勒停了馬匹，見李勤唐就帶了幾十名隨從，心中生出同樣的疑惑：這麼幾個人？難不成真來和談？
李勤唐率先下馬，然後才是何深秀與一干隨從。
趙澈思見狀，跟着翻身落地。
“你便是趙顯揚之女趙澈思吧。”面有菜色的李勤唐捏着翡翠鼻煙壺“你之名號如雷貫耳，今日一見果是巾幗不讓鬚眉，年紀輕輕便統率三軍，本王——”
“客套話就免了。”趙澈思身姿挺拔精神抖擻，手握劍柄不怒自威“你我能夠和談，便是兩軍與百姓之福，說吧，你們要怎樣才肯投降？”
李勤唐呵得一聲發笑，看了眼太守何深秀。
何深秀會意，上前一步滿臉堆笑：“我們王爺的意思是，魯州軍民可以降，但兵權財權不能交，只要你們鹿州軍不擾民，便可隨意進出魯州或駐紮。”
趙澈思打量着李勤唐令人作嘔的鼻孔，見他人中位置都被煙渣染成了青黑色，心道：這魯州王應該是真的，所提要求倒也合理，只是財權不交倒也罷了，這兵權還留着，對鹿州軍而言便如芒刺在背，寢食難安……
“先答應他們。”宋子崖有意無意地盯着李勤唐和何深秀，裝作很‘小心’的樣子，在趙澈思身後嘀咕。“不過魯州士卒只能留刀一柄——弓箭、長槍、戟戈等重兵器得上繳我們鹿州軍。”
趙澈思也正有此意，立時道：“財權可以不交，兵權也可以不交，但魯州士卒每人只能留一柄快刀，一副麻布軟甲，其餘兵械都得收繳。”
何深秀眯着雙眼，敏銳地捕捉到了宋子崖與趙澈思互動的‘細節’，心中有了計較，卻並沒有說破。
李勤唐此時連連點頭：“如此甚好。那便說定了，等明天本王準備好了降書，再請諸位入城。當然，趙元帥現在想帶兵進城，自然也是可以。”
趙澈思不知魯州城內部署了何等兵力，怎麼可能輕易入城冒險？現在雙方和談勢頭良好，李勤唐把話說到這份上，趙澈思也不能顯得小肚雞腸，當下點頭：“既如此，那我鹿州軍恭候王爺的佳音。”
雙方就此別過，所有的備用計劃都沒能開展。
回到中軍大帳的趙澈思立即下令：“此次議和過於順利，為防變數，全軍上下都要做好戰鬥的準備。”
軍營中一片備戰的緊張氣氛，程思慕與馮若沁見宋子崖安然無恙，心中大石落了地，便回去自己的營帳休息。
原本以為要大戰一場的宋子崖不僅有重拳落空的感覺，同時還覺得什麼地方不對勁，可一時半會又說不上來，追上兩個姑娘后，宋子崖把經過仔仔細細地說了。
程思慕挽着宋子崖左臂：“乍一聽似乎真沒什麼問題，魯州王只帶了幾十個隨從，誠意很足；他提的要求也相對合理，做好準備明天投降也沒什麼不對……如果真要說有什麼問題……應該是魯州明明能戰，卻輕易地選擇了降……”
馮若沁黏着宋子崖，挽着他右臂，隨口問了句：“子崖哥哥，你確定那魯州王是真正的李勤唐嗎？他有沒有像李策將軍說的，煙癮極大？”
“雙方都是頭一回見，就算懷疑也沒有證據，實在不好分辯。”宋子崖替兩位姑娘撩起帳篷布簾“李策將軍倒是說過，李勤唐嗜煙如命，煙不離身——”
說到此處，宋子崖腦中閃過一道驚雷！
他眼前浮現了和談時的畫面，李勤唐的右手從始至終都捏着鼻煙壺，可問題在於，李勤唐從頭到尾都沒吸上一口！
對於一個煙癮大到鼻子都被熏黑的煙鬼而言，這麼能忍，且沒有半點不適的跡象，根本說不過去！
可惜當時和談進展順利，宋子崖也沒意識到這一點，不然就可以用李傲天的頭顱直接驗證了。
好在明天也來得及，且看看李勤唐和何深秀葫蘆里到底賣得什麼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