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破泣為笑

三十六、破泣為笑

大家走後,老李還是放心不下胡蓮那裏,總覺得還有些話沒有囑咐到。可是人已經走了,還能再追上去嗎?躊躇再三,覺得還是應該追上去,跟她細說說。他覺得這既是對同志和戰友負責,也是對革命工作負責,假使因為一句話沒囑咐到,使工作蒙受損失,他會一輩子不安和自責的。他向大鬍子和黃文簡單的交代一下,一個人就追下去了。

老李覺得他沒耽誤多少時間,胡蓮他們一定走不遠,一會兒就能追上的,可是跑了好一陣子,累的滿頭大汗、氣喘吁吁就是沒有影。奇怪!應該是這條路啊,怎麼就沒影那?一定就在前邊,追,肯定能追上他們!他再次下定決心。就這麼著,又加快了腳步,一路追下去。

太陽業已銜山,近山、杏樹、路邊小草都被鍍上了金色,遠山有一種灰濛濛的感覺,鳥們成群結隊在返回巢穴。老李不由讚歎:好一幅《倦鳥歸林圖》!要放在以往,他肯定會停留片刻欣賞一陣子的,或者興之所至吟上小詩一首。而今,就是現在,他哪有這個心緒?天要黑了,胡蓮他們還沒有追上。於是,他邁開大步,敞開衣衫,山野間再次響起“沙沙沙”的急匆匆的腳步聲。

倘若有誰問:這麼疾走,老李怎麼就追不上胡蓮他們哪?可能你也猜到了,原來胡蓮他們與老李根本走的就不是一條路——要說胡蓮他們還真是幸運,剛走出廟門,就看見前邊有一輛小驢車,於是三人緊走幾步趕上,車老闆兒還很好說話,沒有拒絕他們。毛驢一路小跑,小車支支扭扭,不一會兒就到了大平房。胡蓮看看天色將晚,正好趕上月黑頭,這麼遠的路走到朝陽得什麼時候啊?於是和老闆兒商量,給他幾個錢,就一直把他們送到了朝陽——這些老李怎麼知道啊?

天已完全黑了,伸手不見五指。好在隱隱約約的還能看清小道,於是他沿着略略發白的印記疾行。跟頭把式又磕磕絆絆的,走了好大一段路。天更黑了,連恍恍惚惚的小道也沒有了。別看他是個書生,沒有走過多少夜路,更很少經過多少艱險,但是他的膽兒大,不怕鬼、不信邪,所以儘管一個人,也沒有一點害怕的意思。可是眼下他還是有些發矇了,道不熟,什麼也看不清。怎麼辦?怎麼辦?回去不能,往前走沒路,正在他進退兩難的時候,前邊不遠處閃過一絲亮光。

莫非前邊有人家?那燈光也不能一閃即逝呀。難道是人們傳說的鬼擋牆?不是,絕不能是,我不信有什麼鬼擋牆!走,看看去。

他摸索着朝那個方向走去,邁過一道道坎兒,跨過一道道溝,一會兒被石頭絆倒,一會兒撞上大樹,衣服掛撕了口子,胳膊劃出來血痕。真可謂經過千辛萬苦,終於到了,一看:嗨,原來是一隻螢火蟲!老李這個懊喪。誒,他突然想起來古人囊螢映雪的故事,何不多抓幾個,用他們照亮,或許可以一試。

還別說,儘管都說微弱的螢火蟲光怎能與日月爭輝,但是照照亮走夜路還是管一點事的,起碼比沒有一絲光亮要好得多。就這樣,老李手捧螢火蟲,一步一跌的走到朝陽,已經是凌晨,恰值雄雞一唱,東方初現魚肚白。

快到胡蓮他們的營地時,老李又杵住了。老李想,我這時到胡蓮他們營地算幹什麼的,也不是有什麼重大事情!乾脆,我先上小娟家裏待會兒吧,很長時間沒有見到她也怪想的。轉過兩個街角來到了他熟悉的小娟家。窗戶透出了燈光,啊,想必他們已經起床了。”篤篤“,他上前敲了兩聲門。裏面“唏唏簇簇”響了好一陣子后,有人問道:“誰呀?有事嗎?”

他聽出來了,是小娟母親的聲音,趕忙答道:“是我,嬸兒。”

“誰?”

“是我,天成。”

“啊!“哐當一聲,門開了,”是你嗎,天成?“老太太看一眼老李這個狼狽相,”嘖嘖,這孩子,這是咋整的,咋這樣啊?快進屋!“

這時小娟的父親和小娟也都跑出來。一看,大家都笑了,尤其是小娟,趕緊把老李拉到她屋裏,又岑又愛的說:“你這是幹什麼去了,看你這個狼狽相,都能嚇壞幾個人。”

老李照照鏡子,自己也笑了:臉上掛滿灰塵,讓汗水沖的一道一道的,頭髮蓬鬆披散;衣服被樹枝掛的出了好幾個窟窿——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

這時胡蓮已打來水,趁老李洗臉的時候又拿來父親的衣服。洗完臉、換上衣服以後,老李趕緊出來見未來的岳父、母,大家坐到炕上。看着他們焦急的神態,老李便一五一十的把他這次的經過簡要敘述了一遍。

“你還沒吃飯吧?”小娟母親關切的問。

“那還用說?快去!多整倆菜。”小娟父親催促道。小娟父親剛想說什麼,一看小娟着急的樣子,忙說:“我出去看看。”披衣躲出去,給兩個人留下了一些空間。

“噗嗤!”小娟笑了,心想父親真是明白人。於是把老李重新拉回到自己屋裏,細細地,上上下下、前前後後的看一遍。把老李看的有點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不知所措:心想,看什麼?我有什麼好看的?小娟看完后,鼻子一酸、一頭扎進老李的懷裏,“嚶嚶”啜泣起來。

她這一哭,老李才明白,原來小娟是看他受傷沒有,是對他關心、疼愛。也難怪,兩人自打確立這種關係后,不是聚少離多,而是根本就沒有再見過面。小娟是發自內心的愛老李,怎麼會不惦記他那?經常在夢中見到老李:他倆一起登鳳凰山遠眺、一起下大凌河抓魚、一起徜徉在河邊看落日、聽蟬鳴。還有一次夢見老李受傷了,看着鮮紅的血汩汩的從傷口流出,急的大哭起來。母親聽到哭聲以為發生了什麼事,趕緊過來,一邊推一邊喊。小娟醒了,才知道原來是一場夢。現在,夢中人就在眼前,她高興、她激動,那結果就只有哭了——哭是女人的專利,不是說哭是一種真情流露、是一種感情宣洩嗎!所以,女人哭吧不是罪。看到小娟哭的稀里嘩啦,老李也給弄的流下了眼淚,他捧起小娟的臉柔聲說:“我這不是很好嘛?你不用惦記。”停一會兒,看小娟不哭了,說:“等把日本鬼子趕跑以後,我天天陪着你。”說的小娟“噗嗤”一聲破泣為笑。

小娟抬起頭來,撒嬌的說:"你再不回來,我都記不住你啥樣了。“

說的老李又想笑又心酸,覺得對不起小娟,在她這如花的年代裏卻沒有更多的陪陪她、給她一些慰藉和幸福,人生還有多少個這樣如花的時代?於是暗下決心,將來一定好好待她,讓她成為這世上最幸福的人。

這時太陽已經升起來,陽光從窗子射進來,屋裏一片光明。陽光照到小娟的臉上,顯得格外的嫵媚動人,就像一朵盛開的月季花——這朵花不但美麗,還透出誘人的芳香,不可多得。此時,老李沉醉了,真想伏下身子,親一親她那嬌小的嘴唇兒。

(待續)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遼西烽火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軍事歷史 遼西烽火
上一章下一章

三十六、破泣為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