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同志情深

待大家為老劉默哀畢，老李用手絹拭一下模糊的淚眼，示意大家坐下。然後清清嗓子，滿含深情、又慷慨激昂，既是安慰胡蓮、同時也在激勵大家，講了一席話。話雖不多，但不啻一塊巨石投入平靜的水中，激起了層層漣漪，讓大家的心久久不能平靜，更激起了大家同仇敵愾、誓死不做亡國奴的決心。老李說：“老劉是為抗日犧牲的，是為朝陽人民犧牲的，更是為人民的利益而死的。人生一世誰都難免一死，有的人為了個人利益而死，那就輕如牛毛，有的甚至遺臭萬年，像秦檜之流將永遠被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萬劫不復；但是如果為了人民的利益而死，那就死得其所，死的光榮，他會重如泰山。人民會永遠記住他的，我們的黨會永遠記住他的，歷史更會記住他。中國古代有位詩人說得好：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說到這裏，他哽咽了，停頓片刻後接着說：”我這次去延安開會，聽到一些感人的故事，也更對我們共產黨人高尚的情懷由衷的讚佩、仰慕，他們堪稱我們的榜樣、楷模。“

一說到這些，老李就激動萬分，共產黨人的風範、光輝事迹猶在眼前。他講了毛主席為了革命事業搭上了多少位親人，這些親人一個個慘死在敵人的屠刀之下，但卻從沒有動搖他為人民的解放事業而奮鬥的決心；他講了幾次反圍剿時，一些紅軍團隊不惜犧牲自己的生命來掩護大部隊轉移；講了重慶渣滓洞集中營里先烈們為了保住黨的機密，把自己生死置之度外，任憑敵人用盡酷刑，視死如歸；講了紅軍長征時由三十萬銳減到三萬多人，爬雪山過草地時，官兵經常缺糧斷炊，吃雪塊，吃草根，吃樹皮是常有的事，為了心中的理想，為了他們的主義，硬是堅持下來了，最終取得了長征的勝利。

他講不下去了，眼淚在眼眶裏轉，緊咬着嘴唇。好一會兒，他強壓制住自己激動地心情，接著說：”是啊，我們現在是有很多困難，敵人派駐了重兵，而我們無論是人員、裝備、還是後勤給養都不能與敵人相比。但是我感覺，第一，再怎麼難也要比紅軍幾次反圍剿，被國民黨中央軍優勢兵力圍追堵截、還有紅軍爬雪山過草地要容易的多；第二，大家應該別忘了，我們還有一個敵人沒有的優勢，那就是我們是在自己的家鄉，我們是在人民的心裏和敵人鬥爭。想想，紅軍在那麼艱苦的條件下都一步步走過來了，並且勝利的在陝北會師，我們這點困難還算得了什麼！“說完，老李敞開衣襟（這還是第一次在眾人面前），長出了一口氣，用手擦一把滿是淚痕的臉。大家看到，老李好像臉上煥發出來過去從沒有過的光彩，有如初升的太陽照射到了臉上，一片霞光。

這抹陽光不但照到了老李臉上，也照到了所有人的臉上，更照到了眾人心裏。剛才大家心裏還有一片陰雲在籠罩着，還在想着這樣那樣的困難，現在卻覺得眼前一片光明，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覺得渾身都是力量。

看到大家表現出來昂揚的精神狀態，老李由衷的高興。心想：毛主席說得對，政治路線確定之後，幹部就是決定的因素。有句話說的好，不是群眾落後，關鍵看一把手是否有工作能力。老李有點如釋重負的感覺，站起來打開門窗想透透氣。啊，一股山野的、清新的、夾帶着花香的空氣撲面而來，湧進屋裏、沁人心脾。抬起頭，艷陽高照，碧空白雲。真是一個美好的地方，這次不虛此行。他趕緊招呼大家都出去，呼吸一下這清新的空氣，欣賞一下初秋的山野。

大家出得門來，放眼望去，景色真是太美了——美不勝收。剛才還有人在納悶，老李怎麼選在這地方開會呢，現在明白了。這地方隱蔽是一個方面，更重要的是，老李是想讓大家放鬆一下身心，感受一下祖國的大好河山，激發出大家對家鄉、對祖國的熱愛。

確實的，這地方太美了，美得叫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看前山異峰突起，重巒疊嶂，樹木郎琳，層林滴翠；山間霧繞，山巔雲遮，山下石人招手，雲上天狗跳隙。溝底溪流淙淙，綠波蕩漾；崇山倒垂，樹影瞳瞳；蛙鳥齊唱，蟲蟬爭鳴；繁花眨眼逗趣，小草施顰邀寵。眼光收回來，北山景色更讓人咋舌：雲天下是一座“霹靂大神”用開天巨斧、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用了九九八十一天砍掉了一半的絕壁。遙望：猴子望山興嘆——壁立難攀；老鷹俯瞰發愁——光滑無援。——這只是形容山崖陡峭，實際上一些裂縫裏長出一叢叢，一簇簇的柏樹點綴其間，給人以盎然生機。——也只有柏樹才能生長在這陡峭、壁立的懸崖上，任憑狂風暴雨摧折，他們仍鬱鬱蔥蔥，生機勃勃。視線往下移，兩座玲瓏剔透的寶塔跳入人們的眼底，兩座塔建在陡崖下邊六七十度的斜坡上。大家嘖嘖讚歎我們先人的聰明才智，在這麼峻峭的陡坡上怎麼開闢出基礎，又怎樣往山上運磚瓦石料——太神奇了。大家想不出來只有讚歎的份兒。

時近中午，該吃飯了。老李和大家說：”今天咱們也浪漫點兒，搞一頓野炊。“大家聽后歡呼雀躍，多少個日日夜夜，大家都在緊張、揪心、難熬中度過，都有點身心交瘁的感覺，難得有這麼個機會放鬆一下，何樂不為？於是大家自動分工，有的撿柴，有的摘野果，時間不長，大家滿載而歸，都回到廟裏，開始做飯。最叫人稱奇的是黃文還弄來了一隻野兔。一頓忙活，午餐開始了。看着熱氣騰騰的飯菜，聞着香氣撲鼻的肉香，最有感慨的還是黃文。想想小時候家裏窮，孩子多，父母對於哪個孩子都沒有親熱的抱抱、哄哄，更不用說吃點好東西了；在少林寺里更不用說，滿想在鬼子那裏憑自己的能力得到一些認可。唉！不想了，不想了，真是不敢想，也不堪想。再看看現在，自從進入革命隊伍以後，大家平等相待，也以誠相待，他覺得有一種從沒有過的滿足和幸福。他感嘆一句：人生能得如此，夫復何求？他暗下決心，看來我這條路走對了，一定要好好乾，干出個樣來，要對得起老李，對得起大山。——他暫時思想覺悟還沒有提升到一定的高度，還停留在個人恩怨感情上。也難怪，一個人的思想變化是要有一個過程的，任何人想通過一兩件事改變人生態度，那是不切實際的。

席間，老李向大家了解情況，以便確定下一步的行動方向。綜合分析，他認為應該採取兩個方針：一是採取游擊戰術，機動靈活的打擊敵人，不和敵人硬碰硬，盡量減少自己的損失：二是相機集中優勢兵力打擊敵人的薄弱地方，給敵人以沉重打擊，殺殺敵人的囂張氣焰，也能鼓舞士氣；三是對那些死不改悔的漢奸特務適時清除，殺一儆百，打消一些人的幻想；四要指導、扶持並配合當地的抗日武裝共同打擊敵人，如果可能的話與他們聯合起來，壯大我們的力量。他把這些想法和大家說完以後，得到大家的一致擁護，於是這就作為三支武工隊今後一個時期的行動方針。

與大家一一握手道別，最後握住胡蓮的手：”你們的任務艱巨啊，真難為你了。相信你一定能肩負起武工隊的重擔，做好工作的。保重！“

胡蓮也用深情而堅定地目光看着老李：”請你放心，你也保重！“

大家覺得相聚短暫，但是山溝日短，不知不覺已經到下午四點多鐘了，火辣辣的太陽失去了威力，略顯溫柔。山上傳來松濤陣陣，崖畔響起鳥鳴聲聲。雖覺戀戀不捨，但是大家也只能各道珍重。臨上路前，老李又囑咐大家：”遇有重大事情，一定要互通信息，必要時我們三處合兵，千萬不要冒險。'

大家異口同聲的說：“放心吧，我們會處理好的。”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