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蛇妖 四
那蛇妖緩緩向前行進，眾人在其逼視下一步一步往後退。那蛇妖逐漸露出身體全貌，竟是與先前那隻蛇妖連在一起的。原來這是一隻雙頭蛇妖。只見這條蛇妖身體與先前那條並無二致，只是頭部大了將近一倍，眼眶上方凸出兩個尖角。
那中年漢子見了，驚呼一聲：“這畜生好大的造化，竟有化龍的徵兆！”
眾人見那蛇妖面目猙獰，燈籠大的瞳孔泛着紅光，怒視着眾人，不由的渾身發抖，內心再無戰意，有幾個心智不堅定的，嚇得連兵器也丟在了地上。
陸離見秦霜華刀柄都快握不穩了，一雙杏眼滿是惶恐，呆立在原地，渾身不住地發抖。陸離環視眾人，發現他們都是這般情景，忽然恍然大悟道：“這是幻術，大家聽我念！”說著，他右手持劍橫在胸前，左手掐一個指訣，大聲念出凈心神咒來：“太上台心，應變無停。驅邪縛魅，保命護身。智慧明凈，心神安寧。三魂永久，魄無喪傾。急急如律令！”
眾人聽了陸離念出的咒語，當即從驚恐的情緒中抽離出來。陸離又道：“大家快要破舌尖，免得再中這蛇妖的幻術。”
眾人回過神來，紛紛依言照做，只覺得一股血腥味在嘴裏蔓延開來，心神頓時清醒不少。
那蛇妖見陸離破了自己的幻術，震怒不已，張開血盆大口向陸離襲來。
陸離先前被蛇妖擊飛，現下再不敢硬擋蛇妖的攻擊，當即閃到一旁，躲過了這次攻擊。眾人抓住蛇妖撲空的時機，紛紛運氣全身內力，使出全力一擊，向蛇妖七寸攻去。眾人兵器砍在蛇妖七寸上，發出陣陣金石之音。只見那蛇妖吃下眾人全力一擊，卻毫髮無損，反倒是眾人虎口被震得生疼。
眾人這時離那蛇妖太過接近，那蛇妖回頭就是一口咬下，其中一人當即被自上而下咬住，蛇妖下巴一合，那人在蛇妖嘴裏發出一聲驚呼，上半截身子便被蛇妖吞入腹中，只留下半截身子慘然倒地。
秦霜華見了這一幕心神劇震，心中大感悲慟，想着今夜自己恐怕要命喪於此了。
眾人見手中兵刃完全奈何不了蛇妖，一下子慌了手腳，只是退後幾步脫離蛇妖的攻擊範圍，奮力地躲避蛇妖每一次進攻，再不敢主動攻擊。
先前那中年漢子走到陸離身旁，說道：“這樣拖下去凶多吉少，不止道長有沒有什麼辦法？”
陸離見蛇妖每攻擊一次，頭上尖角便微微閃一次光，說道：“我看那妖怪全靠頭上尖角吸取天地靈氣，也許那裏是它的罩門，我們試着攻擊那裏看看有沒有效果。”
陸離走上前去，念道：“天地無極，乾坤借法！”渾身真氣迅速在身前凝成一副透明的八卦圖。他左手指向蛇妖，又是一聲輕喝道：“去！”那八卦圖竟向蛇妖飛去，卡住了蛇妖張開的大嘴。
蛇妖嘴部被制，竟用尾部向眾人掃來。眾人連忙前去拖住蛇妖尾部的攻勢，陸離身旁只剩下秦霜華一人。
陸離用真氣苦苦支撐住八卦圖，看向秦霜華，大喊道：“秦捕快！就是現在！攻擊蛇妖頭上的尖角！”
秦霜華聞言，嬌喝一聲，躍起身體，舉刀全力劈向蛇妖頭部。
只聽見“當”地一聲，蛇妖吃痛，渾身一震，憤然加力欲咬破陸離的八卦圖。
陸離只覺得自己體內氣血翻湧，“哇”地一聲吐出一口鮮血，八卦圖應聲而碎。陸離眼見那蛇妖的血盆大口離自己越來越近，瞬息間便會吞沒自己，心中一橫，使出真武盪魔劍法來。
這真武盪魔劍法乃真武一派之絕學，共有七式。據傳，是真武開宗祖師模仿真武帝君在凡間斬妖除魔時的所用的招式，創出的一套劍法。這劍法威力無匹，修為高深者使出能使天地變色，只是消耗真氣太過劇烈，陸離的修為，還不到學這套劍法的時候。但他師父玄陽子念及江湖險惡，他又是初次下山，江湖經驗不足，怕他有個三長兩短，便傳了他這劍法的第一式，讓他保命護身，再三叮囑他非是危急緊要關頭不能使用。
陸離此時大難臨頭，這時不用更待何時！
秦霜華見陸離整個人突然散發出一股肅殺之氣，他手中絕塵劍徑直向前刺去，劍身泛起耀眼的金光，直迎上蛇妖襲來的血盆大口。
陸離強忍着蛇妖口中越來越濃的腥臭，將全身真氣匯入劍身，刺向蛇妖血紅的口腔。
在蛇妖即將吞沒陸離的一剎那，眾人突然看見無數道金光從蛇妖頭部射出，那金光太過強烈，直刺得眾人連眼睛也睜不開。
只聽得“轟”地一聲，眾人睜開雙眼，金光已然消散，那蛇妖已倒在地上，頭部裂開了幾道大口子。陸離站在蛇妖屍體旁一動不動。
秦霜華驚呼道：“小道士！”趕忙跑上前，只見陸離滿臉都是蛇血，眉頭又緊皺着，看起來十分可怖。
其餘眾人見蛇妖斃命當即歡呼不已，那中年漢子立馬跑上前去，用手中兵刃隨着傷口劈開蛇妖腦腔，在裏面翻找着什麼。
陸離咳了幾聲，用手抹去臉上蛇血，慢慢向山洞內走去，想看看裏面是否有龍蜒草。秦霜華見他步履不穩，連忙扶着他，又聽見背後那中年漢子大叫道：“哈哈！是妖獸內丹，幸不辱十五盟主之令！回去復命之後，大家皆有封賞！”
陸離回頭一看，只見那中年漢子手拿着一顆拇指大小的紫色丹丸，仰天狂笑不已。“想必這就是他們一行人圍攻蛇妖的目的，只是犧牲了這麼多條性命，也不知道值得不值得。”陸離這樣想着。
他們二人走進山洞，又聞見了撲鼻腥臭，只見那山洞裏堆了一大片蛇皮。陸離說道：“這蛇妖剛蛻完皮，是最虛弱的時候，不然，恐怕今晚此地沒有一個能活命！”
秦霜華聽了，心有餘悸，暗嘆運氣好，又看見山洞角落裏有一堆馬的骨骸，想來應是被劫商隊的馬匹，是這蛇妖將馬匹擄到山洞裏來，作了食物。
他們又向前走了幾步，秦霜華指着山洞一個角落裏說道：“看這山洞裏寸草不生，偏偏那個地方長了一株草，你看看是不是你要找的靈藥。”
陸離聞言看過去，只見那株草彎彎曲曲的向上生長着，並無葉片，只在頂端結了一朵小指節大小的紫色果實。
“正是龍蜒草！”
陸離大喜過望，連忙上前用劍尖小心將其挖出。這時，那中年漢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將眾人領到了洞口。中年漢子說道：“道長你捨命除去蛇妖，只為這株草，想來定是非凡之物了。”
秦霜華見那人神情陰沉，似有歹意，便說道：“你想幹什麼？”
中年漢子陰笑兩聲，說道：“哼哼，幹什麼？你很快就知道了。大家動手，圍住他們！”語畢，剩餘的十六人湧進山洞，將他們圍住。
陸離怒道：“在捕快面前也敢行兇，你們眼裏還有王法嗎？”
中年漢子笑道：“哈哈哈！王法？我們聚義盟眼裏什麼時候有過王法？”
秦霜華驚道：“聚義盟！沒想到你們是聚義盟的人！枉我二人捨命相助，沒想到竟落得這般下場！”
陸離怒極反笑，用劍指着中年漢子說道：“哼！就憑你們這些人的功夫，也敢如此猖狂！忘了我方才擊殺蛇妖那一劍了嗎？”
中年漢子突然想起方才陸離使蛇妖斃命那一劍，心知自己絕不是陸離的對手，但見陸離此時氣息不穩，似乎很虛弱，那女捕快的深淺他也看不透，只怕功夫也不在自己之下。他又轉念一想，自己這邊人多勢眾，也未必不是二人對手。想到這裏，他決定試探一下他們。
中年漢子向離二人最近的幾人示意，說道：“動手！”
其中一人聽了，便大喝一聲，舉刀向陸離砍來。陸離只一劍便撥開那人刀鋒，喝道：“我不想枉造殺孽，你們再不離去，別怪我大開殺戒。”
中年漢子見陸離如此輕鬆便瓦解了那人的攻勢，恐怕他還有再戰之力。他眼中精光閃了幾閃，最終決定撤退。他輕笑一聲，向陸離拱手說道：“方才在下不過與兩位開個小玩笑，還望二位莫要當真。二位方才捨命相助之恩，我聚義盟必不敢忘。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兩位，我們後會有期！”說完，他一揮手，示意眾人撤退。
陸離見其餘人等撤出山洞，對秦霜華說道：“我們也走吧。”
秦霜華說道：“怎麼能讓他們就這樣走了！”說著，正欲追出去。
陸離慌忙拉住她的手臂，搖了搖頭，忽然“噗”地一聲吐出一大口鮮血。
秦霜華見陸離這樣，知道他恐怕傷得不清，便立即扶住他，慢慢走出山洞。
剛走出洞口，那幫人忽然又圍了上來，中年漢子說道：“道長，我看你傷得不輕啊！”
陸離恨聲說道：“原來你們沒走！”
秦霜華已將佩刀拔出，警惕地看着周圍的人。
中年漢子喝道：“快交出草藥！不然就交出性命！”說著，他用手中長刀指着陸離。
秦霜華怒道：“今日見了你等作風，才知聚義盟大名果然名不虛傳！”
中年漢子目光突然一凝，厲聲說道：“他媽的，盡說廢話！大家動手！”
眾人得令紛紛出手，秦霜華、陸離二人背靠着背，一人守一邊，儘力抵擋着攻勢。中年漢子找准機會，一刀向陸離面門砍來，陸離慌忙用絕塵劍擋開。
中年漢子這一擊雖然未中，他卻看到陸離的手腕開始打顫，不禁笑道：“哈哈哈，道長何必執着於一株草藥。只要你交出草藥，我便饒了你二人性命！”
陸離覺得自己氣息越來越虛浮，恐怕力道不剩幾分了。他與秦霜華的背緊緊貼着，也能感覺到秦霜華在眾人的圍攻下氣息越來越亂，已是強弩之末。“自己死了不要緊，萬不能連累秦捕快！”他這樣想着，心中已有決定。
陸離喊道：“住手！我交出草藥便是！”
中年漢子聞言笑道：“早些交出來多好，偏要吃點苦頭。大家住手吧！”
眾人聞言停下了攻勢。
秦霜華說道：“小道士，不能把草藥交給這些賊人！大不了一死！”
陸離對秦霜華苦笑道：“我意已決，秦捕快不用勸了。”說著，他從懷中取出龍蜒草，拋到中年漢子手上，又說道：“我已交出草藥，請你帶他們離去吧！”
中年漢子將草藥端詳一陣，然後放到懷中，大笑道：“小道長，對不住了，我聚義盟辦事的規矩是不留活口！”
陸離見自己交出草藥，這中年漢子還是不肯放過自己和秦霜華，心中怒極，便用絕塵劍指着中年漢子，冷冷說道：“先前擊殺蛇妖的那式劍法我還能拼着性命再使一次，雖然自己必死無疑，但我有信心將你們盡數殺死，大家拼個同歸於盡，倒也痛快！”
中年漢子見陸離手中長劍雖然晃晃悠悠地，臉上卻滿是殺意，絕不像虛張聲勢。他想到自己投靠聚義盟本就是求個生存，若是自己此時死在這裏，可真就得不償失了。想到此，他便笑道：“道長息怒，我不過是與你說笑。你已交出草藥，我等離去便是！”說著，他大手一揮，“我們走！”
眾人得令相繼撤去。
等聚義盟的人走遠了，秦霜華忽然發現地上的屍體有一個腰牌，上面陰刻着一條龍的圖案，頓時驚道：“這秦州青龍幫的腰牌！”
陸離此時越來越虛弱，沒有注意秦霜華在幹什麼，待聚義盟的人走得看不見人影了，他突然噴出一大口鮮血，再沒有力氣支撐身體，眼看就要倒在地上。
秦霜華嚇得一把將陸離抱在懷裏，顫聲道：“小道士，你怎麼了？不要嚇唬我！”
陸離見二人姿勢如此親密，又沒力氣起身，臉一下子紅了，幸好此時臉色蒼白的緊，才沒能讓秦霜華看出來。
陸離半眯着眼，虛弱地說道：“我......我沒力氣了......擊殺蛇妖那一劍，幾乎耗盡了我所有的真氣，方才在那伙賊人面前又強撐着，現在......現在是一點真氣也沒有了......我好累......”他好像又想起了什麼，又急切地曙說道：“你快走，別管我，萬一聚義盟的人又折回來就麻煩了。”
秦霜華聽了，頓時眉毛一挑，嗔道：“我怎會獨自離去？你休要小瞧我！”說著，將陸離背到背上，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陸離閉着眼伏在秦霜華背後，腦袋輕輕靠在她肩上，能清晰地聞見她身上傳來陣陣幽幽的香氣，連凈心咒也不想念了，只是說了一句：“有勞秦捕快了。”便漸漸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