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宋人筆記
贊曰:
平生心力坐銷磨,
紙上煙雲過眼多,
擬築書倉卻半老,
只合說事以東坡。
筆記體,或曰小品,是中華文學的奇葩。從《淮南子》《山海經》到《世說》《英雄記》,中華優秀的筆記體作品,一開始就佔據了歷史舞台的中央。(我入筆記的坑,就是看了南袁北紀的筆記小說《子不語》與《閱微》,南袁北紀都是大才,他們的筆記體不過是遊戲之作,小技耳。我覺得《子不語》與《閱微》不比《聊齋》差,江湖名聲差這麼多是不應該的,也許《聊齋》是作者的全部心血,而《子不語》與《閱微》在南袁北紀的文集裏連個角也占不上吧。當然,我的謬史氏評論手法,倒是完全剽竊自《聊齋》。)
我的拙作,說到底,也只不過是一種筆記體、小品文,拾先賢余唾,集方家途說,記己一念,博人一樂,僅此而已。既然我寫的也是這種貨色,那麼對我大宋的這路貨色格外感興趣一點也是題中應有之意。好在我大宋像我這樣牛逼的貨色有很多,寫得那叫一個喪心病狂啊!
不過,唐傳奇優秀不優秀?優秀!清說鬼文藝不文藝?文藝!可是他們為什麼不敢寫當下、寫現實呢?要搞些玄幻、狐鬼來影射呢?又有誰像宋人筆記那樣,肆無忌憚,說得全是本朝,還無懼泄露禁中語?說到底,還是言論環境啊同志們!大宋的文人筆記格外值得研究,無他,你很難找得到其他時代能給文人這麼好的說話環境了,那麼在這樣的時代下噴薄出的作品中,我們更能找到一些深層次的內容。
宋代史學,較前昌盛,有名學者,多精史筆,所以宋代的筆記文以史料筆記一類為最發達。其主要特點在於多就“親歷”、“親見”和“親聞”來記敘本朝的軼事與掌故,內容較為切實,不乏第一手材料。
“只合說事以東坡”,東坡自己也整筆記,一本叫《東坡詩話》,不過名氣不大,真偽存疑。如果是東坡寫得,那麼在東坡所有才能中,寫筆記體文字的功力怕是在同儕中最拿不出手的吧。還有本《東坡志林》,看起來東坡還真是什麼東西都能摻一腳啊。
大宋出名的筆記體文集,一個叫《邵氏見聞》,是邵氏的力作,邵氏一門三邵在文化史上可都不差,(不是湘江那個邵氏哦。)另一個叫《容齋》,是洪氏的力作,洪氏一門三洪在文化史上可都不差,(老毛最愛的據說就是《容齋》,一生形影不離,死前看的最後一本也是此。老毛人不怎麼樣,眼光可是很毒的。1944年7月28日,毛澤東致函謝覺哉說:“《容齋隨筆》換一函送上。”1959年10月30日,毛澤東出京巡視,指名要帶的有限書籍中,就有《容齋隨筆》。1972年毛澤東曾將此書送給他青年時代的朋友、湖南第一師範的同學周世釗。)這兩系列巨著,一個北宋,一個南宋,當史書來讀,一點沒有問題,很多東西比史書還詳盡;很多史書,也抄它們抄得不亦樂乎。可見要寫得好,作者本身功力與作者家族功力缺一不可。
《邵氏見聞》系列,包括《邵氏聞見錄》,系邵伯溫所著,邵伯溫是著名先賢邵雍的次子,本身在大宋學林名聲也不小;《邵氏聞見后錄》,系邵伯溫之子邵博所著。
《邵氏聞見錄》20卷,記宋太祖以來故事,其中雜及北宋著名文人王禹偁、柳開、穆修、尹洙、歐陽修、蘇洵、王安石等,有助於了解北宋古文運動的興起和發展。
《邵氏聞見后錄》30卷,內容比《邵氏聞見錄》瑣雜,但關於詩文的評論比《邵氏聞見錄》豐富。其中卷十四至卷二十七,比較集中地記述宋代著名文人軼事,以蘇軾為詳,王禹偁、歐陽修、梅堯臣、蘇洵、王安石、曾鞏、蘇轍等次之。書中所記軼事往往得之親聞,比較可靠。其談詩,上起楚辭、樂府,中有唐之李白、杜甫、韓愈、白居易、劉禹錫等,下及北宋各大家,其中不乏卓見;其論文,涉及司馬遷、曹植、王勃、韓愈、柳宗元、樊宗師、李商隱及北宋歐、王、曾、蘇諸大家與李格非。《后錄》中保存了不少文學史資料。
《容齋》系列,《容齋隨筆》,共《五筆》,74卷,1220則。其中,《容齋隨筆》16卷,329則;《容齋續筆》16卷,249則;《容齋三筆》16卷,248則;《容齋四筆》16卷,259則;《容齋五筆》10卷,135則。據作者宋朝洪邁自述,《容齋隨筆》寫作時間逾經近四十年。洪邁是大宋聞人,在我們敘述的歷史事件中不止一次親身出現。他與其兄其父洪尊洪皓,並稱大宋三洪。
《容齋隨筆》內容豐富包羅萬象,大致包括下列幾個方面:歷史事件評論、歷史人物評論,史料、典章、物產考察、宋代專著評介、天文、歷算、星相等。《容齋隨筆》內容繁富,議論精當。許多資料為官方史志所不載,是我國古代筆記小說中不可多得的珍品。該書一經問世,在朝野引起強烈反響。《四庫全書總目提要》評價《容齋隨筆》:“南宋說部當以此為首”。歷史界認為《容齋隨筆》與沈括的《夢溪筆談》、王應麟的《困學紀聞》,是宋代三大最有學術價值的筆記。(沈括本質是理科生不提;王應麟出名的卻是《三字經》。)洪邁本身也是所作頗多,比如有一本《堅夷志》,不過,那就是怪力亂神了,其文化價值,可就比不上批判現實主義了。
除此之外,記得起的宋人筆記還有岳珂的《桯史》和羅大經的《鶴林玉露》。岳珂是岳飛的孫子,因著《金佗》太過主觀,所以岳珂也是被歸入憤青圈,事實上他與辛棄疾相熟,是一個圈子的。羅大經號鶴林,取杜甫《贈虞十五司馬》詩“爽氣金天豁,精淡玉露繁”之意寫成筆記《鶴林玉露》一書。這人我們也談過,寫的詩也是憤青一路的。
葉夢得的《石林燕語》也是一本,葉夢得號石林,官做得不小,比岳珂羅大經可堂皇多了。葉夢得詞還是不錯的。
周輝的《清波雜誌》,名氣就小多了。但喜歡的人還是喜歡得不得了,宋人方回讀此書讀至五更,寫下《十月二十二夜三更讀清波雜誌至五更》詩:“再卧卧不成,燈膏幸猶有。坐至五更轉,讀過一寸厚。是書必有益,但當審去取。”
當然,大名人也熱衷於此,東坡即是一例。陸遊有《家世舊聞》,司馬光有《涑水紀聞》,歐陽修有《歸田錄》。。。。
筆記文是一種隨筆記錄的文體,“筆記”之“筆”即文筆之分的“筆”,意謂散記、隨筆、瑣記。筆記文包括史料筆記、考據筆記和筆記小說。用“筆記”兩個字作書名的,則始於北宋宋祁的《筆記》3卷。筆記是中國歷史文化遺產的重要組成,歷史界的人大概都喜歡看筆記。筆記按照內容分,大致可以歸納為瑣記、考辨和傳說三類。前兩類與史學關係密切,人們就稱它為史料筆記。宋代的史料筆記很多重現實,不像唐代筆記那樣開腦洞,所以可以作為正史的補充。又因為寫得有趣,還可以當作文學讀物來欣賞。
謬史氏曰:大宋的繁華,為宋人筆記所記錄;而大宋的開明,為宋人筆記的存在本身所證明。而網上還是無知噴子為噴而噴。甚齒冷,寒而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