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青天之宋帝
“哦~”在燭光的照耀下,一個年輕俊秀的男子的盤坐在圓形坐墊上,將青灰色的丹藥送於口中,以木大師清晨採集露水煉製而成的神仙水送服。
丹藥入體,很快就見效,男子的眼神逐漸變得縹緲無神,彷彿遇到了什麼美好的事情。可那臉色蒼白鐵青,十分可怖,而那神情則飄飄欲仙,醉生夢死。
過了半刻時間,男子的神色逐漸恢復正常。還未等他喘過一口氣,面前的木大師搖動着手中的鈴鐺,男子聽到鈴聲,感覺到胸口鑽心般疼痛,像是有無數螞蟻在噬咬,一下一下吞噬着自己的心臟。
“給我!”男子倒吸一口氣,以近乎乞討的語氣跪爬到木大師面前,瞪大了眼睛。
木大師也和男子一樣披散着頭髮,見男子此番模樣,眼中劃過一絲邪光,和侍立在一旁的僕從模樣的人對視一眼,恭敬地扶起男子,以無奈的語氣道:“公子要知道,仙藥難求啊,您不給本道銀子,哪裏能給公子呢?”
“那銀子……”男子經歷了痛苦之後,更覺神采奕奕,可也糾結於銀子的事。
木大師斜視僕從一眼,僕從急忙上前勸道:“公子,您忘了那沒了仙丹的痛苦了,這區區銀子算的來什麼,畢竟有糧食呢。”
男子捂着心口,又想起那錐心蝕骨萬隻螞蟻叮咬的疼痛和服用仙丹之後的神清氣爽,思索良久,最後艱難地點點頭。
僕從大喜,急忙從袖中掏出一沓厚厚的銀票,生怕公子後悔似的,奉於木大師,恭謹道:“木大師,這兩百萬兩銀子,一為我家公子仙藥之資,二為大師觀宇修建之用,望大師笑納。”
“多謝公子,老道定圓公子美願。”木大師躬身懇切道,說到美願這兩字時,還特地加了重音。
“皇……”宋七捏着手裏似乎有點黑乎乎的窩窩頭,皺了皺眉,他身為皇家第一隱衛,從來沒睡過窩棚,吃過窩窩頭好嗎?
“要叫我張三!”楚墨又不厭其煩地強調了一遍,瞥了一眼宋七沒自己乾淨的窩窩頭,沒想到宋七一個隱衛比自己這個皇上還嬌貴喲。
宋七咬了咬牙,死就死吧,只是希望皇上某天不要把這個當作處死自己的理由了。鼓起勇氣喊了一聲,“張三。”
宋七喊完還忐忑不安,坐等着楚墨的審判,楚墨則嘻嘻一笑,笑着道:“誒,王麻子,趕緊吃吧。”楚墨一邊啃着窩窩頭,一邊拉了拉身上乾淨的粗麻布衫,還真扎得慌。
宋七一頭黑線,他可以忍受僭越皇上,吃又干又硬還又髒的窩窩頭,可是王麻子這樣的名字能安他身上嗎?
宋七掰着窩窩頭,三下五除二吃完了,揪了揪從農家買來的略顯小的衣服,撓了撓烏黑的頭髮,舔了舔乾澀的嘴唇才對楚墨道:“皇……張三,我這樣,叫王麻子不太好吧?”
楚墨歪着頭,看着宋七指了指自己蓬亂頭髮下仍英俊的臉龐,方瞭然道:“哦,確實太帥!”
宋七的眼睛晶亮,眼巴巴地瞅着楚墨。皇上好眼神,臣可是俊俏兒郎,卻見楚墨從牆角拾了一塊半乾的泥巴,然後往他的臉上抹去……
“這樣就可以了。”大功告成,楚墨拍了拍手,看着掩藏在泥垢下的俊顏道,
楚墨素來養尊處優,可是因為經常練習弓馬騎射,手上帶着薄薄的繭,清涼的手撫摸在宋七的臉上,宋七有種貼上涼玉的感覺,涼涼的,爽爽的,很舒服。當楚墨的手離去時,宋七心中還有不舍的感覺。
宋七甩甩頭將這不正常的想法甩出去,可那溫暖的觸感,卻在他的心頭印下印記。宋七頭疼地揉揉眉頭,攤上這麼一個主子,該如何是好?
“走吧,王麻子!”楚墨起身離去,愉悅快樂的聲音傳入宋七耳中。宋七感覺自己,頭更疼了,但還是無奈一嘆,跟上了腳步。同時慶幸着,這麼厚的泥,不會有人認出來的。
楚墨走的方向是朝府衙去的,那裏災民多,探聽消息也是最方便的,之前宋六傳來的消息,不過是些許皮毛而已,還得他細細探聽消息。
況且,京城中那些說龐昱侵吞賑糧,剋扣賑銀的流言蜚語,必定不是空穴來風。想到這裏,楚墨的眸中劃過一絲厲色,龐昱是他從小調.教出來的人,若是他真的做了這種事,不等包子動手,他就要先做了他!
楚墨到現在還是相信龐昱的,畢竟龐昱是他的人,他還是知根知底的,要想知道詳細情況,還要深入調查么。
“小妹妹,”楚墨擺出一副人畜無害的微笑,對着一個纖弱清秀的小姑娘道:“哥哥這裏有窩窩頭。”
楚墨拿出了一個窩窩頭,遞給了小姑娘。小姑娘揚起小鹿般清澈的眼睛,怯生生地看着眼前的大哥哥,然後伸出手快速地搶過楚墨手中窩窩頭,塞到了嘴裏。
“這裏有吃的!”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原本蜷縮在牆角的人都一下子擁了過來,餓狼一般的眼神定在小姑娘的窩窩頭上,小姑娘抓緊了,小嘴卻不停地嚼動,窩窩頭還剩半個時,揚起了手站了起來,穿過眾人走到角落裏,遞給一個快要餓死的老爺爺。
“藍妮兒,你自己吃吧!”眾人雖然眼饞小姑娘的窩窩頭,也不會喪心病狂,去搶小姑娘的食兒。但這傻姑娘給一個快要餓死的孤寡老人,這不是傻么?
“唔,”楚墨瞥了一眼宋七,宋七收起憐憫的神情,解下身上的包袱,打開放在地上,裏面凈是窩窩頭和一些乾糧。寶藏一出,一堆人又圍了過來,眼巴巴望着楚墨,幾個青壯年已摩拳擦掌,若是不給,只好搶了……
“聽我說,”楚墨拿出上位者的氣勢來,聲音提高道:“這是路遇貴人送的,現在分給大家,大家排好隊,先讓老弱婦孺在前領,年輕人和男人在後面。”
楚墨的話不容置疑,那一小群六七十左右人數的饑民都排好了隊,按照楚墨的吩咐,沒有人違背命令,都很服從。
接到楚墨的眼神,宋七心領神會,粗略估計了人數,手上蘊了內力,不動聲色地把幾十個窩頭分成兩半,數十張厚大餅也均分成三份,開始給災民們發放食物。
楚墨則走到一邊,摸了摸小姑娘的頭。小姑娘感激望他一眼,又繼續把窩窩頭掰成一小瓣一小瓣,往奄奄一息的老人嘴裏塞。
宋七的速度很快,而且六七十人,分起來也用不了多長時間,沒過一會兒,包乾糧的藍色粗布上就空空如也,最後的碎末也被瓜分了。
每個人手裏都捧着這珍貴的來之不易的食物,像手裏捧了一塊稀世珍寶,他們壓抑着自己狼吞虎咽的慾望,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像吃什麼精緻的糕點一樣。
楚墨看了這一副場景,心裏也不自覺的有點難受,心裏也盤算着解決陳州的計劃,一定要又好又快,賑災是最不能夠拖的,多拖一天就會意味着有無數的災民死去。
儘管他們再小口,可食物終究只有那麼一點,不到十口就吃完了。率先吃完的人只能看着,眼巴巴地望着,垂涎三尺。
楚墨走到幾個青壯年那裏,就着破草墊坐下,跟幾個看起來蠻精明的年輕人攀談起來。
“你們這裏靠近陳州州城,都沒有什麼吃的?朝廷的賑糧沒發嗎?”楚墨以十分隨和的語氣道。
那幾個青壯年見楚墨衣着普通,只當他是普通百姓,又加上楚墨大方慷慨奉獻了貴人賞賜的乾糧,是以對他十分和善。楚墨一提問,頓時七嘴八舌說起來了。
“朝廷的糧食都被皇上新封的安樂侯爺拿去修侯府了!”一個性子急的人率先說道。
“就是,也不知皇上怎麼想的,封了這樣一個人做侯爺?眼光真是……”一個清雅俊秀似書生秀才的人物先是憤憤不平,但話說出口也知不得妄議尊上,聲音就漸漸低了下去。
“不僅如此,安樂侯還喜淫好色,抓了許多女子為妾為奴為婢。我們村的金蓮兒因生得不錯,就被龐昱的人抓走了。”一個看起來憨厚有力的壯漢扯着嗓子道。
…………
聽人說了這麼多,凈是安樂侯爺如何欺壓良民,如何十惡不赦之類的。宋七有些擔憂地瞅着皇上,這可是皇上拍胸脯做擔保的人,龐昱這是在朝臣和太後面前打了皇上的臉吶!
“呵,”楚墨輕笑一聲,他剛封了龐昱的安樂侯,龐昱真敢做出這種事情,那可真是膽大包天呀。
“你們沒接受過官府的一點糧食么?”楚墨靜等着眾人議論完畢,安靜下來,方才繼續發問。
“你別說,”剛才那位出言不遜的年輕秀才插嘴道:“安樂侯來陳州之初,陳州放賑是正常的,都能喝上粥,拿上幾文錢。不過粥越來越稀,後來還摻上了麥麩,那可是牲口吃的東西。”
楚墨瞭然點頭,起初一切順利,可後來不知什麼原因,就不放賑了,拿不到糧食的災民忽然沒吃的,自然怨恨。之前的放賑全然不記得了,他們只記得這個欽差沒有讓他們吃飽。
“安樂侯修侯府,強搶民女的事又是誰傳出來的?”楚墨又問,他實在奇怪,若說搶民女,他倒知道龐昱的德性。可修侯府不在京城修,擱這陳州修什麼?
“不知道,”那些青年人紛紛搖頭,一個頗有威望的年輕莊稼漢道:“大家都這麼說,還有人在秋山上看見正在建呢,監工頭都是安樂侯府的兵。”
“多謝各位大哥,”又一番攀談之後,楚墨感覺到也問不出什麼有用的信息,便起身告辭了。臨走前,當眾送給了那個聲威甚高的莊稼漢一錠銀子,讓他們去買些糧食吃。
楚墨的身影已經走遠,身後的六七十人才反應過來,互相摟着哭着,“恩人呀,有救了!”
宋七跟着楚墨,不知道皇上又要幹什麼,只好老老實實地跟着。但臉上的泥實在粘得他難受,只好時不時地拿袖子擦擦蹭蹭。
楚墨思索良久,腳步漸漸放慢,回頭見宋七一直不停的動作,也不再為難於他,只是笑着,對他道:“你去洗洗。”
宋七一聽,大喜,環顧四周,飛身入一家庭院氣派之處,顧不得乾淨與否,就着庭院中的假山流水草草清洗,很快回到楚墨的身邊。
楚墨正垂眉不知想着什麼,忽然眼前陽光被陰暗籠罩,抬頭一望,宋七的面容上水漬猶存,清潤水光襯着俊美容顏,閃閃發光,一身的粗布衣裳也遮擋不住他的風華。
攏了攏耳邊的碎發,楚墨正色道:“宋七,朕要你去調查陳州大家糧戶的儲糧數目,再放出消息,朝廷另派督賑欽差,並在鄰州購糧。”
宋七拱手受命,但神色間仍頗猶豫,楚墨見他神態,知道他擔憂自己安全,便道:“朕的武功足以自保,況且朕出宮乃一等絕密之事,你還是快去吧。”
宋七神色一斂,閃身而去。
打發走了宋七,楚墨的神色輕鬆一下,眉宇間立刻又染上冷霜,望向陳州秋山的目光冷厲。龐昱,你要真做了這等事,朕要親手摘了你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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