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林沐陽看着一臉嚴肅的父親，心不在焉的兄長，覺得在美味的飯食都難以下咽，現在除了他們父子三人，其餘僕人全都退了下去。
半個時辰前，林府的管家把林沐陽放了出來，“嘎達”一聲，林沐陽就像被關進籠子裏的鳥兒突然重獲自由，他還沒來得及高興，便被管家帶到了內院。
原本熱鬧的大宅，一瞬間變得靜悄悄的，整理花草的花匠不見了，洒掃庭內的僕人不見了，原本這個時辰該到的送水工也不在，和安城的用水都是從崇明山的崇明湖運下來的，那裏的水清澈甘甜很受王公貴族的歡迎，為此專門修了條從崇明湖到和安城的水渠。
整個迴廊只有林沐陽和管家兩個人的腳步聲，管家的腳步極快，林沐陽緊緊的跟着才不至於被甩開。
走到一扇門前管家突然停下腳步，對着林沐陽行禮：“少爺，老爺和大少爺都在裏面，還請小少爺自己進去。”
還不等林沐陽反應過來，管家就疾步離開了。
“這是哪啊？”林沐陽從小就生在林府，這府上大大小小的地方都要被他逛遍了，唯獨沒見過這裏啊？
林沐陽回頭仔細看了看確定沒人跟着自己，又看了看這空蕩蕩的宅院：“我父親和我爹總不會害我的。”林沐陽推開了門。
林輝和林志遠顯然是在等着林沐陽的，桌上整整齊齊的擺着近百十來道菜，卻沒有被動過的痕迹。
林沐陽快步走到林志遠的身邊坐下。
看着桌上的飯菜，林沐陽咽了咽口水，卻不敢動筷。
林沐陽隱約覺得今天會發生一些事。
第一個疑點今天的菜實在是太豐盛了，林府雖然注重排場，但不會如此奢靡。他們父子三人怎麼可能吃下百十多道菜！
第二個疑點林志遠，平時林志遠都會護着林沐陽，在他身邊林沐陽總是能夠放鬆自己，不那麼拘謹，可是今天坐在林志遠的身邊，林沐陽卻覺得很緊張。
林沐陽感覺有一道若有若無正在打量着他，這種感覺讓他很不舒服。
林沐陽異樣的神色引起了林輝的注意，“咳咳”林志遠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若無其事的端起碗往嘴裏塞了口米飯。
林輝看了一眼林沐陽碗中一粒未動的米飯：“今天的菜，不喜歡嗎？”說著往林沐陽的碗裏加了塊肉。
“爹，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吧。“您特意把我放出來，不只是吃頓飯那麼簡單吧。”
林沐陽的話音剛落，林志遠神情激動的想要開口，卻被林輝用眼神無聲的制止。這當然沒有逃過林沐陽的眼睛，果然父親和大哥有事瞞着他。
林輝清了清嗓子神情嚴肅：“我和羅大人商量過了，五日後你和羅義懷見一面。”
聽到羅義懷三個字林沐陽的眼神瞬間變了，這一點細微的變化卻被林志遠看到了：“你不必太過自責，畢竟動手打人的是他，受些懲罰也是應該的。”林志遠輕輕的拍打着林沐陽的背，想讓他冷靜下來，卻被林沐陽不留痕迹的躲開了。
林沐陽已經知道羅義懷的傷勢如何，但他還是想再問一問彷彿這樣就能讓他少愧疚一些似的：“爹，羅義懷傷的嚴重嗎？”
“挺嚴重的，聽說……都不能下床了。”林輝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對林沐陽說：“見面地點呢是羅義懷來定。”
林沐陽木木的點點頭：“爹，還有別的事嗎？沒有的話我先回去了。”
不等林輝回答林沐陽就離開了。
管家聽到裏面的動靜，使了個眼色，方才寂靜無聲的大宅又瞬間熱鬧起來。林沐陽跑出來見管家在一旁侯着，便走到他身前：“吳叔，您知不知道有什麼葯對跌打損傷有奇效啊。”吳聚愣了，這小少爺莫不是又惹禍了：“少爺，您受傷了嗎？”
林沐陽尷尬的笑笑：“不是我，是我想送些補品給羅義懷。”吳聚鬆了一口氣“這些小事就交給奴才去辦吧，少爺。”
林沐陽本想推拒又一想他實在是不懂這些東西，到時若送錯了，可就鬧笑話了。只好交給吳聚來辦：“那謝謝吳叔了。”
解決了這件事林沐陽覺得身上都輕鬆了許多，打算回自己的房間好好睡一覺。
因而他也沒有仔細想父親和兄長的異常。他在心中暗暗安慰自己，一定是父親不知道怎麼解決這件事，才會如此為難，來日我親自去羅府登門拜訪，定不教父親憂慮。
林沐陽的離開並沒有使父子二人間的氣氛緩和。
林志遠捏緊了手中的筷子，質問林輝：“父親，您還是不打算告訴沐陽嗎？”
“孩子，這對他不公平。”林輝的聲音帶着一絲顫抖，但還是堅定的搖頭。
“咔嚓”一聲木筷不承其力一折兩半，林志遠怒極反笑：“哈哈哈……那對我就公平嗎？說到底……”林志遠沒有接著說下去，他用最快的速度離開了。
等林輝反應過來時他只能對着一片虛無道了聲：“對不起。”
林輝撐着椅子慢慢坐下，輕輕的撫平褶皺，用洪亮的聲音向外面喊了聲：“吳管家。”吳聚快步走到林輝身側行禮：“老爺有何吩咐。”
“今日的事莫要讓小少爺知曉，吩咐下邊人管住嘴我不喜歡多嘴多舌的人。”“老爺放心奴才早就吩咐過他們了。”林輝一擺手讓吳聚下去，隨後又像想起了什麼叫住了吳聚：“你把我書房裏的一副山水畫拿去給志遠，他素來喜歡這些，想必看到此畫也能高興些。”
“大少爺一定會明白老爺的苦心。”
“罷了，這孩子性子倔強只怕是不會明白的。”吳聚還想說些什麼，卻被林輝打斷：“你先下去吧。”吳聚聞言只得退下。
吳聚捧着剛從書房拿出的山水畫暗自嘆息，林輝當初買下這畫說要自己拿來賞析，可偏偏拿回來就放在書房的架子上沒動過，今兒去取時卻發現那畫被放在一個描着金線的盒子裏，連半分灰塵都未曾沾染，林輝不喜家中有無用之物，因而極少收藏字畫，就算收下了也是堆在庫房未曾動過。
只有這這一副畫被仔細的收了起來。
林志遠不願這些名畫堆在庫房明珠蒙塵，時常拿出來賞玩。漸漸賞出些門道時常去淘一些畫，有時若能得到一古畫殘卷都能讓他高興半天。
吳聚時常為他們父子三人的關係感到可惜，老爺明明可以把這畫親自尋個合適的機會送給大少爺做禮物，大少爺一定會很高興，可這畢竟是主人家的事他一個做下人的也不好多說什麼。
吳聚來到林志遠門前輕輕扣門。不一會林志遠親自把門打開：“吳叔你怎麼來了？父親有何吩咐？”語氣平和，謙卑有禮，根本看不出生氣的樣子。
吳聚連忙把畫遞過去：“少爺，老爺聽說你最近在研究古畫，特地送給你的。”林志遠接過畫卷眉宇間透着欣喜之意。
吳聚見此連忙勸慰：“大少爺不必將今天的事放在心上的，父子間的矛盾把話話說開了也就好了。”
“是，吳叔。”
“那我就先回去了，免得老爺那邊有什麼吩咐。”
吳聚剛一走林志遠欣喜的神色消失的一乾二淨取而代之的是眼底淡淡的厭惡，林志遠將畫摔在了桌子上，對着旁邊的侍從說：“你去把畫收起來吧。”
侍從面露驚訝，林志遠每每得到一副新的畫作都迫不及待的拿來研究賞玩，怎麼今日反倒要先收起來？雖然心裏疑惑但他還是手腳麻利的將畫卷收拾好。
“等等，把畫放在那個木箱裏吧。”聞言抱着畫卷的侍從有些不知所措，林志遠說的木箱是一個暗紅色的木箱，裏面放的都是林志遠認為沒有觀賞價值，不必費心研究的畫作。可這畫明明是老爺送給大少爺的，這樣真的好嗎。
侍從看出林志遠心情不好，因此更加小心翼翼，生怕惹惱了他：“大少爺，這是老爺讓吳管家親自送來的，若是讓老爺知道你這樣對待他送你的畫，怕是會生氣啊。再說這畢竟也是老爺精心選過的禮物，只怕會傷了老爺的心啊。”
林志遠聞言冷笑一聲“：你先下去吧，把畫留下。”侍從以為少爺改變心意歡歡喜喜的把畫放下，出門去了。
看白竹歡歡喜喜的跑出來吳聚心裏有了底，但還是把人拉到一旁仔細盤問。
“白竹，畫，大少爺收下了嗎？”吳聚有些擔心若是大少爺像以前一樣把畫收下卻擱置在一邊不聞不問，老爺的一番苦心不就白費了。”
“吳管家你放心吧，少爺這次把畫收下了。”吳聚高興的拍了拍白竹的肩膀：“做的不錯，這是給你的。”說著把一個錢袋子遞到了白竹手上，白竹掂了幾下，確認袋子裏面的分量。這才把它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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