苘草薈薈6

苘草薈薈6

鍾薈緊忙趕到他爹的院子,一進院門就看到小葵扶着蜀蜻,天上悶雷滾滾,聽得人心驚肉跳,“爹!你怎麼出來了?快下雨了,快進屋吧!”說著他示意小葵帶人進屋。可惜蜀蜻看着看色臉色凝重,腳下一步不動。

“要變天了……”蜀蜻喃喃自語,直到鍾薈拉住他的手才回過神來,“哦,阿薈!你回來啦。”

看到自家父親這般模樣,鍾薈格外擔憂,難得強硬地拉着人進屋,“你身子本就不好,還在外頭吹風?小葵拉不住你,我來了也好似看不到一樣。爹爹在想些什麼?感覺你心不在焉的。不舒服么?”

原本冷硬的語氣一下子變軟了,鍾薈轉而擔心起蜀蜻的身體,華穎之前就交代過,方才是他太莽撞了。

父子二人進了屋,院子的風一下子暴起,像是要掀起屋頂,狂躁不已。鍾薈受了驚嚇,反倒被蜀蜻握住手安慰了一番。

“你呀,總擔心我,自己還是沒長大。”蜀蜻安慰地笑着說,“當初生你的時候也是這樣昏天暗地的,風吹個沒完,雨下個不停。這芙蓉城十年一日的天氣從沒變過,今日的天和你出生的那日倒是相似。”

鍾薈牽着蜀蜻的手安靜地聽着,他也記得,小時候父親就常說自己是在雨夜裏降生的。卻不知為何,他出生后卻格外不喜雨天,但凡下雨心情就變得糟糕。也許是府上的人都嫌棄他,連帶着下雨天也不喜歡了。

其實芙蓉城的天氣數百年來都是這樣陰雨綿綿,哪有這樣的理由去厭惡一個人呢?想到文丞看自己的眼神,鍾薈心裏還是有些難受。沒有孩子會不期待爹娘的疼愛,只是被傷過的心變得麻木罷了。

“今天的風有點怪。”蜀蜻若有所思地低喃。

鍾薈回神后也看向外面的天,今天的天氣變得確實突然,就連風雨也有些誇張。芙蓉城雖然多雨,但卻少風。常年都是中雨微風,這樣的暴風隱雷確實不曾見過。鍾薈突然想起藍芩師父的教導。

皇城裏有一群道士,道法不同於蠱術,呼風喚雨的能力不足為奇。難道是她們?鍾薈有了猜測。師傅向來憎惡那些修仙問道之人,這天上的異象若真是那些道士弄出來的,必然是有異舉。那麼師傅他突然離開也就不足為奇了。應該是往皇宮去了,宮裏的接應是……

鍾薈突然想到他好一會兒沒看到她了。這個天……沒有人會出門吧?江苘的影子在腦海里一閃而過,鍾薈立刻打消了自己念頭,慌亂地眨眼。

清空思緒后鍾薈才小心看向坐在旁邊的蜀蜻,幸好對方看着門外發獃並沒有注意到他的異樣。

蜀蜻感覺疲憊了,鍾薈便帶着小葵離開了。

回到房間,鍾薈還想看會書,卻見小葵靠着牆角欲言又止的模樣,不由得開口問到,“何事?”

“公子,藍芩師傅會不會……去做什麼了?”小葵向來是藏不住話的,被問后立刻說出自己的擔憂,“雖然師傅他是解釋了,但我總覺得有些奇怪。畢竟師傅他、一心反政,可是看到離將軍的模樣好奇怪啊!”

當時在亭子小葵站在角落可以看得更全,鍾薈當時的心思主要還是放在剛見面的父親,蜀蜻的身上,雖然驚訝,但並沒有多加觀察藍芩的舉動神情。

鍾薈回想了藍芩師傅給他的解釋,“你說說看,當時師傅的樣子我沒有太注意。”

是早有預謀還是真是巧合?鍾薈沒有決斷的心,只好先聽聽小葵的疑惑。

“藍芩師傅教導公子多年,說他嚴苛也不為過,公子敬重他是夫郎的故人,可是夫郎對他並無印象,倒是和離將軍來往親近。往事如何……小葵覺得不該聽取一面之詞。”小心地提了意見后,小葵見自家公子沒有生氣,鬆了一口氣。往日說了一句藍芩師傅的不好,都要被刮一眼。

說完藍芩,小葵又想到了另一個人,“那個江先生雖然看起來像騙子,但是卻沒有一句假話。”說到這小葵倒是有些後悔了,當初見面的時候,他對人的態度確實不太好。

他也沒想到會有這樣……不知道怎麼形容的事。死而復生、凡塵仙人?想想都是江湖騙子嘛!更何況,往日裏藍芩師傅也說這個江先生是個招搖撞騙的壞女人,為虎作倀、助紂為虐……想到這,小葵覺得自己誤會人還真是藍芩師傅給害的。

“可藍芩師傅他為什麼騙公子?還不讓公子和她接觸呢?會不會……他早就知道江先生和夫郎的關係,甚至知道離將軍和夫郎認識?!”或者騙人的一直都是他?!

“住口。師傅他……不是這樣的。”鍾薈呵斥住小葵激動的猜想,迷茫地否認。

小葵也收聲了。雖然他一向不喜歡藍芩師傅對公子苛刻嚴厲的訓練,甚至是不近人情的懲罰。但是要是沒有他,公子恐怕……也不能平安至今。那個離將軍雖然看着是對夫郎不錯,但是那麼多年卻不曾對公子伸以援手。這個江先生也是。到底也是只有藍芩師傅一人幫助過公子。

但該說的還是要說,小葵溫聲勸解,“公子人善,但是藍芩師傅的想法太過激進,公子不也是拒絕的嗎?優柔寡斷,只會讓藍芩師傅推着公子走上那條路。現在夫郎還在,公子也逃離了文丞府,難道真要踏上那條不歸路嗎?”

“小葵,師傅他說的不全是錯的。現在的男兒攀附女子而生,連生存的手藝也不能有。這芷國就像是一座囚牢,困着我們。師傅他也不曾騙我,若是能夠讓男子獨立……這樣不對嗎?芷國,吸着我們男子的血餵養那些粗鄙無能、殘暴懦弱的女子,這樣的國,我不要。”鍾薈輕聲說道,眼眶濕潤了。

小葵還想再勸但卻無言以對,他覺得哪裏不對卻有無可反駁,只好沉默。

過了一會兒,小葵還是堅持說,“就算要反,藍芩師傅要用公子的名號也太危險了!公子孤身一人,無所畏懼。但現在還有夫郎在,難道公子不為夫郎考慮嗎?你們今日才相見,藍芩師傅的計劃……”

鍾薈猶豫了。

一邊是血脈親情,另一邊是教導自己多年的恩師,一人之命他固然無懼,以小我助師傅解救芷國男兒,他不會推拒。但現在卻是疑點重重,藍芩師傅似乎隱瞞眾多。他堅定的心也開始動搖了。雖然他的信念沒變,但是師傅他的目的究竟是什麼,為什麼要隱瞞他呢?

原本光打雷不下雨的天落起傾盆大雨,空中的鳥鳴變得微不可聞,連身影也模糊不清了。

鍾薈的腦子變得糟亂如麻,不由得煩躁起來,“你讓我靜靜。”

光滑的石階上盛滿了血花,磅礴的大雨如何也洗不凈這條路,通向皇權正殿的路。

獨自一人站在殿前,江苘的裙角和鞋襪已經被雨水沾濕了。階下的殺戮遠未停止,卻沒有一人能衝上這座宮殿。殿內幾個身着道袍的女子驚恐地望着江苘的背影,動彈不得。

這場雨,會下很久、很久。

宮外的人躲在室內,不知道角逐權利的雙手正在廝殺,但飄散的風雨之中的血腥氣味終究會流落到宮外。從皇城腳下流出的血跡終於散逸到城外了。

一場雨不會只落在繁茂的枝葉上,樹下柔嫩的草葉也能感受到細小的風雨。畢竟,天變了。

呆在屋內的鐘薈也聽到了街道上紛亂的動靜。

“公子!外面好多兵馬往皇宮的方向去!還、還有不少人身上帶血……”小葵推門進屋驚恐着低呼,“院裏之前離將軍留下的人似乎走了,但是院子的門都被人守着,不給出行。會不會是……?”

“不是師傅。”鍾薈先是驚異了片刻,眨眼就鎮定下來否定了小葵的猜測。思索了一會兒給他解釋道,“師傅手下不會有這樣大的兵力,況且……師傅不會正面對上太女,如今異況恐怕是……”宮裏發生了意外,有人起兵了。難道那一位已經不行了嗎?是……師傅下的手嗎?

鍾薈垂下眼帘沉默了,突然又略帶激動地吩咐,“你去江先生那,就說我要見她。”

小葵立刻點頭準備去辦,轉身後愣住又回頭猶豫着說,“可是……江先生好像不在,方才、華大夫說‘等她回來再說吧’,好像江先生已經出門了。”不過,這時候出門還真怪。

不不不,小葵又想“明白”了。江先生是三皇女的謀士自然是要參與皇位之爭的,這時候才應該不在吧。想明白了小葵頓時又覺得失落,方才還覺得江苘是個清高潔傲的好人,原來天下的女子都舍不下權利之蠱。

也是。哪有女子不愛權利的?也許只有得不到的女子才會欺騙男子,故作姿態。一旦聞到了一絲爭權奪利的腥味就會立刻撲上去廝殺,凶相畢露。

房間裏的主僕似乎都想到了別的事情,二人都沉默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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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宗軼事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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