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兩天後。天熱不燥,微風正好。
兩大帥哥站在藝術館門口,面對面,呆望。
梅奕卿襯衫西褲,皮鞋鋥亮,站姿優雅,內心卻是狂奔OS:“兩天不見,這人竟然連頭髮都剪了,破不了案就抽風,這是什麼Sao操作?腦子笨的徹徹底底也就算了,心理素質還弱的一塌糊塗。”
孟戈黑T短褲,左手插兜,右手指着梅奕卿,張口憑風灌空氣,內心委屈OS:“看畫展你不告訴我看畫展,你穿的倒是挺帥的,我現在要怎麼進去?”
兩人堵在人行通道上,身高腿長,特別顯眼。
梅奕卿為自己合作夥伴的業務能力心驚膽戰。梅奕卿讓孟戈調查陳瀚哲,那人其實是陳榮津的獨生子,絕對不是好對付的人物,孟偵探的表現,讓人捉急。
梅奕卿的父親梅朝燁去世之後,陳榮津跟梅朝煬往來頻繁。梅奕卿調查發現,當年他和梅朝煬吵得焦灼的時候,是梅朝煬主動去找的陳榮津請陳榮津出來當說客,陳榮津可是他父親的合作夥伴,這本身就有些蹊蹺了。更蹊蹺的還在後面,梅奕卿出國以後,陳梅兩家在生意場上打得火熱,形成了戰略合作的態勢,商場上甚至有陳梅一家親的說法,奔走兩邊協調日常往來業務的,就是這個陳瀚哲。
梅奕卿其實認識陳瀚哲。
陳瀚哲在國外念書的時候,偶爾會打着照顧的名義去煩梅奕卿,梅奕卿不待見他。
但是,三害相遇取其輕,梅奕卿權衡再三,還是計劃從陳瀚哲下手。相比梅朝煬和陳榮津兩個老傢伙,陳瀚哲終究還是嫩一些。
陳瀚哲的把柄梅奕卿也捏到了幾個,讓孟戈單獨出手,是想再有一些驚喜,目前情勢來看,驚喜,很可能落空,沒有驚嚇就不錯了。
梅奕卿暗自忖度,果然,我只能做領導者,因為,合作夥伴太笨。
梅奕卿讓出通道,轉身站到角落處,眉頭緊蹙,特意打理過的頭髮向上微卷,光潔的額頭上露出一道微小的川字,饒是乾淨明亮像星月一樣的人,吐槽的話說出來卻很是不客氣,“什麼亂七八糟的形象?站得離我遠點兒。”他沒有立場吐槽孟戈的髮型,於是攻擊孟戈的着裝。
孟戈:“我以為只是普通約會。”
不知道為什麼,孟戈對着梅奕卿發不出火來,可能,吃人嘴軟,拿人手短。
梅奕卿極其不爽。
誰要跟你約會!是,我要跟你約會。我幹嘛要跟你約會?兩天沒消息,我坐不住了。我為什麼要坐不住?我又不是像你一樣笨。
梅奕卿不開心就要炸,對孟戈,也對他自己,“我找你是談正事,看畫展是掩飾行蹤。你偵探,你大佬,你專業,你不懂?難道你是假冒偽劣渾水摸魚?”
梅奕卿這就純屬無理取鬧了,他真沒跟孟戈說要看畫展,只報了約見地點的路牌號。
孟戈原地打了一個轉,十分無奈的模樣。
若是換個其他人這樣懟孟戈,孟戈可能直接拳頭招呼了,至少先罵他個狗血淋頭再說。孟戈對着梅奕卿也是運了運氣,但沒運上來啥玩意,語氣軟蔫蔫的慫,“怪我,你別生氣啊,我去找工作人員溝通。”
梅奕卿沒好氣的橫他一眼:“走吧。”驕矜的模樣還怪好看的。
孟戈的臭脾氣像是被人家隨手扔進了玻璃杯里,就那麼輕而易舉被裏面的清水稀釋了,竟然還在夏天濺出了幾朵奇葩的小水花。他低着頭,乖乖跟在人家身後,要多窩囊有多窩囊。
事實證明梅奕卿就是在使小性子撒氣,畫展要求不是很嚴格,加之他自己是VVIP,工作人員只是象徵性的詢問孟戈的着裝,他們便進門了。
孟戈笑着追在梅奕卿身後,“你是VIP啊?”
梅奕卿還在生他的氣,吭也沒吭一聲。
孟戈又沒話找話,“你也喜歡畫畫?”
梅奕卿猛地轉身,緊繃著臉,神情嚴肅,質問孟戈,“三天了,有收穫嗎?”
孟戈:“哈?”他咽了口唾沫,Eric果然不好惹,被阿然猜對了。
……
昨天晚上收工后,孟戈就蹲在大本營發愁。
第一個完整意義上的調查業務,開局艱難。
他們跟了陳瀚哲兩天,陳瀚哲作息規律,行為克制,沒見泡吧醉酒,更別提HDD,就連口碑竟然也還不錯。他們沒有抓到對方一絲把柄,白浪費了兩天汽油。
說好的一堆黑料呢?
陳瀚哲身上太乾淨,孟戈甚至開始懷疑Eric在給他挖坑。
想來想去他又想不出人家為啥給他挖坑。
肖文睿:“Eric追過你?”
孟戈:“追屁,他剛回國。”
沈斌:“那就是他想追你。”
孟戈:“你倆能提一些建設性意見嗎?”孟戈喪氣地蹲在地上,T恤袖口卷到肩膀上,也沒有覺得半分爽快。三個大偵探有一樣的習慣,愛蹲着,不爽的時候,尤甚。
肖文睿遞給他一顆煙,“能啊,你來一顆煙試試,說不定能靈光乍現。”
孟戈沒接。
老媽不讓他抽煙,說是會爛肺。他倒不是怕爛肺,他得給孟然那小子打個樣,畢竟他能打樣的機會也不多。孟戈雙手抱頭撓着腦袋,像是要把自己腦袋掰開,他的頭髮又黑又硬,野草一樣,極不乖巧。
腦袋撓得刷刷作響,孟戈猛地停住,頂着半長不短的雞窩頭,問肖文睿,“老肖,有剃頭推子嗎?”
肖文睿:“有”
沈斌:“……”孟戈最煩剃頭。
孟戈回家的時候,孟然正在編程,抬頭瞥見一抹短髮,瞬間驚成了高度近視,“老大,你這是不想過了嗎?”
孟戈竟然剃了寸頭。
孟戈以前是美術生,一直夢想扎個辮子。不知道為什麼,學美術的都很執着於自己的髮型,美術男通常會認為只有扎辮子或者剃光頭才能彰顯自己的藝術氣質。剃光頭學校不讓,扎辮子老媽不準,於是孟戈就留個半長發,趁老媽不注意,自己刷個小尾巴過癮。
這得是把他愁成啥樣了,頭髮都剪了。
孟戈搖頭,撲在床上,震的那張古董上下鋪咕咚一聲,隨即哀嚎:“過,還是想過的,弟弟可愛,老媽疼人,誰不想好好過日子啊,但是,過不下去了。”
幼稚。
孟然起身過去查看,確認床板沒壓塌,“老大,你該不會是被那個Eric套路了吧?”
孟戈哼唧,“敢套路我,他是不想活了。”
孟然:“呵。”
孟戈心虛,“他套路我幹什麼,我沒錢沒勢沒油水可榨。”
孟然:“他想追你?”
孟戈:“追屁。”
怎麼孟然也這麼說?
孟戈一向對孟然的智商深信不疑。他琢磨着,難道那小子真看上我了?考慮到自身的綜合素質十分過硬,倒也不是完全沒可能。
孟戈:“小破孩,懂什麼追不追的,你幫哥分析分析,怎麼才能深入調查那個陳瀚哲?他出門有保鏢,進門有看守,上路就坐車,也沒有什麼不良嗜好,老哥我要累死了。”
孟然扔在床上幾頁打印紙,“這些都是陳瀚哲的資料,我幫你整理歸納,並,且,打印出來了,拿走不謝。”
孟戈摸起資料看了一眼,又扔回去,“還是阿然厲害。資料哥就不看了,你直接說結果。”
孟然一副小大人模樣,埋怨孟戈,“懶死你得了。”他推了推眼鏡,條條是道,“如果你們這些小打小鬧的都能找到陳瀚哲的把柄,那他的保鏢、公關、暗線早就被辭退了,我勸你,還是先查查你的客戶吧,進行關聯判斷。你那個客戶啊,很蹊蹺。”
孟戈:“他明天約我。”
孟然:“這個Eric既狡猾又不好惹,你錄一份音拿回來我幫你分析,上次你錄音就栽了跟頭,這次自己長個心眼,他肯定會問你進展,你提前想好該怎麼說,別全都把實話兜出來。小心些,別再讓人家發現了。”
孟戈:“他也沒有不好惹,看上去也~不是很狡猾。”
老大智商堪憂,孟然只能耐心囑咐,“你就說有進展,陳瀚哲可能和一個未成年人關係密切,最近還有大宗可疑資金往來,記住,不要用肯定詞彙,給自己留後路。你觀察Eric的表情,如果他相信,你就進行第二步,如果他不信,那就趕緊回來,肯定是掉坑裏了。”
孟戈:“為啥?”
孟然:“他要是什麼都不信,說明他自己也在調查,而且對陳瀚哲已經有所判斷,他找你還有其他目的,不是背鍋就是擋箭,肯定不是什麼好事。”
孟戈:“哦。”他有些走神。
孟然:“很帥是嗎?”
孟戈:“嗯?”
孟然:“那個Eric很帥是嗎?”
孟戈:“就~還行吧。”
孟然語重心長,“你又不喜歡男生,千萬別和他糾纏,進去就摘不清了,知道嗎?”
孟戈:“我這是正常業務往來,小屁孩別瞎扯。”
孟然連連搖頭,居然還嘆了口氣,一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表情,深得老媽真傳。
……
梅奕卿欣賞一幅畫,專註的程度,像是要把自己融進那寬大的畫框裏面去。
他乾淨清爽又疏離,和展覽的畫風自然適恰。
舉辦畫展的作家名叫Bright,畫風細膩,境界空靈,不賣畫只展出,孟戈聽說過他。畫家從來不露面,不知是男是女,也不知年齡相貌,是個怪人。
孟戈走近梅奕卿的身後,與他咫尺距離,梅奕卿身上清淡的香氣又撲過來,想好的措辭在孟戈腦子裏變得縹緲,“我抓到一些他的把柄,還沒確認,確認后告訴你。”
梅奕卿不緊不慢道:“你該不會是在搪塞我吧?雖然我不是大客戶,但你們剛起步,聲譽很重要,不是嗎?”
孟戈被他深如漆幕的眸子看得手心發熱,愣愣地點頭,“我知道。”
梅奕卿:“你們抓到了什麼把柄?”
孟戈登時舌頭打結,支支吾吾,“還~不能說。”昨晚孟然教了半宿,孟戈話到嘴邊說不出來,他怕說出來做不到。
他不想讓客戶失望。
梅奕卿沒再追問,轉身繼續看畫,“看出什麼了,不是學畫的嗎?”
孟戈追隨着他的目光望向那幅海邊的風景畫,“畫家大概是在思念一個遠方的人吧,畫這幅畫的時候他在哭。”
“是嗎?”梅奕卿沉浸在那幅畫裏,側着頭露出溫柔的臉頰,與他方才咄咄逼人的氣勢判若兩人,“那個人可能是畫家最愛的人吧,或許他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愛的人突然離開,很扎心不是嗎?”
孟戈點頭,“是啊,很扎心,每天都想追到遙遠的對岸去,看一看他在不在那裏,想去卻又不敢去,怕自己到了那裏,找不到人,又是新的失望。”
梅奕卿轉頭看向孟戈,長睫毛彎出一個好看的弧度,遮住眼底的一絲不明情緒,“你想去找誰?”
孟戈伸胳膊囫圇了一把扎手的發茬,“我8歲的時候,我爸走了,他是個偵探,很厲害的,我很想他。”
孟戈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跟梅奕卿說這些,他們勉強也只算是見過三次面,他跟肖文睿和沈斌都極少提,這個話題是兄弟之間默認的禁忌。
孟戈為自己的莽撞懊惱,他想到孟然的囑咐,“不要和Eric深交,這人很蹊蹺。”
梅奕卿抬手按在孟戈的肩膀上,不輕不重。
孟戈竟然想哭,“你認識這個畫家嗎?”
梅奕卿搖頭,“不認識,但他跟我認識的一個人畫風很像。”梅奕卿繼續沿着參觀路線,去欣賞下一副畫,一邊走一邊說,“每個人都有把柄,陳瀚哲也一樣。”
孟戈:“你們到底是什麼關係?”
梅奕卿:“你只需要知道,收拾這個人,我是認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