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畫風詭異。

梅奕卿和謝繼揚兩人端坐在寬大的白色沙發上。謝繼揚是職業習慣，人前一套背後一套收放自如，梅奕卿是強制脫敏，他怕自己忍不住又要爆笑。

孟戈坐對面。

出家門的時候孟然叮囑他多長個心眼，於是，他手機開了錄音。

問題在路上早就想好了——

你們為什麼住在一起？下午是意外還是你們故意搞鬼？是真的有業務還是在耍戲我？以及，給我補一個簽名。

見面打過招呼，孟戈沒問，而是解釋，“你說喬裝一下，我就喬裝了一下。”這話是對梅奕卿說的。

謝繼揚“噗~”，放飛自我。忍不住，真要瘋，乾脆不忍了。

孟戈抿了抿嘴，似乎是臉紅了。

莽撞，自負，不聰明，不成熟，還是個孩子。同樣18歲，比孟戈還小兩個月的梅奕卿，目不轉睛盯着孟戈，在心裏給出自己的評價。

梅奕卿嚴肅認真，始終端坐，沒笑。

他在和孟戈談判，一舉一動都將是籌碼，或者把柄。

梅奕卿努力讓自己顯得不那麼孩子氣。

如果真的和孟戈達成合作，那麼他一定要做領導者，這是原則問題。

領導者必須有常人所不能及的毅力，包括心態整理和表情、語言、肢體動作控制。你想擁有話語權，就必須付出更多，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這對梅奕卿來說並不難，從8歲開始，他就能夠做到。

能對別人狠的人，首先要對自己狠。

孟戈摘了假髮，收緊比斗篷還寬大的粉紅娃娃頭T恤，手機放在沙發上，假髮蓋在手機上。

謝繼揚指指垃圾桶，“趕緊扔了吧，讓你遮着點是避免誤會，你這副裝扮來我家，記者肯定認為我變態。”

孟戈：“裝備不能扔，我還有用。”

“嘿~”謝繼揚想想小報標題就崩潰。

梅奕卿看向謝繼揚，眼神不言而喻。謝繼揚無奈起身回書房，臨走還不忘叮囑梅奕卿，“讓他給我扔了啊。”

孟戈盯着書房關門，冷不丁問梅奕卿，“男朋友？”

梅奕卿：“……”

我要跟你聊復仇大計，你跟我扯什麼男朋友！

孟戈一臉八卦相，“被盯上了？”

他順勢翹起了二郎腿，單手扶在沙發背上，“說吧，哪個狗仔，我分分鐘幫你找出來黑料，一手內幕，絕對靠譜，先付三成，尾款不急。”

孟戈不是八卦的人。

八卦，在他心裏被划入不高級的陣列。

但他怎麼看梅奕卿和謝繼揚都有一腿，不是男朋友你對人家頂流那麼霸道？

關鍵，梅奕卿很帥。就連孟戈這個鋼鐵直男，都覺得梅奕卿真的很好看，比謝繼揚有過之而無不及，符合擠進明星圈子的狐狸精人設。

梅奕卿比孟戈矮半頭，目測一八零左右，剛好是孟戈的理想型身高，因為老媽從小到大都罵他傻大個。

梅奕卿大眼睛雙眼皮，眉眼秀氣，嘴唇軟糯，耳廓小小的，一本正經想唬人的模樣有些可愛。

不知怎的，孟戈就想到了自家那個經常憋壞主意但總能成功脫身的寶貝弟弟。梅奕卿很白凈，這一點和孟然也很像，孟然那小子就像牛奶里拎出來的。

孟戈心不在焉。

梅奕卿突然不想跟他談復仇大計了。

孟戈看起來着實不靠譜，梅奕卿覺得，即便自己下潛式拉近兩人之間的智商差，也未必能夠得着孟戈這個笨蛋的底線。

本來，傍晚和梅朝煬大吵一通，梅奕卿已經磨刀霍霍，他計劃直接planA，跟孟戈攤牌，組團大幹一場。

男朋友？笑死人了。

白痴。

梅奕卿拋下planA，搬出planB。

此人待察。

梅奕卿喝了一口水，看上起很隨意，“Eric。”

“哈？”

“我是Eric，孟，大，神，探。”

“偵探”都沒用，直接“神探”走起，旋翼升空式吹捧。

梅奕卿認為自己是在反諷，孟戈卻信以為真了，眉眼彎彎，樂得傻子似的，“謝謝，我們會更努力，有任務您吩咐。”

梅奕卿發現，孟戈心情好的時候會更有禮貌一些。如此可見，家教也不差，但個人融會貫通的能力差，還是一個字，笨。

笨，笨，笨。

梅奕卿起身走近孟戈，彎腰低頭到孟戈身邊，空氣中飄過一絲若有若無的清甜，孟戈主動讓了讓位子。孟戈性子糙，太乾淨的人離近了他不自在。

孟戈以為梅奕卿要坐下，沒想到梅奕卿拿起了孟戈的手機，舉到孟戈面前自動面容解鎖，然後從容淡定的關掉錄音，骨節分明的細長手指，就像操控琴鍵一樣行雲流水。

不僅笨，還懶。

面部識別功能就是給孟戈這種懶人預設的。

梅奕卿在心裏嘆氣，並肩作戰的人選，竟是這副臭德性，我這是什麼命？

梅奕卿能信任的人不多，就連耿士平他都持審慎態度。為了錢財家產，弟弟都能害哥哥，還有誰能信任？

但他認為孟戈是可以統一戰線的，十年前他試過這個人，沒有這麼爛啊，他這十年是經歷了什麼？逆生長？

狂拽霸酷孟老大拉下架子談業務，“天也不早了，若不然您說說需求？”孟戈也有自己的小九九，能跟頂流搭上杠的，都不差錢。

相由心生，長得就笨。梅奕卿也懶得端架子了，乾脆靠在了沙發上，對手太弱，浪費感情。

他打開手機給孟戈看準備好的照片，“你幫我查查這個人，聽說是個爛人，身上黑料一堆。”

照片也是一個男生，估計這個Eric真是Gay。

孟戈為自己的超前判斷力和靈敏觀察力歡欣雀躍。但他努力保持着他所理解的職業素養和謹慎姿態，“你為什麼不找大牌調查公司？你男朋友也挺有錢的。”

梅奕卿：“他不是我男朋友。”

孟戈：“嘿嘿。”

梅奕卿懶得跟他浪費吐沫，“我不信任大人。”

嗯？

意思就是，孟戈是孩子？

這的理由!!!

孟戈鬱悶，老子拉了兄弟正八經幹事業，你當我過家家呢？

梅奕卿：“大人唯利是圖。”

這話聽着還湊合。

梅奕卿覺得孟戈笨，孟戈覺得梅奕卿幼稚，好勝心正強的年紀，誰都不服誰。

孟戈：“1000塊，先付300。”雖然不是什麼大業務，那也得接，人窮志短。“這人和你什麼關係？抱歉，我得知道基本情況。”

梅奕卿：“商業聯姻。”

果然。

孟戈：“你才幾歲？”

該聰明的時候不聰明，不該聰明的時候瞎聰明。

梅奕卿：“暫時周旋。”

那不就是騙人？

孟戈：“你這是怕周旋完了脫不了身？騙人也不太好吧？”他很爛，你很精，你們倆屬於五十步笑百步，彼此彼此啊。

梅奕卿全當沒聽見，“一周時間夠嗎？加我微信吧。”

孟戈：“那訂金？”

梅奕卿：“我從不為強盜式的訂金行為買賬。”

孟戈：“……”

梅奕卿遞給他一張謝繼揚的照片：“你要的簽名。麻煩別帶那個假髮了，弱智。”

行吧。

討價還價本來就不是孟戈的強項，況且，人家都給簽名照了。

孟戈：“雖然這麼說可能不禮貌，實際上我父親也是偵探，他很有名，也很~聰明。”

梅奕卿：“沒聽說過基因突變嗎？聰明不聰明是要靠事實證明的，不是靠嘴上說說。”

孟戈又：“……”

行吧。

客戶是上帝，上帝是真理。

孟戈走後，謝繼揚蹦躂出來，問梅奕卿：“談妥了？”梅奕卿沒有跟他說過自己的全盤計劃，謝繼揚也沒問，但謝繼揚知道，他回來肯定是要給梅朝煬搗亂。

梅奕卿：“就是個跑腿打雜的邊角廢料，有什麼可談的。”

梅奕卿用詞一向苛刻，謝繼揚都習慣了。

這詞用的夠極限的，跑腿打雜的，還邊角，還廢料，得是多看不上人家。不過話又說回來，梅奕卿沒有幾個能看得上眼的，邊角廢料好歹也是料，這待遇已經可以了。

謝繼揚扔給梅奕卿一張銀行卡，打着哈欠轉身，“密碼123456，我先睡了，明早飛版納。”

梅奕卿：“站住。”

謝繼揚又乖乖地打着哈欠轉回來，“卡你拿着，不夠再續，頂流有錢，誰讓咱混的如魚得水呢？”梅奕卿還是不肯拿銀行卡，謝繼揚送錢的比拿錢的還巴結，“等你奪回梅氏的股份，一定要加倍還我啊，我這可是長線投資。”

梅奕卿：“拿走。”

謝繼揚：“都說了是借給你的。”

梅奕卿：“密碼太遜，不喜歡。”

謝繼揚：“我換一個還不行嗎？”

梅奕卿：“過幾天我就搬走，有人供我吃喝，不用你瞎操心。”

謝繼揚正是順風順水的時候，梅奕卿不想給他添堵。

謝繼揚：“誰？”親人，梅奕卿肯定是沒有，朋友，梅奕卿怎麼可能有？

謝繼揚不服，全城全球全宇宙，除了自己，謝繼揚不信還有人能忍梅奕卿。

梅奕卿：“過幾天你就知道了。”

……

大偵探工作群視頻會議中——

“老大，這人不太好搞啊，咱能退貨么？”肖文睿看了他們的任務目標，撓頭髮愁。

孟戈：“退不了。”

孟戈也沒想到Eric讓他查的這個陳瀚哲家族淵源深厚，年紀輕輕就坐上了家族企業的副總裁，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這種人不好惹，但退貨什麼的也太慫了。

沈斌：“老大，你怎麼不考察考察就接了？”

孟戈考察了啊，問了好幾個問題呢。

肖文睿：“既然是家族聯姻，肯定是有錢人的遊戲，搞不好引火上身。”

孟戈打斷他，“慫蛋，接了的任務怎麼能反悔？”

肖文睿無奈，“我還是先給我爸打個電話吧，規避一下風險。沈斌，你也給你爸打個電話，這個陳瀚哲好歹也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看能不能撈到些資料渣渣。”

沈斌：“你覺得我能撈到嗎，我爸不踹我就不錯了。”

孟戈：“行了，誰也不用求，準備傢伙式，幹活兒。”

肖文睿：“硬上啊？”

孟戈：“不然呢？膽小現在可以退出。”

肖文睿：“上。”

沈斌：“上，最壞的打算被人搞進局子裏，大學不上了。”

孟戈：“你怎麼那麼慫呢，能不能盼點兒好？”

沈斌：“我這不是未雨綢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