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夢
很快,寒假就到了,一個月的時間過得很快,過完了年,查了分數,跟我要報考的專業差一點,2分的差距,怕是要調劑了,想不到還是不行。
我搖了搖頭,在群里說了我的情況,她們幾個倒是還好,王璇擦邊進了,如李跟張程程過了國家線,進學校的面試是十成十的事情了,李會只是說她考得不好,然後就沒了下文。一切事情都只能到學校再說了。
因為我在H市,賀雲韜回學校也要來這裏坐火車,我們就結伴一起回了學校,我跟他說,成績差一點,去不了那麼遠的地方了,賀雲韜點了點頭,“在S市也挺好的,你這個專業在省內咱們學校還是排的上號的,若是想去N大,等放假的時候咱們一起過去看看就是了。”
“你有假你可沒有,上了班的人周六日都不一定能休息,你要怎麼一起過去看看?”
“辦法總會有的。”
大學最後一個學期就這樣悄然而至,三月初明明是個初春時節,但S市卻迎來一場大雪,剛開了的櫻花上落了雪,朵朵惹人喜歡。
如李一大早就出去了,我跟王璇出了宿捨去看雪,外面仍然下着雪,一片潔白,月亮湖結了冰,上面鋪了一層雪花,上課的人有人從湖面上走,走出來兩排淺淺的腳印。
我跟王璇邊看邊拍照,她跟我普及着知識,瑟瑟終於跟孟良秋同學確定了關係,自此,瑟瑟牆上掛着的柯南跟潘瑋柏就下了崗,瑟瑟很喜歡潘瑋柏的,一直潘帥潘帥的叫了好幾年,但現在也被瑟瑟親手揭了下來。孟同學很是吃潘帥的醋,瑟瑟只好把帥氣的潘帥壓了箱底。
張程程又跟翟偉越和好了,也不知假期里發生了什麼,總之就是開學之後又好了。王璇說:“他們兩個就是歡喜冤家,以後她要是再去找你,你就不要理她了,過兩天肯定自己就好了。”
我說:“她每次過來找我的時候都是挺傷心難過的,她肯定是覺得自己已經分了手的,萬一是真的呢,她那麼難過,肯定想有人陪着的。”
“不要這麼好心,否則被人欺負了怎麼辦?”
“你也不要把人想得那麼壞,好壞哪兒那麼好區分的?”
“勸不了你,你就是因為這樣她才總去找你的,我們幾個都知道她什麼脾性了,都覺得程程有點兒作了,在宿舍聽多了,我們就不太理她了。”
“最後幾個月了,好好相處吧。”
剩下的就只有李會了,每日裏往實驗室跑,畢業論文已經開始了,我們也都各自進了實驗室幫研究生師兄師姐們做實驗,順便寫自己的論文。但也不是天天往實驗室去,李會就是天天都去實驗室的,每天依然很晚才回來,像還是在過考研前的日子。
一直到最後調劑的時候我們才知道,以李會的成績調劑回來是可以的,但是分數實在是有些不理想,她那段時間總是去實驗室就是去找了我們學院的系主任,直接跟系主任說想要報他的研究生,幸而李會的成績一直很好,所以系主任也就同意了。
我的調劑也出來了,我跟帶我的趙老師談了談,他說我這個成績是沒問題,叫我安心準備面試,也找了一些複試的題目給我,他說:“學校的複試雖說對本校學生寬容一些,但是你也得有個成績,我可不帶沒本事的學生。”
王璇給我拍完照,拿手機過來給我看,“蘇蘇,你就準備在這裏再待三年了?”
“嗯,在這裏挺好的。”
“也好,我放假了就過來看看你們。”
“到時候帶個男生來看我,我會更高興的。”
“我會加油的!你也要搞定賀雲韜!”
我一陣無語。
賀雲韜這學期就在外面的實習公司做畢業設計了,他們的畢業設計要跟校外企業聯合,許多學校的研究生也都是校企聯合培養的,他下午回來交東西,順便約了我出來。下了好幾天的雪略停了停,我跟他在校園裏閑逛。
“最近實驗忙不忙?”,他問。
“還好,我們準備去水文院實習一段時間的,但是這場大雪下的不是時候,可能就要等到四月了,現在還就是在準備前期的文獻綜述。”
“那就先做準備工作吧。”
我看了看他,“你最近還總熬夜畫圖嗎?”
“也不是經常,偶爾,怎麼?”
“看你黑眼圈有點兒重。”
“哦?我不知道我這種長得不白的人居然還能看出來黑眼圈。”
“看得出來啊。”,我比劃了一下眼睛下面,“更黑了一點。”
賀雲韜笑了笑。
我們走到月亮湖上面的涼亭上,我掃了一眼就看見了裹成球的顏如李同學,她身邊還跟着一個高高大大的男生,我看他們往這邊看,拉着賀雲韜躲到了柱子後面。
我扒着柱子賊眉鼠眼的往外看,賀雲韜在我身後彎下腰順着看過去,“那不是褚意嗎?”
我扭頭問他,“你說誰?”
賀雲韜抬了抬下巴,“跟顏如李在一起的那個。”
“你認識啊?”
“不認識,但我知道他跟陸深一個宿舍的,好像是叫褚意。”
“你怎麼知道跟陸深一個宿舍的?”
“我後來去找過陸深一次,見過這個人。”
“你找陸深幹什麼?”
賀雲韜別開眼說:“讓他專心學業。”
我捂着嘴笑,也是為了陸深好,我轉身去看褚意,但看的不真切,我想知道這到底是個什麼人能讓如李跟他在一起,這起碼得是上學期就開始的了,居然還不告訴我。
我準備下去仔細看看,但賀雲韜拉住了我不讓我過去,“人家兩個約會,你去湊什麼熱鬧?”
“我去看看那個人什麼樣。”
“有什麼好看的?”
“好奇啊,如李這保密工作做得很是可以啊,我說呢,一考完研就總往外跑,原來是有情況,我一定要看看這男生長什麼樣。”
待我還要伸脖子去看的時候,賀雲韜伸手擋住了我的眼睛。
我回頭怒視他,“你幹什麼!”
賀雲韜看着我說:“非禮勿視。”
“什麼非禮勿視,我這麼大了有什麼不能看的。”
賀雲韜瞪大眼睛看着我,“你,你是個女生嗎?”
“我頭髮都這麼長了,你覺得哪個男生會留這麼長頭髮?”
“倒是長發及腰了。”
嗯?長發及腰怎麼了?又該剪了?
賀雲韜接著說:“蘇蘇,我這學期不能常回來,等我們拍畢業照的時候,我們一起照,好不好?”
畢業照,這個月過得似乎很快,我們也馬上就要畢業了。
我說:“但是我們學院不一樣,我們不一定能一起拿到學士服。”
“借一套就是了,我們一起畢業。”
我看着他說:“好。”
我回去之後偷偷的問如李,褚意是誰,她臉上泛着紅,“你怎麼知道這個名字的?”
看來還真的是成了。
“我今天看見你跟一個男生一起,賀雲韜說那個男生叫褚意。”
“嗯,是叫褚意。我們,我們兩個正相處着,看合不合適,他說第一次上課的時候見到我就喜歡我了,大一的時候不知道怎麼跟我說,大二的時候你跟陸深那事兒一出,兩個班的關係有點兒緊張,他也不敢跟我說,後來知道我準備考研也沒打擾我,現在考完了,他也知道我考的本校,他也填的咱學校。”
我感覺到她語氣里的溫柔,問她:“那就是研究生能在一起了?是不是還挺滿意的?”
如李輕輕嗯了一聲。
我問她要照片,如李挑了照片出來,站在一棵湖邊的許願樹下,個子很高,伸手就能夠着上面的紅色綢子,黑框眼鏡,看着是個挺老實的人,沒有很帥氣,跟如李在一起有點兒不搭,但是如李說褚意對她很好,會很聽她的話。對她好就好,我們都能有個很好的結局。
四月份我跟陸深一起去水文院參觀加學習,我們跟着水文院的師兄看了儀器,師兄給我們講了實驗原理、過程,把先前做的論文也給我們看了看,陸深要留在這裏跟師兄一起做課題,因為要時常外出,所以還是留個男生比較好。我在學校做實驗也是可以的。
下午的時候,我跟陸深從水文院出來,陸深說:“附近有幾個景點,出來一趟,去看看嗎?”
“不用了吧,我還得回學校,我去過這幾個景點的,這個時節,玉觀園中的梨花應該開得正好。”,我笑着看他,“但是我已經見識過了梨花淡白柳深青,陸深,你也應該人生看得清明了[1]。”
陸深低頭一笑,“你說得對,受教了。”
五月份就在我做實驗寫論文,順便幫趙老師帶實驗課里過去了,六月一到,畢業的氣息撲面而來。學校裏面車來車往像是九月份開學,我們下一屆的學弟學妹開始問我們專業書還要不要,學校裏面畢業生晚會也在準備着。
六月,是個離別的季節。
我們拿到學士服的時候正好遇上下雨天,衣服都濕透了,有的衣服上還很臟,學士服只能在我們手裏兩天,我們連夜去樓下借洗衣機把衣服洗了一遍,每個宿舍一進去都是好幾件宿學士服。彼時,賀雲韜他們也拿到了學士服,他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正踩在凳子上搭學士服。
如李接了電話,說:“蘇蘇正晾衣服,你有什麼事?我們今天也拿到了,好,我告訴她。”
“怎麼了?”我問。
如李晃了晃手機,“你家賀雲韜說,明天他們要去月亮湖,要你去那兒跟他見面。”
我看了看外面的天,“明天也不知道是晴是陰,怎麼一到這時候就下雨,高考都過去了呀。”
“夏天就是多雨,好了,快下來吧,我們去找張程程她們,咱們宿舍又要合體了。”
沒錯,我們幾個宿舍又要合體了,班長說想給大家做一套畢業影集,我們也都沒什麼意見,所以我們班的每個宿舍又要恢復原樣,然後每個宿舍佔據影集的四頁空間,剩下的五頁是集體照。
南區已經賣掉了不能回去,所以我們幾個就說明天要回中區去照幾張,中區的那兩年是最美好的時光,我也很願意回去,去看看那裏的丁香花和銀杏樹,去走走那裏的操場和圖書館。
第二天,天氣還是有些陰,我們的衣服也有點兒潮潮的,但我們也都穿了上去,也許穿着穿着就幹了。
我在月亮湖看見了賀雲韜,黑色的學士服,黃色的披肩,他手上拿着學士帽還沒有戴,看見了我,跑過來說:“蘇蘇。”
“你怎麼不戴帽子?”,我晃了晃頭,帽子上的流蘇動了動。
他抓着流蘇撥了一下,放在了我的右邊,“我帽子上的流蘇不見了,就先不戴了。”
我拿過來看了看,流蘇真的禿了,“那你一會兒照相怎麼辦?”
“集體照就擋一擋,不是集體的就借一借。你們今天怎麼安排的?”
“今天就在學校里拍一拍,然後明天我們宿舍的去中區,班長要做影集,所以今天得聽攝影師的。又要有集體照還要有單人的,得一個宿舍一個宿舍的來,會很費時間。”
“看來你還挺忙。”
“是呀,畢業季當然忙了,我前兩天還在修論文格式,最後改了十版出來了。”
賀雲韜一笑,“我明天跟你一起去中區行嗎?我們一起在中區拍張照。”
我看着他,說:“好。”
月亮湖是個熱門景點,除了我跟賀雲韜的專業,還有好多專業等着佔地兒拍照,我們匆匆站好,攝影師在前面幫我們整理了一下隊形,我們就在“茄子”聲中完成了畢業大合影。
我們從月亮湖一直走到學校的東門,隨時走隨時拍,攝影師有事兒我們就拿手機自己拍,學校的石頭很多,我們站在石頭上或者坐在石頭上,躺在石頭上,各種姿勢都留在了手機里。教學樓、圖書館、體育館、還有實驗樓,都是一個個身穿黑色學士服的學生,還會有沒畢業的學妹學弟跟我們一起合影。
拍完畢業照的那天晚上,我跟如李王璇窩在宿舍里選照片,照片太多了,畢業影集用不了這麼多。選着選着就聽見我的手機響了,是賀雲韜,他們晚上去聚餐了,現在差不多九點了,吃完了嗎?
我接起來電話,裏面的人卻不是賀雲韜,“蘇宴?”
“你是?”
“趙磊,賀雲韜的室友。”
“哦,我想起來了,有事嗎?”
“我們在你樓下,你能下來一趟嗎?老賀賴在這兒不肯走。”
不肯走是個什麼鬼?
“我馬上就下去,你等我一會兒。”
我匆匆下樓,在宿舍樓口看見了賀雲韜,依舊站在那顆櫻花樹底下,我跑過去說:“你怎麼了?”
賀雲韜定定的看着我,他身邊的趙磊說:“我們是覺得他喝多了,但是你看他這個樣子又不像喝多的,本來是準備回宿舍的,但是他到這兒就不走了,往這兒一戳就不動了。”
我看看賀雲韜,說:“你喝酒了?”
“嗯,一點點,我沒有喝多。”
是是是,喝多的人從來不說自己喝多了。
趙磊又說:“原來會說話,我剛才跟他說了半天話,這人就像是沒聽見我說話一樣,拿出手機撥了你的號就把手機塞給我了。老賀,見也見着人了,回宿舍吧?明天你不是還有事嗎?”
賀雲韜盯着我,我只好問:“回宿舍嗎?”
賀雲韜答:“今天還沒有跑步。”
跑個鬼的步,沒看見地上都是水坑,何況你不在學校我早就不跑了。
旁邊的趙磊說:“得了,這是我說什麼都當聽不見了,蘇宴啊,你看他一會兒,我去給他買個解酒藥,我們宿舍還有幾個也喝的有點兒多,站着的沒幾個了,都先被扛回宿舍了,我得去趟醫務室。我一會兒回來找你。”
我點了點頭,“你先去吧,我們就在附近走走。”
賀雲韜依舊盯着我看,我說:“你總盯着我看幹什麼呀?”
“好看。”
我笑了笑,“還能不能走?我們在附近走走,給你散散酒氣。”
賀雲韜拉住了我的手,“嗯。”
我看着我倆握在一起的手,這手也不知能握多久。
我們沿着宿舍外面的路走,剛下過雨的路很多小水坑,我跳着避過一個又一個水坑,不想讓泥水沾濕了賀雲韜的褲子。賀雲韜走得很穩,就是不怎麼說話,我想着這要是他喝醉了的樣子,其實也挺不錯的,也不鬧騰也不吐,但怎麼就不肯回去睡覺?
我晃了晃手,賀雲韜扭過頭看我,我說:“你喝了多少呀?”
“不多。”
“那怎麼不回宿舍睡覺?明天不是還要跟我去中區嗎?”
“蘇蘇,我們再跳一次舞吧,你說過畢業的時候我們要跳一次舞。”
我看了看周圍,我們已經走到宿舍樓外面的廣場上,這裏原本是停車場的,只不過晚上的時候車都開走了,這裏就成了很寬闊的一片空地。
“蘇蘇?”
酒氣熏染了空氣,我搭上了賀雲韜的肩膀,“好。”
沒有音樂,沒有舞台,我抬頭就能看見賀雲韜亮如星辰的眼,他臉上帶着淺淺的笑意,握着我的手抬高,我旋轉一周重新扶上他的肩膀。
賀雲韜慢慢合了合眼睛,身體晃了一下,兩手都搭住了我的肩膀,這是酒勁兒上來了?
我扶好他,說:“你還好吧?站得住嗎?”
賀雲韜兩手下滑,抱住了我,腦袋在我肩上,我聽見他喘息了一聲,然後賀雲韜輕輕叫了一聲,“蘇蘇”
我被他的聲音蠱惑,扶着他的手握了握,“嗯?”
“我愛你。”
心漏跳了一拍。
賀雲韜緊緊地抱着我說:“我愛你,蘇宴。”
我一直在跟我說,這個地方不是真的世界,我不能沉迷在這裏,賀雲韜也不是真的,他不是真的。但是我現在能感受着這個人身上的溫度,我摸得到他,聽得見他的心跳,他怎麼就不是真的了呢?
“賀雲韜,你現在醒着嗎?”
“嗯,蘇蘇,你也是喜歡我的,是不是?”
我把臉埋進他的肩窩,“我要是不喜歡你,現在我就該踹你了。”
我聽見他一聲輕笑,“蘇蘇,我一直都愛你。”
懷裏的人越來越透明,這場夢,該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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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蘇軾,東欄梨花。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飛時花滿城。惆悵東欄一株雪,人生看得幾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