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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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快快。”首席男僕托馬斯在廚房裏催促着,“他們就要下來了!”

“餅可不是靠催促就能熟的,就算是國王殿下也要等爐子燒熱。”廚房總管不滿地抱怨,“南希,生火。”

“是,戈特夫人”小幫工答應道。

“南希,拿糖。”

“是,戈特夫人。”

“南希,打蛋。”

“是,戈特夫人。”

忙碌使得戈特夫人疲勞不堪,她不停的向自己的幫工發號施令。可憐的小南希被指使的團團轉,威廉看不過去的幫她拿下隔板上的糖罐。

“謝謝。”南希小心翼翼地道謝,她昨天才到這個莊園,有點難以搞清狀況。

“沒關係。”威廉柔和地笑了笑。

“威廉,去熨燙報紙。”卡森看到這一幕,略顯不快的喊道。

“是。”威廉慌張的跑到熨燙室。卡森管家畢業於上流學校,他非常嚴厲。作為男僕,是不該幫廚房的人做事的。

“為什麼要熨報紙?”南希抱着糖罐,看着威廉離開的身影,不解地問自己的主管。

“蠢丫頭,你想讓主人的手和你一樣黑漆漆的嗎?”戈特夫人瞪了她一眼,“去把糖霜抹在麵包上,小夏爾少爺的不要放。”

我醒來的時間比大人都早得多,但沒有打鈴,貴族不該起的太早。我的家庭教師說這是因為我們不需要以工作而謀生。而在我看來,這只是僕人們為了自己能多睡一會兒的陰謀。但無論如何,我要遵守規則。

我睜開眼睛看着房頂上的花紋,人們說那是上帝和他的獨子耶穌的故事。上帝正在雲端慈愛地看着他的兒子,耶穌赤身裸體,宛如初生。這是歷屆蘭斯特長子所住的地方,角落裏處處都留着北極狼的圖騰。我有點奇怪,爸爸當年住在這的時候會想些什麼呢?

“夏爾少爺?”卡森管家輕輕敲了敲門,其實他有我們所有人的房間鑰匙。

“請進。”我說。儘管每天喚醒我,並不屬於卡森的指責範疇,當他多年一直堅持親自做這件事。合格管家的一大原則就是公正,我想卡森觸犯了這一原則。他對我比對弟弟羅本好得多,雖然現在羅本還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嬰兒。

“您想下去嗎?還是讓人把飯送上來?”卡森問我。

“不,謝謝,我想我應該去飯廳。”我坐起來說。我知道現在是僕人最忙的時候,我不想給卡森添麻煩。

“好的少爺。”他走上前來,親自為我換上合適的衣服。

爸爸一如既往的胃口很好,而媽媽依舊在床上吃早餐,其他人都坐在樓下等待。受過專門訓練的男僕魚貫而入,很快桌子上就擺的滿滿當當。

卡森經過我的時候,為我的盤子裏添上兩顆色澤紅潤的草莓。清香的酸甜氣息撲鼻而來,我驚喜地抬起頭與卡森對視一眼,默默的傳遞自己的感激。卡森很快走到下一個人面前,但我想他收到了我的謝意。

姨祖母拿着一份登有“畢加索畫展”消息的《巴黎時報》,在一件展品名字的旁邊,注有“艾德·科林先生所藏”這幾個字樣。姨祖母驚訝的說:“你們看到沒有?艾德居然露臉,名字登在《巴黎時報》上!”

“我早就跟你說過,他是很有鑒賞力的,”外祖母毫不意外的說。我的外祖母喜歡古典藝術,科林則恰恰相反,但這並不影響他們互相欣賞。

“當然了,”姨祖母接過話來說,“你的看法總跟我們不一樣。”

外祖母一時有些尷尬,低下頭不說話了。她從不善於與人爭鋒,尤其是親人之間,唯恐傷了和氣。

“下次艾德來看我們的時候,正好可以聊這個話題。”我的一位姑姑蘿拉說,“我想他會很樂意的,不是每天都有上報的機會啊!”

“是,我也覺的這樣很合適。”另一位姑姑賽琳附和道。她們是雙生子,似乎永遠都能保持一致。大概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兩位姑姑直到現在都待字閨中。但她們自得其樂,似乎並不介意當老姑娘。

“我倒認為你們這樣做並不會使他高興。我很清楚,我要是看到自己的名字這樣顯眼地登在報上,會覺得很掃興的。倘若有人跟我提到這種事,我決不會沾沾自喜。”姨祖母習慣性的打擊別人,但這次她的話並沒有起到原有的威力。

“提起這個,我有一件事要向大家宣佈。”爸爸開口說道,“既然過些日子米娜想去探望她獨居的姐妹,我們近期舉辦一場宴會怎麼樣?”

“哦!當然很好,我會邀請幾位巴黎的朋友來。”姨祖母並不願意隨我們一同去,但並不妨礙她享受宴會主角的光環。

“我年紀大了,不參與年輕人的玩意。”外祖母皺皺眉說。她不喜歡任何形式的晚宴,這是人盡皆知的。

“你們會邀請科林叔叔嗎?”我問到。

“嗯?”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這裏,我有點慌張,但硬着頭皮說,“他為姨祖母找到的果醬配方,正好可以用在宴席上不是嗎?”

“那個啊,再說吧。”姨祖母輕悄悄地敷衍我,這也就意味着和往常一樣,科林被排除在邀請名單以外了,想到這讓我覺得自己有些受到了侮辱。

“這不公平!”我不依不饒地大喊一聲。

“什麼?”姨祖母不高興了。

“夏爾。”外祖母暗示我不要和姨祖母起爭執。

“為什麼不邀請他呢,他是我們家的密友不是嗎?”我不解地問。

“夏爾,理由並不複雜,你長大就會明白了。”姨祖母並沒有發怒,相反,她像普及知識一般地對我講。“不是艾德的問題,是他還不夠體面。”

“你不是說科林叔叔很有錢嗎?”

“對,但他是猶太銀行家,這是不同的。”姨祖母解釋,“我們宴會上的出席人物,都是古老世家的貴族,甚至可能會涉及到王室的幾位親王殿下。即便科林來了,在坐的所有人覺得不舒服。”

“可我就不會覺得。”我不知道為什麼不停與姨祖母爭論。

“夠了,夏爾,吃完你的早餐上樓。”姨祖母本就為數不多的耐心在我的盤問下早以消耗殆盡。

我那一天積攢的好心情都被莫名其妙的打散了,雖然我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勇氣與姨祖母作對,但錯的人不是我,我深知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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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晶城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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