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控
這是秋天,一個晴朗而寒冷的秋天。在從晚會上出來的時候,科林登上他的四輪敞篷馬車,把毛毯蓋到腿上。
“嘿,艾德,和我們一起走怎麼樣?”雷利攔住了馬車說,“騎馬回家,就像我們以前所做的那樣,好像回到了過去的時光,這多有意思。”
“抱歉不能從命,我去的是另一個方向。”科林關上窗,而車夫就揚鞭策馬快步,反正他知道該上什麼地方。
“天,發生了什麼?”雷利看着他離開的方向,感到無比驚訝,“昨天他還信誓旦旦地對我說不會原諒露露,敢情一會功夫就變了。”
奧迪公爵安撫雷利道:“他是身不由己,準是露露強迫他,不管時間早晚都得上她家去。”
“我真是不懂,可以用錢買到的,為什麼要用感情。”雷利朝着科林離開的方向說,“如果他當初接受建議,只是包養,就絕不會有這麼多的麻煩。”
奧迪看了雷利一眼,沒有說話,自顧自的騎馬飛奔起來。
在晴朗的寒夜,科林從他的馬車上,眺望皎潔的月亮照射下的空無一人的街巷時,他就想到那張跟月色同樣明亮而略帶玫瑰色的臉。
“科林叔叔?”男孩好像總是委屈巴巴的帶着一些不滿看着他,好像他的到來是世界上最糟糕的事情。但夏爾又是唯一一個,能看到他在宴會上談笑風生后,對他說:“您累了,是嗎?”
“是啊。”科林半躺在座椅上,“我累了,小夏爾。”
四面八方的燈火都紛紛熄滅了,在林蔭大道的樹蔭下,在神秘莫測的黑影中,越來越稀少的行人在躑躅,幾乎分辨不出來。露露惶惶不安地從這些暗淡的身子邊擦過,彷彿是在黑暗的王國,在鬼魂叢中尋找一個身影。
她幾乎快要不耐煩了,一陣冷風吹過,露露縮了縮在自己的脖子。
“夫人。”女僕為她披上披風,“您進去等吧。”
“不,”露露堅定地說,“當他走下馬車,第一樣看見的,必須是我。”露露有很多問題,但有一點她絕對自信,就是如何實現對男人的掌控。
“一個暴發戶,如果老爺還活着,絕對不會讓您受這樣的委屈。”女僕為自己的主人憤憤不平,“羅迪子爵大人比他好無數倍。”
“不要這麼比較,太過分了。”露露訓斥道:“羅迪多麼值得敬仰,他感情是多麼豐富,艾德和他根本沒有可比較的餘地!”
“先生雖然是暴發戶,但他也從來不重視金錢。”男僕想起前些天科林的慷慨,不禁為自己的男主人說一句話。
然而露露馬上就撅起嘴來找補一句:“在他身上,這可是另外一回事。”露露可能還想在說些什麼,以證明自己的偏見是正確的,但看見那輛輕便馬車的到來,她聰明的閉上嘴,換上笑容。
科林猶豫了很久,久到露露那聞名於世的笑容都有點僵硬時,才勉強走下馬車。科林和露露都知道,當他下了車,他就總得進去,那他就會走不出來。也就是說,他又一次的妥協了。
科林搖搖頭,要對自己做的事情負責。露露穿着淡綠色的晨衣,一直走到他的馬車邊,當著車夫的面和他親吻。
“不,”科林試圖躲避,“附近還有人。”
“給人瞧見了,又有什麼關係?”露露頑皮的說,“你可是我的丈夫啊!”科林定在原地,這句話就像一個魔咒,緊緊的將他困在這裏。
兩間客廳前面有個狹小的門廳,牆上裝着花園裏那種用板條做的格子架,沿着它的整個長度擺着一個長方形的木箱,裏面象花房裏那樣種着一行盛開的菊花。這些在冬季灰暗的陽光中閃爍的短暫的星辰發出的芬芳的光芒,在這間半明半暗的小屋中映出一道道粉紅的、橙黃的、白色的斑紋。
“這麼坐着不舒服,來,我來幫你打理一下。”露露面帶得意的微笑,拿來幾個綢面墊子,搓搓揉揉,彷彿對這些值錢東西毫不在乎,然後把它們墊在科林腦袋後面和腳底下。
“不用了,我沒有這麼脆弱。”科林淡淡地說,“你置辦這些到底有什麼用呢?說到底,一年你也不在這裏住上兩個月。”
“你總不能要求我跟你一樣,住在破爛的傢具和磨光了的地毯中間吧!”露露為自己辯論道。在她身上,講求體面畢竟還是佔了業餘愛好的上風。
“當然不,有你這樣一位妻子,我從來都沒有對家族傳統的莊園生活抱有奢望。”科林自嘲的說。
露露給科林遞上一杯茶,問他:“檸檬還是奶油?”
“奶油。”
露露笑着問:“一丁點兒?”
“嗯。”
科林從小就不喜歡甜食,他之所以會變成現在這樣,還要感謝蘭斯特家族那出名的甜點,簡直膩人的甜味,卻讓他無比的眷戀。
“味道不錯。”科林喝了一口,稱讚道。
“你看,我一直都是知道你喜歡什麼的。”露露大顯身手,興奮地說。
“只要你想,可以做好任何事。”科林認同的說。
蘭花跟菊花是露露最喜愛的花,因為這些花跟平常的花不同,彷彿是用絲綢、用緞子做的一樣。她指着一朵蘭花說:“這朵蘭花彷彿是從我斗篷里上鉸下來似的,就是當年你和我第一次在馬車上時,我穿的那件。”
“哦。”科林表面冷漠,心裏還是高興的。這麼委曲求全的露露,是他們在熱戀時,他才能享有的待遇。
“親愛的艾德,你是一個不同凡響的人。你的這種氣質,我第一眼看了就喜歡,馬上就充分感覺到你與眾不同。”露露說。
“是嗎?我還真的不知道呢。”科森自嘲的說,“我對你還是非常了解的。直說吧露露,你一定有許多事兒要做,沒有多少閑工夫。”
“我?我從來也沒有什麼事兒要做!我總是有空的,你要找我,我總是有空奉陪的。無論是白天還是晚上,隨便什麼時候。”露露脫下自己的外衣,她裏面穿着淺紫色的中國雙縐梳妝衣,胸前綉滿了花樣。她站在他身旁,頭髮沒有結攏,披散在她的面頰上,她低垂着頭,對他說:“我有話要對您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