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六話 有條不絮的命數
帝都上空，只見雄鷹高鳴，一男子遙遙從鷹背之上一躍而下，隨後身影猶如滑翔，腳下生風一般輕飄飄的落在一高樓樓頂天台。
那男人長發飄飄，頭戴一彌勒佛鑲金面具，身上的棕色皮大衣厚厚實實的裹着身子，他緩緩轉頭，看向不遠處的一處庭院。
那庭院像是四合院一般，又帶着古代的大戶人家的氣概，坐落在帝都二三環間，帶着一股子濃重的歷史氛圍，又不乏煙火氣息。
樓頂，距離四合院很遠，若是常人只能遠遠地看個大概，可這男子摘下面具，眼神銳利，猶如鷹瞳。
仔細看去，這男人的眸子深處竟是散發出一圈金輪，閃着金芒，深處似乎還有着隱隱約約的符號若隱若現。
王安明像是常人一般下了樓。
這是一棟公司大廈，裏面來來往往的每一層大多都是職員白領，也不乏一些官員進出。
奇怪的是，這些人面對王安明，卻熟視無睹，像是王安明根本不存在一樣。
上了電梯，一路下樓，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帝都的人們總是很忙碌，好像每個人都有干不完的事情，不容一刻的停歇。
王安明卻慢悠悠的，他的金色面具被收入包中，他面容平和，帶着一股子獨特的屬於中年成熟男人的魅力。
長發披肩，卻沒有絲毫頹廢之意，反而襯托着整個人的面容更加出塵。
走出大樓，王安明低頭看了眼手腕上的表，悄然走入街道的人群中，頃刻間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
王易一路上了飛機，轉了火車，現代化的交通工具速度是曾經的不知多少倍，短短一天的時間，他便是抵達了藏地。
這片遼闊美麗的高原。
映入眼帘的，不是一望無際的綠，而是泛黃的乾草，許多地方還稀稀疏疏的露出難看的土壤。
那些畫中的美景，早就難以見到了。
多少年來人類的破壞和風吹雨打，早已讓大自然沒了最初的美。
或許只有在人跡罕至的地方，藏地更深處，能再度看到那遮天的綠色海洋。
王易走在路上，不遠處便是一處小鎮，那裏有預定好的大巴車，他要抵達更深一些的地方，再去尋找天鷹山的去路。
這一路上，也並沒有發生什麼值得一提的事情。
沒有遇到什麼陰饕門來襲擊王易的修士，也沒有激情的艷遇，更沒有打抱不平和英雄救美的庸俗橋段。
沒遇到有趣的人，也沒碰上有趣的事。
實際上，在絕大多數的時候，不論修士還是人，過得都是很平常的。
帶着淡淡的煩惱和淡淡的厭倦，平靜且無趣。
這是個和平年代，是多少代人夢寐以求以爭取來的，所謂值得人們去珍惜的時代。
枯燥和乏味的生活，或許也是所謂的平淡中的幸福，成為了常態。
比較起銀川時積骨寺的那個雨夜，比起碰到王安明時的那一刻，比起前幾日和鄧弈，悟正和尚的交談...這一日的路程顯得是那麼的平靜。
是啊，畢竟那些才是少數才對。
甚至於...關於那一男一女想做的事情，王易有時也有些迷茫。
實際上，他王易，絕不是個好東西，絕不是個所謂的好人。
所謂的大義，在他心中狗屁都不是。
甚至於，性格有些扭曲，有些怪癖，有些陰暗。
只不過，他沒有時間，也沒有那個精力去釋放這些，而他，也沒有那個資格。
因為，從他被帶入帝正後所經歷的一切，實際上都是在被動的經歷，主動的面對。
可所謂，無奈。
王安明和劉秋嫻的目的已經很明確了，可王易並沒有什麼真的想去阻止的心情。
可能在他看來，那樣的世界，或許會更有意思也說不定？
但是呢，現在為什麼要做這一切？
因為他不想讓那一男一女得逞。
因為他從小到大經歷的一切，都彷彿是被人安排好的，他被折磨至今，心中的怨恨與憤怒，讓他只想將那一男一女撕成碎片。
也正是因為這些，王易懂事的很早，也早早就在各種很難顯現出的地方遠超了同齡人。
不論是眼界，格局，心計，人與人的交往，亦是修行的路，他都是上上乘。
可這也並不代表，他的內心是健康的，他的內心是歡喜的。
相反，人得到了什麼，就要失去什麼，王易根本沒有小時候的記憶，往後的記憶又是如此的，性格的扭曲，是在所難免的。
他是個很理性的人，有的時候也會理性的過頭。
可歸根結底，理性的做事情是為了結果更好，結果更好的目的是因為自己希望。
所以，說到底，還是感性的。
那些一時匹夫之勇便是怒髮衝冠送命的莽夫，也是感性的，可那是愚蠢的感性。
不過事情也不能完全這樣一概而論。
還是自己爽最重要。
至於之後的事情，嗨，之後再說吧。
今朝有酒今朝醉。
來到了鎮子上，出示了電子車票，王易一天一路來甚至沒有說過一句話。
這便是，上了車。
車子裏，什麼人都有，有熱戀的小情侶，有長發的文青，有文質彬彬的學者來考察什麼東西，還有一批中老年旅遊團的大爺大媽。
車上很嘈雜，有帶小孩的夫妻在哄着孩子別吵鬧，有人在吃東西，有人在打電話，有人在拍照，有人在看風景。
王易抱着包，坐在那裏，朝着窗外看去。
對於周圍的一切，他都顯得很是淡漠。
無法不淡漠。
他沒有感受到生活的氣息，人生的美好，難得的平靜，他所感受到的，只有淡漠，腦海中有些渾濁，有些混沌，有着執念，又好似什麼都無所謂。
從上學的時候，他就沒有父母在身邊，還要隱瞞自己修士的身份。
同學的嘲笑和孤立，他要忍着，羞辱，他要忍着，一切的一切，如果在乎了，如果真的那麼在乎了，他早就瘋了，早就死了。
他要堅強，要微笑。等着父母回來找自己，成了高中大學時期心中的希望。
後來，他去努力了，卻被自己的父親一根手指打的重傷三年。
那個時候，他還不知道那是自己的父親。
他怎麼在乎？
他只能不去在乎，不去注意，將頭腦放空，不再被那些情緒干擾，思考更多有用的東西。
是逃避，也是面對。
逃避的，是腦海中的負面情緒，是委屈，是憤怒，是複雜，是心酸。
面對的，是理性的解決一切，尋找事情的脈絡，讓自己變得更成熟，經歷的一切，都是所謂成長。
代價呢？或許便是逃避的東西，或許便是...冷漠。
後來，哪怕身邊的人釋放善意，或他早已有能力去和許多人關係很好了，他卻不在乎這些了。
是習慣了，也是...聊不來了。
他們不配。
老子都他媽的經歷這麼多了，老子都他媽挺到現在了，誰他媽的知道老子那些年有多難？
老子都他媽走到這一步了，憑什麼還要過普通人的生活？
你們配么？
一切的事情，到了最後，只看定性。
有的人說，過程最重要。
可對於王易的人生而言，結果才是最重要的。
可劉彤彤的出現，這個女孩的出現，卻在帝正的時候，便讓王易的那顆被他封存已久的心，忽然顫動了下。
一直到如今，那顆顫動的心再度被他封存。
如今的他啊，和那個上學時期的他，又有什麼區別？
依舊是要，理性的去面對，去處理，他所經歷和遭遇的一切。
忽然，大巴車內，不知是誰提了一個老式的舊音箱。
裏面，一首歌，恍然間出現在嘈雜的人群中。
王易一開始沒有注意，可不知為何，聽了一句后，耳畔間，那些嘈雜的聲音都逐漸淡去，只剩這一首歌的聲音，愈發清晰了起來。
當夕陽照亮了肩膀
一寸寸縮短着夢想
城市裏閃爍的燈光
哪一盞是為我而亮
命運啊能否改變慈祥
給我不會墜落的翅膀
在天空努力的飛翔
沿着從不平淡的方向
當我高舉理想的火炬
天空卻剛好下起了大雨
當我面對鏡中的自己
越來越感到陌生的恐懼
當我立志要變世界
才發現世界已改變了你
當我不再年少和輕狂
是否還擁有追夢的勇氣
這川流不息的人生
就像一首抒情的詩
曾經寫下千言萬語
最後還是一張白紙
當所有都隨風而逝
心中留下一把尺
量一量經過的青春
問一聲到底值不值
...
“十六強晉級八強賽結束！”
華山山門，一鬚髮皆白的老者選讀着結果。
他的眼神有些詫異，因為這一天的比賽似乎結束的有些...太快了？
八場比賽，都充斥着詭異的氣息，似乎過於兒戲一般。
悟正和尚，僅僅憑藉肉身體術，便是將那丐幫的選手打的陷入昏迷，金剛門的威名也藉此直接名聲大噪。
李吾搞依舊是那詭異的游龍，直接無視真氣的攻擊，讓人琢磨不透，三兩下便是將對面的選手打的投降。
其他的場地，也無一例外的都是碾壓。
最終的八強選手名單，也正式公佈了出來。
他們是：
帝正，東陽鵬
華山，鄧弈
華山，劉彤彤
金剛門，悟正和尚
散人，李吾搞
武當山，王霖
古靈殿，蕭夢兒
崑崙派，周乾
“明日將進行八進四四強賽，請各位選手好好休息。”台上那白鬍子長老大手一揮。
眾人下台，不久后便是有修士驚聲道：“快看，對決表已經公佈了！”
帝正處，東陽鵬正掛斷電話，露出一個笑容。
剛剛的電話那頭，是喬娜娜。
喬娜娜雖然卧病在床，又距離華山千山萬水，可東陽鵬依舊每天都給喬娜娜打個視頻電話，日復一日，每天都像是那些熱戀中的小情侶一般。
同時，鳳流殤的葯還是管用的，喬娜娜這些天的寒疾沒有再發作，且鳳流殤沒有找上喬娜娜，也意味着自己的修為封印被解除一時並沒有引起鳳流殤的注意。
看了眼手機的微信群“華山盛會官方微信群聊”，其中已經公佈了對決名單。
【帝正，東陽鵬，對陣，崑崙派，周乾】
【華山，鄧弈，對陣，散人，李吾搞】
【金剛門，悟正合適，對陣，武當山，王霖】
【華山，劉彤彤，對陣，古靈殿，蕭夢兒】
看着手機屏幕中顯示的對陣表，東陽鵬眨巴了下眼睛，這十六強的晉級就連他也感覺有些不可思議。
劉彤彤，直接以碾壓之勢擊敗了丐幫的一號種子，是的，悟正擊敗的也僅僅是二號。
劉彤彤的修為，似乎已經觸碰到了煉神化虛境的門檻，可東陽鵬明明記得在之前，劉彤彤的修為頂多是煉神化虛境中期的樣子。
可這一次的比賽中，劉彤彤所展現出的華山拳法，凌烈無比，猶如萬鈞之勢，帶着破風之音，在渾厚的修為包裹下面容冷峻的她好像換了個人一般。
“李吾搞...那游龍究竟是何物？就連我也還看不出端倪...還有那悟正和尚，一身金剛體膚，無物可破...還真是，頭疼啊。”東陽鵬搖了搖頭，忽然有些疑惑：“周主任不是昨兒就去找官方理論悟正的事兒了嗎？怎麼...現在還沒回來？”
...
終南山，一處陰暗的洞穴之中，盤膝而坐的柳秋嫻正吸納着那牆壁之上源源不斷傳來的翠綠之意。
而縱觀整片終南山，竟是上萬陰饕門信徒都聚集於此，而他們無一例外，全都是面黃肌瘦，雙眼無神，好似就憑着一口氣吊著一般。
他們有的在修鍊，有的走在路上，有的在吃飯，他們都在幹着極為正常的事情，卻沒有任何人發現自己和身邊人的異樣。
“啊...”劉秋嫻神情迷離，那絕美的面容上桃紅泛起，她酥麻入骨的呻吟了一聲，隨後起身，慵懶的伸了個懶腰。
她的雙眸處依舊包裹着白紗，帶着一股子屬於她柳秋嫻的，獨特的美。
可此刻，她卻探出那青蔥玉指，輕盈的從腦後解開了那白紗的束縛。
被禁錮許久的雙眸，再度睜開。
沒有常人的眼白和眼球，睜開的雙眸中，儘是一片漆黑，帶着些許猙獰的血絲和褶皺！
這樣絕美的人兒，怎麼會擁有這樣一雙醜陋的眼睛？
更不要提，那雙眸深處滲出的猩紅之色！
若是只看雙眼，恐怕世人都會恐懼這是否是魔鬼在世！
“修成了...”劉秋嫻的聲音依舊清冷動聽，就像是春天裏的百靈鳥在鳴叫，一開口周圍的空氣便是泛起讓人心魂激蕩的醉意。
她踩着蓮步，僅僅往前一步，整個人的身影便是出現在洞穴之外。
呼吸着山間的空氣，用那恐怖的雙眸看像這片天地。
“之前我看不見，可我看待這個世界卻更加清晰，現在我能看見了...卻又有些，看不懂了。”
她搖了搖頭，不論怎樣，她都已經走在了這條不歸路上。
其他人，理解也好，厭惡也罷，哪怕後世修士百般譴責她所做的一切，那也不重要。
她只要，在自己還活着的時候，將自己想做的事情，做成，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