誕生
“先生,以撒先生請您去實驗室。”
絲毫不出所料的,在預先說好的時間裏以撒果然派人來敲門了。
今天就是最後的一天,一切的準備全部就緒,沈聲沒有出過門,但是通過種種跡象表明他們的計劃到現在為止應該還算是成功,所有人員全部按照計劃就位,現在就要看他們表演了。
害怕嗎?
說實話嗎?其實是害怕的。
他所恐懼的並非死亡,而是從此失去等同於自己半身的戀人。
他分不清這種情緒是否來源於自己,又或者是源自A的精神傳染,又或是兩者交織在一起,但毫無疑問的是他相當緊張。
“走吧。”
只有由他們先行進行實驗之後頌歌他們才有機會趁着這一片混亂奪取到逃生設施,不然憑藉財團海底實驗室中的武力保障,他們是一點機會也絕不會有的。
輪椅四平八穩的前進,碾過那些不知道什麼時候在冰冷的海底實驗室地板上多出來的紅色地毯,往日時不時能夠遇見一個行色匆匆的研究員的長廊里空蕩的讓人心生畏懼。
這裏什麼人也沒有,只有不斷延伸着的紅毯一路向下通往瘋子的殿堂。
“你來了。”
以撒打扮的相當莊重,他穿着打理整齊的禮服,甚至誇張的在頭上戴了一個禮帽,頭髮整整齊齊的打了髮膠梳到腦後,鄭重的幾乎可以去參加晚宴,不,應該說比參加晚宴還要更加隆重的多。
A看到了自己那把刀,以撒當然收走了它,以防A在這麼重要的一天突然翻臉不再配合實驗直接暴起殺人,他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事實上,看到以撒的那一瞬間,A確實思考了一下他衝過去奪刀殺人的可能性,然後默默的放棄了這一個誘人的計劃。
平日裏只有冰冷冷器械的實驗室被搬空了,A很熟悉這間實驗室,十幾年前已經沉在深海里的那一間實驗室和這裏並無什麼外在的不同,只是即使是他也是第一次見到這間實驗室這樣的一面。
被搬空之後的房間顯得大了不少,A曾經見過的所有研究員全部都出現在了這個房間裏,他們肅穆的站着,目光無一例外充滿狂熱和貪婪意味的注視着他。
“Abyss,我親愛的孩子,我們終於等到了今天。”
以撒沒有和A拉近距離,他站在那裏,遠遠的看着Abyss,向他露出虛偽而飽含深意的笑容,他的眼睛裏終於有了些許屬於人類的色彩,那是即將看到心愿達成的欣喜若狂,和狂熱的顏色混雜在一起,癲狂的讓人只覺得刺眼。
A倒覺得他這樣子更順眼一些,撕開那些虛偽浮誇的偽裝之後,露出的以撒就是這樣的一個毫無人性可言的瘋子。
“我會殺了你。”
A的語氣一反常態的平靜,他語調平平的宣告了以撒的死亡,就好像面前這個人並非他十數年如一日所憎恨的仇敵一樣。
“請便。”
以撒誇張的彎下腰,做出了一個絕對恭敬的請的手勢,只是他沒有低頭,充滿狂熱的盯着A:“我的神明。”
噁心。
A不再看他,他彎腰打橫抱起坐在輪椅上的沈聲,然後順着這條紅毯鋪就的道路繼續向前,那是一個祭壇。
古怪材質的地面冰冷的同海水無異,地上是尚且未完全凝結的鮮血畫就的古怪符陣,長相各不相同,神情卻麻木的如出一轍的白衣試驗品圍在祭壇的四周。
A很熟悉這種表情,曾幾何時,他也曾擁有如出一轍的表情。
他們會死,毫無疑問。
以撒所圖謀的,絕不是那麼簡單的東西,就算是呼喚術那樣的奇迹在他的眼前也不值一提。
A知道他想做什麼。
以撒所需要的並非是一閃而逝的神明,又或者是無法溝通的存在,他需要的是一位真正降臨於世的偉大存在,並非食屍鬼又或者是深潛者那樣只能說是眷屬的異存在,而是真真正正被寫在神譜上的偉大。
他實在是一個足夠狂熱,又足夠瘋狂,野心大的驚人的信徒。
他野心勃勃的計劃着一切,自以為一切盡在掌握之中,截止目前為止,A也得承認他確實做的不錯。
但他若是以為自己能夠控制一位’神’,那A只能說他大錯特錯。
以撒固然對自己也做出了相當多的改造,他也能夠在某種程度上控制的了A,但是他並非最接近於深海的人,所以他也永遠不會懂那些屬於深海的恐怖。
A清楚自己的能力所在,儘管看起來強大的不可思議,從本質上而言,他也不過是一個稍微強壯一點的深海眷屬,真正的’神’遠不止於此。
既然以撒想自取其辱,那就讓他試試。
最壞不過是一起死在這裏,他沒什麼好怕的,他會死死抓着沈聲不鬆手的。
他站到了這座祭壇上。
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很難用文字或者語言來描述,因為並非人類能夠理解的場景,也並非能夠被觀測的事件。
猩紅,翻卷,倒流的海水。
粘稠的某種存在無聲的攪動這些液體,破裂的人體和其他的什麼都在這片海水之中迅速破碎,然後變成某種無法言明的存在。
前所未有的猛烈波動和隱晦的氣息從這間實驗室擴散出去,沒有什麼比這力量所要更加宏偉的了,它摧枯拉朽,人類的一切科技和文明在它的面前都不過浮灰。
那是深海的幻覺,是沉眠於海底的永恆主宰。
彷彿有某種歌聲響起。
那並非人類的語言,也並非任何一種生物的聲音。
那是聽見一個音符都會使人發瘋的音樂,是深海眷屬發出的狂歡,是沉沒之城的遙遠呼喚。
那是恐怖開端前的狂歡,最深處的深淵顯露一角的陰影。
沒有人能夠在這樣的恐怖之中倖存,然和敢於直面瘋狂的人類都將凄慘的陷入永恆的瘋狂之中。
深海中的某種存在睜開了眼睛。
Abyss也睜開了眼睛。
它站在原地,冰冷無機質的目光冷淡的掃過周遭地獄一般的景象,就像是尚且不適應這具陌生的軀體一般,它慢慢的抬起了手。
然後那隻手頓住了。
它慢慢低下了頭。
它看到了在這具身軀的臂膀中躺着的人,這個生物抓着他的手腕,像是很急切的樣子。
它認得這個生物。
這個生物的身體裏有屬於深海的味道,是它的眷屬,它能夠感受到從這個眷屬身體裏蔓延出的精神波動,那些精神波動和這具身軀緊緊相連。
啊,它想起來了。
這是他的戀人。
清醒往往只在某一瞬間,更多的時候,那些屬於深淵的遙遠呼喚佔據了全部的心神,周遭的一切如此陌生而脆弱,脆弱到只需要一個輕輕的抬手就會盡數毀滅。
它無所不能,但它為什麼要這麼做?
絕大多數的生命脆弱的不值一提,需要它竭盡全力的小心翼翼的不去觸碰才能夠得以保留,這些生物脆弱極了,以至於根本不需要任何多餘的關注。
它突然感受到了什麼不一樣的東西。
懷裏的這隻眷屬好像在這一片海水裏抓住了什麼,它低頭看了一眼,那東西似乎附着相當濃重的和自己的身軀同源的波動。但它也僅僅是這麼看了一眼而已,假如這東西被其他生物拿在手裏,毫無疑問它會將其奪回來。
但是在它看來,懷裏的這個小眷屬毫無疑問也屬於自己,這具身軀自然而然的反應讓它很自然的擁有了這樣的認知,那麼讓它拿着這東西也沒什麼。
它挪開了視線。
殘留着的某些意識告誡它不能輕舉妄動,是因為什麼,它已經記不清楚了,若非那些鮮明的恨意和負面情感依舊充斥着神經,它現在早已重新游曳至深海,回歸那座沉沒之城。
拉萊耶。
海底的板塊劇烈的震動起來,如同共鳴一般回應着深淵造物的呼喚,沉眠在其中的偉大存在自夢境之中驚醒,它巨大而恐怖的瞳孔轉動着,然後將這視線投向上方漆黑一片的海水之中。
它看到了,擁有自己氣息的’子嗣’的誕生。
拉萊耶將為其的誕生而慶祝。
詭異而扭曲的城市在復蘇,深海的眷屬發出不可聞的嘶吼,它們自遠古的時代之中醒來,伸展開自己猙獰的軀體和觸手。
它在上升,它脫離了沉睡着的板塊,慢慢升起,然後猛地撞上了那座海底基地。
但這並不會阻擋拉萊耶的歸來。
它已經沉睡了太多年,在海水之中不斷擴散的血肉和陰影成為了它的食糧。
它將歸來,它將重現於世。
響應你的呼喚。
沈聲睜開了眼睛,海水渾濁成一片,瞎掉的眼睛裏什麼也看不見,但他依舊認真的睜大了只有灰白色晶體的眼睛,然後慢慢的抬起了手裏的刀。
深海的水壓沒有摧毀他,屬於深海眷屬的骨骼和類似魚尾的腿部成功的讓他有了在這片海域裏行動的能力。
就連這柄刀都彷彿在海水中漂浮了起來。
他很小心,也很謹慎,因為他也不能確定這樣做的後果,但他可以肯定的是,那一定會有效。
他脫離了對方的懷抱,一隻手抓着對方的手臂,迎上這個生物空洞又困惑的深藍色眼睛。
‘醒過來’
刀刃被送進了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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