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大戰在即
“郡主,郡主,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屋外,傳來太監慌慌張張的稟報。
酣睡中的舒悅凝被驚醒,不悅的從睡榻上坐起,尤帶着幾分困意,低聲道:“何事慌亂?”
“郡主,北胡犯境,連克六城,如今已經打到平郡了!”
“什麼?”舒悅凝的瞌睡瞬間消失不見,從睡榻上猛地跳下,也顧不得穿鞋子,倉促間披了件衣服便往外面走:“快,快將幾位輔政大臣請到議事殿去!”
“三位大人已經來了,此時正等在前面,還有幾位將軍也一併跟來了,就待郡主過去!”
聞言,舒悅凝拔腿往外走,宮人見狀忙追了上去,手裏提着她的一雙鞋:“郡主,郡主還沒有穿鞋……穿鞋……”
舒悅凝停下,盯着為她穿鞋的宮人瞧,方才真是太過着急,反失了分寸,這樣大的事情,哪裏是她一人能夠做主的?縱使她做了主,朝中手握兵權的大將們,又有幾個能聽她調遣?
思及此,她反而不着急了,待鞋子穿好,招來兩名內衛,令他們將消息火速送往行宮,請今上務必回京主持大局,而後理了理衣服,方才不緊不慢的前往議事殿。
她到時,殿內已經密密麻麻的站了許多大臣,除了輔政大臣和帶兵打仗的武將外,還有不少五品以上的官員。
他們的消息還真夠靈通的,看樣子,一個個都來得比她還及時!思及此,舒悅凝沉着臉,邁步走了進去。
立時,朝臣們圍住她,七嘴八舌的訴說著邊疆的危機,有人說當務之急是發兵奪回失去的城池,有人說應該派出使者前往北胡議和。
無論主戰抑或主和,都言之灼灼,各不相讓,不大一會就爭得面紅耳赤。
舒悅凝不語,由着他們爭吵,待覺得雙方都累了,方才淡淡開口道:“我已經命人將邊疆的急報送往行宮了,陛下不日將返京定奪此事!”
她話落,殿中鴉雀無聲,一個個面面相覷。
倏忽間,殿中再次沸騰起來。
“軍情如火,怎麼能等下去?”
“是呀,是呀,當務之急是發兵北疆,怎麼可以耽誤呢?”
“不,當務之急是派出使者前往北胡,遊說北胡的陛下收兵!”
“笑話,北胡現下已經連奪我大商六座城池,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派出使者有何用?理該立刻發兵支援北疆,奪回我六城,攻入北疆!”
……
不管是什麼意見,都有個共同的認知,那就是事情緊急,不能耽擱!這一點,舒悅凝何嘗不清楚呢?她倒想立刻發兵,可惜武將們未必會信服。
她暗暗嘆了一口氣,看向神情激動的趙平浪:“趙將軍,我知邊疆危急,可陛下不在京中,我們皆無兵符,怎能發兵?不若,將軍現下先備戰,待陛下回京后,我等一併說服陛下出兵,如何?”
她話一出,殿中立刻又安靜了。主和派大多是文官,一個個不滿的看着她,卻礙於面子,沒有反駁。至於武將,大多主戰,聽她擺明了立場,他們的神色緩和不少。
尤其是趙平浪,看她的眼神不如方才那般犀利,點頭道:“郡主所言極是,我這就傳令下去讓各部開始準備!”
“大家散了吧,一切待陛下回京后再做商定!”舒悅凝說完,便向外走去。
既然與她爭論無用,眾臣便不再糾纏她,立刻閃出一條道讓她離去。
走到殿外,隱約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她不作理會,坐上步輦。
“郡主,請等等!”這個聲音,是屬於桑瀟風的。
舒悅凝不想與他交談,催促抬步輦的太監快些起駕,太監們慌慌張張將步輦抬起,才走出幾步,桑瀟風便沖了上來,用手抓住步輦。
“郡主,我有幾句話要和你說!”
舒悅凝側頭看他:“若是朝廷里的事情,你回去寫個摺子,若是其他事情……”說到此,她微微一頓:“想來,我們之間沒有其他事情!”
桑瀟風的臉色有些不好,抿了抿唇:“我有件事情求你!”
舒悅凝愣了愣,在她的記憶中,桑瀟風一直是孤傲的,不會祈求別人,更不會祈求她,就連競爭饒騎都尉時,他處境那麼困難,也沒有主動開口求她。
她凝視他良久,心中頗不是滋味,諷刺一笑,道:“你現下是長福公主的駙馬,不久后將是威武將軍的乘龍快婿,還有什麼事情辦不到,需要求我?”
桑瀟風注視她的雙眼,一言不發,眼中包含着期盼。
舒悅凝被他看得無法拒絕,暗暗嘆一口氣:“先說說是什麼事情吧,畢竟我能力有限,縱使想幫你也要看能不能幫到。”
“我想去北疆!”
“你想帶兵出征?”問完,不等他回答,舒悅凝先苦笑一下:“這樣的事情只有陛下能做主……”
“不,我只是想保家衛國,至於什麼職位和身份去,我並不在意,哪怕只是個士兵也無妨!”
他說這話時,眼中綻放出耀眼的光芒,腰桿挺得筆直,令舒悅凝感到了萬丈豪情,一時間,她竟然無法將視線從他身上挪開。
“如果陛下同意出兵,這個忙,我倒是能幫……”說著,她頓了頓,又道:“但現下北疆吃緊,若真要出兵,待陛下回京后大軍就該開拔了,怕是等不到初二那天,這樣你和趙小姐的婚事豈不是要耽誤?還有趙將軍那裏,你既然繞開他這個很可能帶兵的主帥轉而求我,定是料到他為了女兒是不願意你出征的,你若是去了,豈不是要開罪於他?”
“我顧不上許多了!”他答。
舒悅凝不知道他顧不上許多的原因是什麼,或許是國家危難,成親這樣的小事已經不值一提,也或許是憋屈多年的他終於有一個嶄露頭角的機會,他不能放棄。
軍功,一旦他有軍功傍身,誰也不能阻止他功成名就,哪怕是討厭他的今上!
舒悅凝沉思良久,開了口:“如果這是你想要的,我可以幫你!這是你第一次求我,我想應該也是最後一次,以後,你的事情我不會再管了!”
她的話說得直白,是真的希望與桑瀟風不再有牽連了。桑瀟風自然聽得出來,臉有些發青,卻裝作感恩戴德的樣子,拱了拱手:“多謝郡主成全”
“你也不要抱太大希望,陛下到底會否出兵迎戰還是未知之數,若不成,哎……”
“不管結果如何,末將皆對郡主心存感激!”
舒悅凝沒有再說話,向著隨侍擺了擺手,示意他們起駕。
接下來的時間,舒悅凝是在焦急的等待中過去的,行宮離京城說遠不遠,說近不近,若今上接到消息后立刻啟程,兩日內應該能抵京,那樣於戰事應該沒有多大的影響。可今上並非明君,若貪圖在行宮中享樂,而對北疆的戰事置之不理,那離亡國怕是不遠了!
舒悅凝並不熱愛大商,可身為其中一員,她不希望看到它傾覆,覆巢之下無完卵,這個道理她是懂的。懷揣同樣心思的,在大商不是小數,尤其是朝臣們,一個個都急得上火。
這樣一天一天過去,直到第四天,北疆傳來戰報,大商已經丟了七座城池了,可是今上卻沒有出現在京城。
朝臣們連忙聚在一起商議,最後得出一致的結論,讓舒悅凝這個御前紅人親自跑一趟行宮,請今上回京主持大局。
舒悅凝倒也不推辭,當即答應下來,正準備出發之際,今上的聖旨來了,一同帶來的,還有一塊調動兵馬的兵符!
舒悅凝位於群臣之首,聽着傳旨太監宣讀聖旨,只覺得荒唐無比。今上以京城氣候不宜休養為由拒絕回京,又說北胡不過蠻夷之邦不足為懼,此等小事全交由舒悅凝定奪,是戰是和她說了算,就連這人人都覬覦的兵符,今上也毫不在意的讓人給了她。末了,今上為了方便她行事,正式任命她做了監國,讓她終於可以名副其實的管理朝政。
她將聖旨和兵符接過,當即轉身面對群臣道:“北疆戰事危急,刻不容緩,令威武將軍趙平浪為主帥,率十萬大軍趕赴北疆驅逐北胡,保我大商河山!令大司農立刻準備糧草隨軍出征!”
說著,她看向站在末尾的桑瀟風:“命桑瀟風為先鋒將軍,隨軍出征!”
聽她片刻間就做出了迎戰的決定,群臣們倒也顧不得去計較她得了監國之位,也顧不得去計較今上將關乎社稷的兵符給了她。武將聽聞要迎戰,一個個摩拳擦掌,準備請命。
至於文官,都驚得臉白了,紛紛阻攔。
“郡主,不可呀,如今北胡正氣勢當頭,哪裏是……”
不等帶頭之人說完,舒悅凝淡淡道:“從現在起,敢言議和者,以通敵賣國之罪論處。”
她話一出,幾個想力爭議和的文官立馬閉了嘴。一時間,他們的眼中充滿了畏懼,用看今上的眼光看着她,其中明明白白寫着兩個字——暴君!
舒悅凝毫不在意,命眾將士立刻前去準備出征之事,兩日後便開拔趕赴北疆。
這一天,過得異常繁忙,糧草、軍餉、徵兵,還有京城的佈防,這一件一件的事情商量下來,待她走出議事殿時天已經亮了。她這才意識到,竟然熬了一天一宿。
她打了一個哈欠,準備回宮休息,迎面走來了趙平浪。
“參見郡主!”
她因為呵欠連天而顯得眼淚汪汪,十分疲憊的說道:“趙將軍這麼晚來……”說著,她看了看魚肚白的天際,改口道:“這麼早來是有什麼事情嗎?”
“我來,是為了小女的婚事!”
舒悅凝一僵:“趙將軍是特意來問罪的?”
“不!保家衛國,是男兒的本分,桑瀟風他身為皇室一員,更應該將天下安危視為己任,我感激郡主做出了決定,讓我免於兩難之地!”
他將兩難二字說得十分苦澀,不用問,舒悅凝也能猜到趙穎定是在家中鬧過了。可憐天下父母心,一向行事爽朗的趙平浪也有欲言又止的一天。
舒悅凝不忍心讓他太過為難,開口主動道:“趙將軍可是有什麼難處需要我幫忙?但說無妨!”
“能不能……讓桑瀟風在京城中多留幾日,待初二他們完婚,再讓他快馬加鞭追上大軍?”
舒悅凝愣住,本以為趙平浪找她是為了讓她收回成命,不想,竟然只是讓桑瀟風晚走幾日!
看來,趙穎對桑瀟風是情根深種了,不願意讓桑瀟風失望,遂以這樣的方式來成全他。大戰之前成親,等同於將一生交付,若桑瀟風回不來,她就成了守寡的女人,雖然本朝不講究這個,再嫁也不難,可畢竟有了影響。
可惜,桑瀟風不能對她交付真心,因為他已經有了長福公主!一心二用,又怎麼是真心呢?
雖然感觸很多,可畢竟是他人的事情,舒悅凝不好評價,“今日是二十七,大軍二十九出發……將軍是想讓他幾時出發?”
“拜完堂就走!”
“拜完堂就走?”舒悅凝沉吟片刻道:“不如讓他多留兩日,與第二批糧草官一同前往北疆?”
趙平浪有些羞愧:“不,不用!小女這樣已經算是胡鬧,不可再縱容她了!”
舒悅凝看得出趙平浪所說都是心裏話,也不再多言,點點頭道:“好吧,我下一道手令,讓他拜完堂再與三軍匯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