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啾!

嗚啾!

……

太煬落在了龍門底下,一片光潔的沙灘上。

面前就是一個幽深的漩渦洞,方才他親眼看着越涼被吸進去,自己卻進不去。

他有些着急,在那動的邊緣徘徊。探頭往下看,下方黑乎乎的,什麼都瞧不着。

離他不遠處就是願巫,願巫已經被浩大的靈力擊暈,身體在緩慢膨脹,顯得很是詭異。

再過一會兒,她應該會炸成碎片,這場鬧劇也就落了尾聲。

太煬沒顧得上思考為什麼自己不受這龍門靈流的影響,好像靈流在灌滿他的身體后就停止了流勢,沒有像對待願巫那樣擠爆他。

他只擔心着越涼掉進了哪個角落裏,萬一沒有他幫助,遇上危險了怎麼辦?

正四下打量着,身後閃過一道奇異的光芒。

太煬轉頭看過去,卻見是一個身着白袍的人,戴着兜帽,看不清臉。

那人抬手,在半空中畫了個弧,願巫身上忽然出現了一個金色的罩子將她罩住,靈力之強,以至於龍門底下的靈流無法擊穿這個法罩。

他緩緩轉過身來。

太煬心中略一驚,提高了警惕,面上依舊波瀾不驚。

對方率先開口了:“極北帝君。”

出乎預料,聲音竟是他熟悉的,越涼的聲音。

在太煬詫異的目光下,那人摘掉兜帽,帽子底下露出的臉,儼然是越涼的面容。

只是,這張臉面無表情,不帶任何感情,與他熟悉的越涼相去甚遠。

對方又淡淡地開了口,“你那小契侶,同人皇一道弄了個暗度陳倉,倒真將本座騙了過去,還算……有點東西。”

太煬頓了頓,向對方恭敬地低了頭。

“鴻鈞祖神。”

天道鴻鈞的目光帶了幾分讚賞,“你的視野,果然開闊。”

說罷,又補充道,“如今看到的本座模樣,不過是你心中的映射罷。至於你那小契侶,現在還在這龍門底下。”

太煬問:“敢問祖神,他究竟在何處?”

鴻鈞說:“你自會尋到他。”

鴻鈞的身影攔在願巫跟前,方才還出手保住願巫的命。太煬不用細想,便清楚了對方的意圖。

但他仍是堅持着,不卑不亢道,“可否請教祖神,為何要保這願巫的命?”

鴻鈞掃了眼地上的願巫,“她擾亂大荒秩序,違逆天道,然而本座與巫族有淵源,此番亦數還她一報。”

“本座會再找個僻靜的地方將她關起來,讓她再禍害你們。”

太煬不語。

這倒是在預料之外的,他時在沒想到天道鴻鈞會站在願巫那邊。原本艱難取得的優勢,因這創世神的出現而變得岌岌可危。

然而鴻鈞似乎並不想找他們的麻煩。

鴻鈞直截道:“太煬,前世你瞻見人神混戰,以一族之力調解其中,生生將本座的天罰時辰拖后數百年,令人皇有機會想出破罰之策。本座讚賞你的勇氣和遠見。”

“你們既拼得一線生機,想來亦在機緣之內。從前種種,本座不與你們計較。”

“今後大荒之上,各族是生是滅,本座亦不干涉。只是若再出現如前世混亂,本座仍會出手清算。”

太煬頓了頓,說:“晚輩還有一事想請教,敢問祖神,巫族從何而來?”

鴻鈞道:“你們如今見到的每個巫人,皆為過往蒼生之夙願化形。願巫每做一次交換,就會抽取這些夙願留存起來,以待日後助巫族重生。”

“巫族無實體,無心無情無生死,依附於活物的靈智而活。夙願所含情感強烈,是最適合巫族的容器。”

“本座會帶走願巫,世間將不再有巫族。”

願巫的身影忽然動了,她在光罩中艱難地爬起身,以手肘撐起半個身子。雖仍活着,然而卻被龍門裏浩大的靈力擊中雙目,雙眼緊閉着,烏黑的血流出眼眶。

她歇斯底里地咆哮着,雙手在空中胡亂而瘋狂地舞動。

“鴻鈞!你這個……偽君子,人面獸心!你又想關我,我死都不會和你回去!我……”

她狂亂的話語戛然而止,鴻鈞微微抬手,光罩里不再能傳出聲響。

鴻鈞臉上看不出情緒,施法,將願巫變小,裝進了一枚貝殼裏,隨意便放進袖中。

做完這些,他又轉向太煬,略一打量,道,“可惜了,你若能懂捨棄憐憫,興許能與我抗衡。”

太煬依舊波瀾不驚,只淡漠一笑。

“憐憫未必不是好事。”

“雖有小為,卻不足成大事。”鴻鈞搖搖頭。

他轉身,便如光轉瞬而逝,眨眼就不見了。

.

越涼一個人在龍門底下呆了很長時間。

他不會飛,也不能順着靈流游上去,只能躺在地上,望着頭頂的漩洞空嘆發愁。

唉,如果當初在夫子手下學習時用功些就好了,他便是想着怎麼著都有太煬帶他飛,才偷了懶。

現在可好,阿郎一不見,他就變成了爬地的小烏龜。

哎。

越涼癱成了一個大字,腦袋放空。

上方波光粼粼,底下幽暗,他好像是躺在了海底。

好像,有點安靜了。

倒不覺得孤獨,真是奇怪了,在這個偌大幽暗空間裏,應該無端讓人感到寂寞才對。

可他的心頭卻坦然而寧靜,彷彿太煬依舊在他的身邊。

越涼打了個哈欠,乾脆變回原形,倚靠着旁邊的一根巨大骨刺躺卧下來,打算耐心等待。

現在他即便沒有縮小體型,也只有前世時,自己玄甲上的一根骨刺寬大了。

失去玄甲后神軀所能承載的靈力太少,已經不能維持昔日的神威形象。

當年跺跺腳就能撼動九州的玄獸,現在只剩下一小塊碎片,還在哺育眾生。

死了活着都有用,越涼覺得,無論是對前世還是今生,他作為一隻神獸,已竭儘力氣。

那麼,剩下的日子,就讓他自私一點,都留給太煬吧。

越涼又打了個哈欠,等得都困了,還沒有人來救他。

真慢啊。

漩洞處的光影暗了暗,碎光流轉。

一顆偌大的龍腦袋探下來看了看,很快捕捉到越涼的胖影子,於是趕緊遊了下來。

越涼眨了眨朦朧的睡眼,面前一隻熟悉的蒼龍影,黃金眸子熠熠生輝。

他心裏悄悄雀躍起來。

太煬游到他跟前,落穩了,走上前,腦袋親昵地拱了拱他的頭。

“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裏。”

越涼嘴角翹了起來,尾巴高興地搖啊搖,耍賴道,“走丟啦,背我上去呀。”

太煬看了看他比山還大的神獸軀,又望望天上,道,“你在為難我。”

越涼:“……這就不愛了,可哭死我了,那你把我丟在這裏吧。”

太煬:“……”

當然還是能背,不背怎麼辦呢?

太煬用尾巴捲住了越涼的腰,使了點勁兒,往上飛去。

越涼覺得自己好像被捆住提起來的小豬仔,在空中搖搖晃晃,抓住了自己的后爪,尾巴歡脫地甩着。

他逐漸離地面越來越遠,也看清了自己那片僅存的玄甲。

玄甲上傷痕遍佈,折斷無數,沉重,木訥,無聲,安靜地長眠在大荒底下,是另一個塵世存在過的證明。

越涼鼻頭有點發酸,在心裏小聲和自己的前世道了別。

再見啦,我要去過更快樂的生活了。

睡吧。

做個好夢。

……

太煬抽空回頭望了一眼,底下昏黑的,看不大清楚,正往上飛着,也沒空看仔細。

他於是隨口問越涼,“下面是什麼?”

越涼賣了個關子,“不告訴你。”

太煬問:“是靈泉嗎,還是諸如靈礦地脈之類的。”

越涼說:“不是,都不是。"

"嘿嘿,回去再告訴你。”

.

又說那岸上,當三隻神獸墜進山口時,靈泉被砸得猛濺起百丈高。

浩大的靈流潑落下來,隨後就激起靈湖裏千層浪潮,一浪比一浪高。

舜蒼正頂着蛋在湖岸邊走,被浪拍了個猝不及防。玄武蛋受了拍力,從他背上滾入了湖中。

“蛋啊!”舜蒼大驚失色,噗通一聲跟着跳了下去。

湖浪一波又一波,來勢兇猛,他完全抵禦不住,只得緊緊趴在蛋殼上。

待浪稍小,立刻推着蛋往回遊。

折騰好半晌,總算把蛋挪到岸上安全的地方了。

舜蒼最後用力推了兩下,又把蛋往裏推了幾寸,累得癱坐在地上,背靠着蛋。

“呼……好累啊。”

他擦了擦汗,低頭,卻看見旁邊有一些粉色的細小碎片。

……嗯?

舜蒼錯愕地抬頭,發現玄武蛋的蛋殼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小裂口,被頂起來的蛋殼碎片形成了一個尖尖的小凸起。

舜蒼:“……啊啊啊怎麼辦!我把蛋弄碎了!”

他正慌得手足無措時,又聽見咔啦一聲輕響。

是蛋殼碎裂的聲音。

舜蒼獃獃地看着那一處。

只見一個嫩粉色的小嘴巴頂開蛋殼,弄出一個小口子,隨後又縮了回去;過了一會兒,裏面伸出一隻小爪子,扒拉着蛋殼。

裏頭的動靜大了起來,玄武蛋搖搖晃晃,噗地歪倒在地,破口處開得更大。裏頭有些暗,但是光照了進去。

舜蒼震驚不已,心被嚇得狂跳,惴惴不安地走上前,大着膽子,向里望了一眼。

一個粉色的小腦袋忽然抬起來,睜開眼,透過蛋殼上剛破開的洞,與舜蒼對視。

是一雙漂亮的淺色豎瞳,水靈靈的,充滿好奇。

一對天生的桃花眼。

舜蒼大齡剩玄,沒伺候過剛出殼的小獸,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他局促地擦了擦爪子,看那小傢伙拚命掙扎着破殼,不知該不該幫上一爪。

他正糾結着,那小獸竟自己擠了出來,呼嚕一下,大半個身子都懸在了蛋殼外,後腿卻不小心卡住了。

小獸離地面有一些高度,眼看就要滑脫掉下,舜蒼慌忙上去接。

“小心啊!”

啪嘰一聲,小獸結結實實地砸在了舜蒼的肚子上。

舜蒼嗷地叫了一嗓子,這個小傢伙可真沉!

他趕得及時,趁小傢伙落地前一個利落的翻滾,用柔軟的肚子接住了。然而頭被磕了一下,很疼。

小小的龍喙在他的脖子下拱動,好奇嗅聞着。舜蒼揉着腦袋,苦惱地支棱起脖子,忙不迭察看小獸的狀況。

“小傢伙,你……”待看清后,他被小獸驚到了。

是一隻小武獸,粉鱗白鬃,鱗上有流螢狀的細碎白點,龍身龍爪修長,龍喙天然上翹,看起來總像是在笑。

他的眼睛也十分漂亮,到了陽光底下,舜蒼才發現是兩隻不一樣的眼瞳。

一金一淺,清澈乾淨,目光專註又認真。

不知是祖神的龍脈太強大,還是天賦異稟,舜蒼恍然驚覺,這小獸才破殼,體型就已經與他差不多大了!

遠處的神山又是轟轟兩聲,兩隻玄武都被嚇了一跳。

這裏仍然不安全,剛出世的武獸很脆弱,可不能碰上巫族。

舜蒼來不及想太多,抱起小武獸,準備去找終辰等匯合。

“哇,小么么,你好沉啊……”

小武獸的眼睛眯成了縫,彷彿在笑,發出一聲快樂的啼叫,“嗚啾——”

舜蒼滿臉無奈,“好啦好啦,帶你去找你父神,好不好?”

“嗚啾!”

※※※※※※※※※※※※※※※※※※※※

我翻了一下評論,大家好像都猜錯了哈哈哈哈哈哈

另:桃桃有大名的,大名爹爹給取hhhhh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玄武重生日記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玄幻奇幻 玄武重生日記
上一章下一章

嗚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