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了

到家了

當天邊露出一絲光亮時,巫人忽然都失去了力氣,如同一灘爛泥般嘩啦啦倒下,融進泥土裏,在地面留下斑駁的深色痕迹。

所有人都疑惑不解,保持着警惕,這些巫人卻迅速風乾,吹散了,再也找不到一絲痕迹。

荊棘枯萎,皺縮,成了小小的一團。

戰場上除了狼狽的眾人和密佈如網的地裂,再也找不到交戰過的痕迹。

東秦舒了口氣,垂下手中的彎刀,環顧四周。

一陣蹄聲從不遠處傳來,藏離一路小跑,趕到他跟前。

“是殿下他們,殿下成功了。”藏離幾乎能篤定。

東秦點了點頭,眉心卻又擰了起來。周圍的土地被破壞得太慘烈,興許要花很長時間才能修補過來。

他嘆息道:“只可惜了這片土地,我記得我們來的時候,還到處是森林。”

遼南樹木蔥鬱,山巒迭起,現在被靈力的震蕩削成了平原,光禿禿的。

藏離望着那些溝壑,沉默良久。隨後,曲起前蹄,將手掌按在地面上。

淺綠的碎光飄出,滲入大地,潤物無聲。

山神的法術催促萬物生長,一開始只在遠處見得一點點綠色,近處卻依舊枯槁;草木的嫩芽從土裏鑽了出來,茸茸的鋪滿溝壑,連成薄薄的一塊綠毯。

再接着,樹木拔高起來,嫩葉舒展。

藏離停下法力,微微喘了口氣。此時,面前已是一片富饒的森林。

東秦擔憂地拉住了他,“小鹿,這才只是一方森林,若要此地全部恢復原貌,恐怕會極耗靈流。”

藏離反而笑了,“龍門就在身後,還怕沒有靈流不成?這麼肥沃的土地,留待它千萬年後自行癒合,未免暴殄天物。”

“許久沒行山神的神職,動動筋骨,倒也無妨。”

他又轉向另一個方向,往那邊走去。讓戰場長出森林只是一瞬的事,可若要使整處森林沒了他也能存活,還需精心涵養數月。

東秦自然而然地跟了上去,他一向支持藏離的。

二人身後,一條巨大的裂縫谷地已經被森林覆蓋,焦燎的土地陷入沉睡,散落的亡軀和骸骨被森林根系收殮。

而地面上,萬物欣欣向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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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涼和太煬幾乎是最後兩個知道小武獸破殼的。

在他們與眾人匯合前,小武獸就已經被眾人抱了個遍。

終辰還把他這新添小兄弟搶來自己懷裏,又親又捏,霸佔着不給別人碰。

夷伏弱弱地提出了抗議,“辰兒,你都抱許久了,該輪到我們了吧。”

越皓也在一旁嚶嚶,“爹!我也想抱桃桃!”

終辰瞪眼,齜牙道:“他最親近我,我先抱!”

越皓不服氣,“桃桃跟誰都親,又漂亮又黏人。爹你撒手!你把桃桃抱得喘不過氣了!”

這幾個神都化了人形,舜蒼小小一隻,才將將能夠到他們的膝蓋,只能蹦起來,憂心地勸着眾人,“大人們不要衝動啊,他才剛出殼……”

遠處傳來一聲洪亮的咆哮:“桃桃——!!”

越涼雙眼放光,直直衝了過來,一把撈過桃桃抱住,在額心響亮地親了一口,“爹爹感覺到了,就知道你肯定出來了!”

“哎喲,給爹看看,爹的小么么長什麼樣。”

小獸天生與親獸有着聯結,桃桃一改懶洋洋的模樣,動彈了起來,嗚嗚叫着,往越涼臉上蹭。

小眼睛眯成彎彎的弧,眼尾勾翹,前額一個突出的小茸角。看角與雙眼的距離,這小傢伙的龍角日後將長得蔚為可觀。

然而桃桃現在仍是很小的一隻,因出殼較晚,四爪和龍身都有些發胖。但看鱗色和龍鬃,儼然是一條俊俏的小龍。

桃桃小前爪搭在越涼胸口,顫巍巍地立起身子,鼻子嗅了嗅,伸出小舌頭輕輕地舔了一下越涼的下巴。

越涼低頭看他,他便眨了眨眼睛,綻出一個燦爛的笑臉。

越涼心花怒放,幾乎要感動得老淚縱橫,“這麼親人的性子,究竟是隨了誰?”

太煬接過小武獸,掂了掂,可沉。一看那雙眼睛,整顆心不由得放軟了,這眼睛長得和越涼一模一樣。

小傢伙自然也親他,熟悉感覺后就不安分地往身上爬,眼睛好奇地盯着他的龍角,伸出肉乎乎的小爪子,想去夠。

太煬忍不住笑了,“阿涼,他比較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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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涼按照玄武族的習慣給桃桃取了大名,叫桃源。說不清是為記下桃桃出生時的桃花林,還是破殼時的靈泉湖畔。

雖然有了大名,大伙兒還是喜歡喚他桃桃,親昵又可愛,適合小孩子。

桃桃一找着雙親,就不讓別人抱了,每天不是掛在越涼身上,就是黏在太煬懷裏。

分明在殼裏待的時間太長,四爪的龍骨都已堅硬能走路,還是懶懶地賴着。

小東西有心眼,很會撒嬌,讓所有想強迫他走路的人打消了念頭。

唯一尚存些理智的終辰深感危機,決定親自上陣,既然爹爹們狠不下心,那就他來。

夷伏在一旁做助教,見終辰把桃桃放在青石上,然後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放了一隻好看的木馬。

桃桃很高興,小爪子在空中撈啊撈,很想要。

終辰蹲在他旁邊,指着木馬,嚴肅道,“想要嗎?想要,就得走過去拿。”

桃桃看着他,小腦袋一歪,目光疑惑。

終辰又強調了一次,“自己走過去拿,我不幫你。”

夷伏有點心軟了,勸道,“辰兒,要不算了吧,他才破殼多少天,四么么當初學走路,不也學了兩年么?”

終辰暴躁道:“越皓這小子向來不求上進,桃桃可不能和他一樣。”

說完,又鼓勵桃桃,推了推他,“走吧。”

桃桃岔開后爪坐着,前爪規矩地立在身前,看看木馬,又看看終辰,眼神變得委委屈屈的。

終辰無動於衷,“走。”

桃桃嗚啾地叫了一聲,站倒是站起來了,然而一股腦就往終辰懷裏鑽去。他動作很快,終辰猝不及防。

待反應過來的時候,小傢伙已經又滾回他臂彎里熟練地撒起嬌,小尾巴歡快地搖着。

終辰皺眉,捏住他的後頸,想拎到地上站住,桃桃望着他,眼睛單純無辜。

終辰:“……”

他嘆了口氣,認輸般把桃桃一抱,“好吧好吧,阿兄去拿給你。”

桃桃:“嗚啾!”

夷伏震驚:“你方才還要他上進來着。”

終辰又愛又恨,用力揉了揉桃桃的小腦袋,“哎,不上進也行吧。”

桃桃趴在終辰肩頭,狡黠地朝夷伏眨了眨眼睛。

夷伏:“……”還好越皓沒聽到這話。

不過……嗯,桃桃這麼可愛,不上進就不上進吧。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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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涼自然也發現了他的小么么喜歡撿現成,再不然就是賣慘撒嬌,由此征服了一大批奴隸以供驅使。

教肯定會教的,只是現在還沒到時間,桃桃還在小獸玩耍的年紀,那就玩吧。

越涼不想桃桃也像他小時候那般艱難,被落在風雪裏差點殞命;又或者如太煬一樣,出世就上戰場,從深淵裏殺出來。

就算是終辰,還是小獸時也快樂的,那時後殿只有終辰一隻小獸,他和太煬忙着收拾內亂后的玄武族。

現在世事太平,可不就是養育小獸的好時候么?

可惜即便收拾掉願巫了,越涼仍不能像自己設想的那樣,每天同小么么混在一起。

他還得幫忙收拾殘局。

大戰結束的六天之後,越涼正躲在滬天城的偏殿裏逗桃桃玩兒,終辰就破門而入。

“爹,我讓青鳥給您派了三次口信,您怎的都不回?”

終辰一進來就看到越涼把桃桃頂在肚皮上,抱着爪子轉起了陀螺,登時惱了,“爹,您在做什麼,桃桃摔下來可怎麼辦!”

床有幾尺高,加上級台就有將一丈,獸形縮小后可以躺上去。然而成年獸的高度對於幼獸終究不可承受。

越涼被兒子訓了,爪子擦了擦鼻子,把桃桃一抱就蜷起身子,團成球,只露出一排龍鬃,留給終辰一個叛逆的背影。

“嗚嗚嗚,我不去,我要陪么么——”越涼哀嚎道,“我不想幹活——”

終辰額角的青筋崩了出來,“不想去也得去,那龍門只有你能進去。”

神山劈裂后,龍門重新現世,從門裏流瀉出的靈流在山腳聚成一汪靈湖。現在這口靈湖成了大荒的焦點,許多種族都往這邊趕來。

然而門裏流出的靈流,流勢太大,這幾天已經有些泛濫的勢態。萬一溢出來,可能會危機到下游的一座神城。

知道龍門的成因后,終辰等人商討幾天,最後太煬建議把源頭的出靈口堵小一點,也方便日後修繕龍門。

龍門的靈流一半為人皇留下,另一半源自越涼的玄甲碎片。誰都動不了那碎片,太煬也不行,所以只能由越涼親自出馬。

可是這個一向積極的工作狂現在吸么么吸上癮,不想出門了。

終辰直接上手搶桃桃,“桃桃先由我照顧着,你辦完事了,就還給你。”

說著,摸摸桃桃的小臉蛋,滿心歡喜。沒忍住,悄悄吧唧一口,光明正大地以公徇私,十分猖獗。

越涼滿床打滾,嚷嚷着:“我累,不想動啦,我都做了幾十萬年了。”

“讓老王八休致吧——”

終辰抱着桃桃,瞧着他,笑呵呵道,“那可不行,做事要有始有終。這可是你教我的,爹爹。”

越涼:“……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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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不情願,越涼也還是出門了。

遺留下來的事情很多,很快,大家就忙得沒空照顧桃桃了。

越涼忙着修補龍門,又發現人皇遺留下來的陣法有些粗糙,打算補得完整一些。編纂新陣法的苦活就交給太煬,他只負責進入龍門裏,照葫蘆畫瓢地給弄出來,就完事了。

藏離和東秦忙着種樹。

經歷了這場浩劫,遼南元氣大傷,恐怕需要數百年才能養回來。地底下都是巫人殘存的巫氣,與靈流不同,這種侵略性極強的力量令所有草木枯萎。

森林長了又死,好不容易才能留住一些,短時間內是住不了人了,也不適合其他種族居住。

遷居此地的六翼神和遼南人族無家可歸,正不知所措時,終辰提出可以將他們安置在滬天城,又或擇城而居。

兩族面面相覷,最後阿撒茲勒拍了板,一行人浩浩蕩蕩地遷往滬天。

彼時,越涼站在神山頂上,望着他們遠去的身影。從遠處看都是小小的一個黑點,分不清是人還是六翼神。

他笑着同太煬打趣,“哎,阿郎,你說他們以後會不會混成一族?我記得六翼神祖上是西神族的天使和惡魔吧,這兩支,好像都是從人族來的。”

太煬專心研究着陣法,悶聲道,“不知道呢,世事難料。”

兩個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往那個方向看去。

天很高,雲悠悠的,這些人走了,會不會回來,沒有人知道。

越涼忽然想起一件事,“回去后,我們回家看看吧。”

太煬看向他,“舜蒼幫我們打掃得很乾凈,你種在窗台上的花,他都幫忙澆了水。他告訴過你,忘記了?”

越涼笑着說,“不是現在族裏的那個家,也不是滬天那個啦。”

“那是哪個?”

“玄武大殿,古山上的那一個。”

哦,是那個呀。

太煬嗯了一聲,摸摸他的頭。

越涼坐到他身旁,靠着他,打算休息一會兒。

一邊在想寫有的沒的。

“我還想去看看爻魚,現在都快到夏天,它冬眠一定早就睡醒了。可以給它帶些遼南的魚,長得又大,顏色還鮮艷,它肯定喜歡。”

“還有冰原上的木狼族,上回沒來得及收拾他們,竟敢綁架我,哼……不過,他們是奎木狼的後輩吧,可以和他們聊聊奎木狼的事。”

“聽說夏末的北廟有火神祭,要不要去看看?“

”哦對了,我聽辰兒說,遼南的最南端有朱雀族遺脈,上輩子那些老朋友,說不定還在呢,也去看看吧。”

太煬靜靜地聽着,手上工作不停,面上卻已然帶着了笑意。只時不時地回應幾聲,或者問些什麼。

“好好,都聽你的。”

.

待到事情都了結,越涼才在滬天城裏,重新同玄武族匯合起來。

玄武族儼然已同分別前見的大不相同。

滬天是座大城,急缺機關,然而擅長機關的大師卻沒幾個。

最近忽然多了起來,原因是他們城主仗着親緣,把擅造機關的玄武一族從極北盡數挖了過來。

終辰最近想要一隻百餘尺高的護城機關獸,讓機關獸沿着城牆來回巡守,這樣就能騰出很多人手。

越涼過去湊熱鬧時,便看到大大小小熟悉的影子,都爬在半完工的機關上,一面自己做,一面還要指揮着打下手的白虎。

終辰陪他看,抱着手臂,“爹,讓大家都留在滬天吧,這裏能住的房子多得是,我可以讓夷伏劃一塊專門的地方給玄武族住。”

“滬天離龍門也近,他們日後若要跨龍門,也很方便。”

越涼笑了笑,說:“辰兒,他們亦有自己的想法。舜蒼說想在滬天開一家機關店鋪,同滬天做做生意,好買些石料回去把玄武城修好。”

終辰沉默半晌,問:“玄武城還在么?可天罰后我回去看過,家裏已經……”

越涼坦然道:“我們可以再建啊。”

“回去后爹爹試着把龍車弄出來,這樣往來就方便了。”他拍拍終辰的肩膀,笑着說,“往後還有那麼長的日子,爹也不想一直見不到你。”

終辰也笑了,眼睛彎起來,臉色難得的柔和。這時候的他就有些像越涼。

“爹爹缺什麼,儘管跟我提,我來安排就是了。”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談得很融洽。機關獸里,一個小影子咚咚地跑下來,捏着幾張羊皮紙,一路小跑至跟前。

“城主,你說要在機關獸的頭上加兩門火炮,我們覺得有些不妥。可以加在這裏,或者這裏……”

越涼靜靜地聽着,待他們聊完后,才勾起嘴角,誇讚了一句,“驚蟄,做得很好。”

驚蟄受寵若驚,緊張地攪着小爪子,說話都磕巴了,“我……祖神讓我做的事,我都做到了,這些機關,我都學懂,也教給了大家。”

越涼看了眼頭頂的機關獸,有不少細節處是他不懂做的,卻完美糅合進機關之中。

顯然驚蟄不僅學通了他教給的東西,甚至已經開始自己獨創。

他於是讚賞鼓勵道,“真棒,比我棒多了。”

被祖神誇獎了。

驚蟄羞得耳根子都紅了,眼睛只敢盯着地面,卻抑制不住尾巴搖啊搖。

越涼又問,“舜蒼呢?怎麼沒看到他?”

驚蟄答道:“族長先去看小桃桃了。我們還有工沒做完,做完了再去。大家都很喜歡桃桃。”

唔,才認識沒幾月,桃桃的魅力就已經擴散到玄武族裏了。

自己的這隻小么么,還真是特別啊。

越涼忍俊不禁,正好他亦打算回去照顧桃桃了,便說,“你們先忙着吧,我看看他們去。”

“機關獸做好了,記得叫我來看啊。”

驚蟄用力地點頭,“好,一定!”

.

滬天城的後殿裏,桃桃正趴在一張毛皮上打盹。

無事做的越皓負責照顧他,這些天大人都忙,他於是自告奮勇,來照顧桃桃。

桃桃很好伺候,不吵不鬧,渴了餓了會叫喚,逗他時還會很配合地撒嬌討巧,越皓非常喜歡照顧他。

只是今天不太巧,北廟有遊街,白獠約了他去玩。

他很想去,可是去不了,因為要照顧桃桃。

越皓陷入了糾結中。

門扉輕輕叩響兩下,一個謹慎的身影出現在門外。

“小城主,我來看桃桃了,桃桃睡醒了嗎?”

越皓眼睛噌地亮了,一下從床上坐起身,“舜蒼你來了!”

最近這些日子,和他一起交替照顧小桃桃的就是舜蒼,他於是也順帶認識了這玄武族的現任族長。

舜蒼的脾氣很好,越皓心裏藏不住事,便什麼都同他說。

越皓一個鯉魚打挺,乾脆利落地滾下床,一把抄起自己的布袋,匆忙道,“白獠找我去北廟玩,我只去一會兒,桃桃就拜託你了。”

“我很快回來,靠你了舜蒼!”

他嗖一下跑沒了影。舜蒼目瞪口呆,挽留的小爪子還滯在半空,“等一下……”

然而越皓已經跑遠了。

團在皮毛上的小傢伙緩緩地抻動身子,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嗚——嗷——”

舜蒼回過神,見桃桃已經醒了,於是摸摸他的頭,略帶歉意道,“抱歉呀桃桃,吵醒你了。”

桃桃照舊回給他一個燦爛的笑容,臉藏在兩隻前爪中間,眼睛似笑非笑的。

神情看着似一隻小狐狸,那雙眼睛卻清澈無辜得讓人能原諒他的所有小心思。

舜蒼看到他,心情也不由得輕鬆起來,一邊給桃桃梳鱗,一邊逗他,“桃桃今天很乖。”

門外灑落進燦爛的陽光,午後溫暖明艷。

屋子裏很安靜,只有木條梳刷過鱗片時的沙沙聲,以及小獸舒服的嗚嚶。

遠處傳來曠遠的嘯叫,聲音洪亮而有力。

桃桃被這響動吸引了,抬起頭,好奇地往門外看去,視線不斷在門外和舜蒼之間游移,急切地示意着。

舜蒼忍不住笑,“你想去看嗎?那好吧。”

他把桃桃抱到門外,搭在二樓的圍欄上看。

從這裏向遠處眺望,能看到滬天城的全景。此時城的上空翱翔着幾隻六翼神,翼展寬大,相互追逐搏擊,似在玩鬧。

桃桃興奮起來,動着不安分的小身子,似乎也想飛。

舜蒼笑着抱穩了他,桃桃長得很大,他幾乎要抱不住。

“小傢伙,等你長大后就能飛啦,像你的父親一樣,飛得高高的。”

舜蒼望向遠處,指着其中速度最快的一隻六翼神,說,“那隻六翼神叫阿撒茲勒,我以前很羨慕他能在天上飛,但現在不會啦……你以後會飛得比他還快,長得比所有人都大,你會是一隻很厲害的武獸。”

桃桃嗷嗷叫起來,身體像一隻柔軟的彈簧,手舞足蹈,把舜蒼樂壞了。

“好啦,你該進屋子裏去了。”舜蒼說著,把他抱回了屋子裏。

梳完鱗,又梳了梳龍鬃,桃桃沒有太煬那樣覆蓋在龍鱗外的外鬃,但是背上和頭頂的龍鬃也很長,很茂密。

舜蒼梳完,還給他在頸側編了個小辮子,看起來俏皮又活潑。

做完這些,桃桃打了個哈欠。

舜蒼摸摸他的小臉蛋,看見桃桃漂亮的小眼睛困得都泛淚了,便哄道,“乖乖睡覺吧。”

“睡一覺起來,你的父神就回來啦。”

小桃桃嗷嗚一聲,向前爬了爬,腦袋一定要枕着舜蒼的尾巴才肯睡。

舜蒼只得由他,慢慢哄着,就哄睡了。

真是個不省心的小傢伙啊。他想。

.

願巫消失時在春初,遼南大地一片蒼夷。

但到了春末,被山神催長起的森林覆蓋傷痕,遼南就又恢復了生機。

越涼便是在這時啟程,拖家帶口返回極北的。隨行還有玄武族的一些小玄武,東秦和藏離,以及一大群青鳥。

一支浩浩蕩蕩,亂糟糟的隊伍,沿途到哪裏都很吵鬧。

剩下的一部分小玄武留在滬天城,繼續完成那隻機關獸。舜蒼也留了下來,籌劃着玄武族的機關店鋪事宜。

回程的路上,木製的輪車吱啞,沿途春光無限好。

越涼抱着自己的寶貝么么,對太煬說,“我覺得桃桃不開心了。”

太煬望着桃桃那張依舊如春風一般的笑臉,沒覺察出什麼,不解地問,“可他看起來很高興……他怎麼了?”

越涼沉吟片刻,艱難道,“舜蒼沒有跟來,我覺得他想舜蒼了。”

太煬:“……我們是不是要反省一下。”

越涼:“是的,怎麼能讓小輩幫我們照顧么么呢。你還記得從前我們怎麼帶辰兒的么?”

太煬陷入了沉默,良久才說,“不記得……”

“……我也不記得,我們好像,都交託給後殿的神官了……”

畢竟當時當族長、當帝君,要處理的事情可多。

越涼仰天長嘆,“怎麼辦啊,我沒有經驗,這麼小的么么要怎麼帶才好。”

太煬笑了,笑聲輕輕的,撓得越涼耳朵發癢。

他攬住越涼,小聲地說,“沒關係,我們可以慢慢學。”

也是,還有那麼長的時間呢。

車隊緩慢地行進着,搖搖晃晃,極北彷彿還有好遠。

越涼又睡了一覺,待醒來時,一座高聳的尖山出現在了遠處。

那座山上有失落的神殿,開滿神殿的凌霄花,花藤深處曾經藏了一口石棺,棺里睡着兩個抱憾長眠的古神。

越涼靠在太煬身上,忽然想起來這一茬,於是仰起臉,笑着動了動太煬,“看那邊啊。”

太煬便望過去,嗯了一聲,摸摸他的頭。

“到家了。”

(完)

※※※※※※※※※※※※※※※※※※※※

終辰:爹,我是怎麼長大的?

越涼:呃

————完本作話時間————

老王八每一次都打我的臉。

我以為拉不回來了,但其實可以;我以為前面的隔日更,到最後為了考試請假半個月,人全都走掉,但也沒有;我以為這麼差的文不會有推薦了,可編編依舊給我榜單。

我覺得他不好,有段時間甚至絕望到差點自暴自棄。但這一點一滴支持的聲音都告訴我:他還勉強行。

我艱難地相信了,寫了,然後老王八就活了。

說點其他的吧。

關於這個故事的設定。最開始的想法很簡單,就是一隻玄武救了世界,碎掉的殼上載着新的大陸。那麼那隻玄武呢?他從前過得怎麼樣,經歷了什麼,有孩子嗎,有伴侶嗎,為什麼獻身救世?

如果能重新活一次,他會怎麼選擇?

這就是越涼了。我把他放到了一個原始淳樸、未開化的世界去,相信最本真的感情能彌補一些遺憾。

大荒是一個自然而原始的世界,有奇特的森林和草原,有海洋,春夏秋冬,有它自己的生命輪迴。故事在春末開始,結束的時候,我又讓他們回到了春天,回到了那座山的山腳下。就像一個圓,開始即是結束,但奇妙的有始有終。

我想讓悲傷和遺憾都留在過去,明天永遠值得期待。以前有人評論過,說我喜歡灌雞湯,可是雞湯好呀,雞湯是甜的,如果生活里都是苦味,能得一碗雞湯鼓勵,也很好。也有人會覺得雞湯不怎麼樣,我發自內心地為他們感到高興,因為這證明他們沒有受過生活的痛楚。

我可能還是太過於不忍心,所以把背叛和算計都堆在了前世里,讓它們和前世一起灰飛煙滅;讓新的世界‘柔’一點,就不要,再有生離死別啦。我給了所有人歸處,一絲值得期待的希望,即便是願巫,也讓她仍有自己的可能。願巫作為一個幫人實現願望的神,自身願望卻無法實現,即便是最後的復仇也沒有成功,但在最後,我幫她實現了‘半個’願望——鴻鈞帶她走了。剩下的故事,或許好,又或許沒結果。

說一下接下來的安排吧。

就按照先前承諾的那樣,把另外一本給寫完,然後想寫系列文,就是幾本書的主角互相都認識的那種,這種串在一起的感覺很奇妙。

寫的時候會痛苦,會糾結,當然寫爽了的時候快樂亦無法比擬。就像老王八,寫到最後已不受我的控制,他們活在了大荒里,活生生的,弄得我現在想要說一聲再見,都說不出口,淚濕眼眶。

那就這樣吧,番外之後有空了會寫幾個,想看誰的番外可以在評論里提,我會記在本本上。

最後,非常非常感謝每天更新后,給我留言的寶寶們,你們的ID我全都記得;還有另外那二十幾個沉默追文的寶寶,非常沉默,怎麼樣都不說話的,弄得我又好笑又無奈,但我知道你們在哦。

非常非常感謝,真的。

那麼,下一篇文,再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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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重生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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