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巧遇
在那次詭異的談話之後，在近一個月的時間裏都沒人再來找過玉流光，似乎是把他以往在了無人的角落。如果不是每天都有人來送飯送水，玉流光說不定真的會想辦法逃走。不過他深知，齊子蘭一向都喜歡外松內緊。
學全二十九年四月，邊城的天氣已經顯得有些炎熱了。雖說自己名義上是俘虜，但齊子蘭在吃穿用度上卻從來沒有剋扣過什麼。這不，玉流光又聽到門外響起了聲音：“王爺，將軍讓小的送些解熱的水果來。”
“進來吧。”玉流光輕笑。現在他真的有些摸不準了，齊子蘭到底動的什麼心思？好吃好喝的招待他，卻又對他不聞不問。
而正當玉流光打算讓來人把東西放下離開的時候，卻發現那人已經走到了他的面前。手在面前一晃，另一張熟悉的容顏毫無預兆地出現了。
“流雲！”玉流光一驚，低聲驚呼，條件發射一般地站了起來，“出什麼事了？”玉流雲不是跟北蕪關係很好么？為什麼要穿成這樣，還易容變音來見他？
玉流雲豎起食指貼在唇邊，隨後又拉着哥哥走到帳子中間輕聲道：“哥，現在情況有變，你必須立刻離開。”看到玉流光滿是疑問的臉，玉流雲狠心接着道，“振國那邊沒有主持大局的，誰能跟我斗？一點意思都沒有。”
“騙人的技術你還差得遠呢！”聽到弟弟故作冷酷的話，玉流光忍不住笑道，“齊子蘭打算利用我們逼振國投降，進而挑撥四國之間的關係？如果真是這樣，南疆不但沒法統一，只怕形勢會比現在更糟。”
玉流光話音剛落就發現弟弟已然跪了下來，低聲道：“南疆與北蕪一戰，都是流雲的錯。流雲自以為能控制局面，卻不料一直以來都是被別人利用。現在走到這個地步，流雲別無他法，只能求哥哥力挽狂瀾。”
“起來。”雖說聽到弟弟認錯足夠讓玉流光開心，可目前這種情況，玉流光嘆了口氣拉起玉流雲，“齊子蘭限制你的行動了？那可有些不好辦了……”
“所以必須儘快送你回振營。”玉流雲的表情已不復初時的狷狂意氣，“哥，換上我的衣服，馬上走。”說著，已伸手開始解扣子。
玉流光一把按住了弟弟的手：“我走了，齊子蘭會把你怎麼樣？”
“你擔心那麼多幹嘛？！”玉流雲撥開哥哥的手，繼續脫外衣，“我自有分寸，你放心。鳳青名在行軍打仗上並不佔優，你若不回去，南疆必敗。”
而玉流光卻固執地再次攔住了弟弟：“你在這裏，我必受制於人。”
玉流雲再沒法裝作不在乎，他看着哥哥：“北蕪人人都知你我不和，齊子蘭也不會傻到利用我要挾你。哥，要真有什麼事，只能算我自作自受。”
“胡說！你我兄弟手足，我豈可不顧你。”玉流光怒喝。
似乎是不想跟哥哥再作無謂的爭吵，玉流雲輕笑：“我私自跑出來，齊子蘭一會兒就會發現的。若是錯過了這次機會，你可是想走都走不了了。”
明明知道弟弟說的有理，玉流光卻還想爭辯什麼，但玉流雲卻沒有再給他機會。在脫下自己的衣服后，玉流雲不顧玉流光的掙扎，開始給他換衣服。
“流雲！”本就身體孱弱，玉流光見掙脫不過弟弟，無奈地道。
“好了。”沒多大一會兒，玉流光就在玉流雲的脅迫下跟弟弟換好了衣服。玉流雲看着自己的“傑作”，忍不住笑道：“要是有人能認出你來，我回去可沒臉見師傅了。”隨即又正色道，“趕緊走吧。地形圖我放在衣服口袋裏了，你，萬事小心。”
事情已無轉圜的餘地，玉流光只好點頭：“你多保重，我回去一定設法救你出來。”
“哪那麼多廢話？還不走！”玉流雲猛地退了一下玉流光，逼着哥哥離開了。而在那一瞬間，玉流光卻往弟弟懷中塞了什麼東西，來不及問的玉流雲只能看着哥哥的背影消失在眼前。
“站住！”
雖然自己一直小心地走，盡量找隱蔽的地方，可聽到這句話，玉流光還是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你是什麼人？鬼鬼祟祟地在這裏幹什麼？”是齊子蘭？！玉流光眼睛不禁眯了一下，是知道自己掏出來后親自來找自己的么？齊子蘭是不是太高估他對於振國的價值了？
“你又是誰？”聽見有人回答，玉流光一愣，不是叫自己的？
“放肆！你是什麼身份，敢這樣跟我父親講話？”聽到此話，玉流光冷笑，是齊子蘭的獨自齊尚廣。
“廣兒！敢問這位姑娘芳名？來此有何貴幹？”齊子蘭的話讓偷聽的人心裏疑惑不已——怎麼會是女子？
“父親。”齊尚廣顯然也沒想到面前的人是女子，驚詫地道。
“既然被看出來了，我也就不隱瞞了。小女子姓石，是來這裏尋夫的。他已經有好些日子都沒有音訊了，小女子不放心，因此才大膽以男裝打扮。”這回答不卑不亢，玉流光微微一笑，幾乎要鼓掌了。可不知為何，他心裏卻隱約浮現一絲不好的預感。
“既然如此，石姑娘不妨說說夫家姓名，或許老夫識得呢？”齊子蘭故作好心地道。
即使是靠着大樹躲避，玉流光還是感到了那女子的猶豫。可不會兒，他卻聽到那略有些熟悉的聲音響起，而這一回，他聽出了女子的身份：“多謝，我夫家姓王，單名一個一字。”
蕭如素！幾乎是在同一時刻，玉流光就否認了自己的判斷。蕭如素還身在牢獄就不說了，就算她能出來，一個女子又哪能獨自行走千里道邊城來呢？不！剛剛否認自己判斷的玉流光渾身一個激靈，在下一瞬間感到自己彷彿置身冰窖。
“哦？這個名字老夫倒是沒聽過。”齊子蘭呵呵一笑。
“那真是可惜了。不過小女子還是多謝先生。”說著，那自稱姓石的女子盈盈一拜。
隨後而來的是一陣疾馳的馬蹄聲，近瞭然后消失了。來人在齊子蘭耳邊輕聲說了些什麼，繼而低頭等待指示。
雖然沒看到情況，但玉流光卻也猜了個大概。看來，自己沿途佈置的一些誤導齊子蘭的東西開始起效了。
“石姑娘客氣，老夫家中還有急事，先行一步。”說罷也不等那女子言語，帶着謝旭人策馬離去。
“呼。”女子長舒了一口氣，卻發現下一刻自己被人拉在了一棵大樹背後，還與那人貼得那麼近。蕭如素剛想掙扎，不經意間卻瞥見那人冷若寒冰的眸子。她立刻僵化，渾身無法動彈。
流光……這是她極度思念卻怎麼也叫不出口的名字。而她日思夜想的人，就這樣毫無預兆地突然出現在她的面前，讓她手足無措。
片刻之後，馬蹄聲又起。
些許的沉靜過後，只聽有人“哈哈”大笑起來：“沒想到我齊子蘭馳騁沙場多年，深諳兵道，今日竟被一小女子耍了！”
“剛剛有人稟報得到玉流光的蹤跡，那女子又有什麼要緊？”齊尚廣顯然尚未明白。
“那女子字字都透着玄機啊。她千里尋夫，夫家姓王名一。要不是聽到附近有玉王的消息，我又何至於連這個都沒聽出來？廣兒，爹問你，王一為何字？”齊子蘭跟兒子說著，絲毫沒懷疑自己要找的人就在附近。
“玉！”齊尚廣驚呼，“那麼，那女子是玉王妃了？”
“是啊。而且她自稱石姓，玉石本同源啊。”齊子蘭點點頭，自己這兒子還需要多多歷練歷練才好啊。
“可是爹，玉王妃一個弱女子，女扮男裝千里尋夫。這說出去也沒人信啊。再說，玉王妃不是身陷囹圄嗎？”略略思考了一下，齊尚廣又說出了自己的疑問。
齊子蘭嘆了口氣，微微皺眉：“學全帝給玉流光指了兩個摸樣相同的王妃，雖猜出她的身份，但不知道是哪一個啊。”
“那我們還繼續找嗎？”偷聽的兩人聽見這話，都不約而同地皺了下眉。
齊子蘭擺擺手：“算了，既然這麼久都沒找到，只怕已經走遠了。玉流雲這小子敢在我背後動手腳，就該明白後果！哼，回營！”
此話一出，緊貼着玉流光的蕭如素分明感到對面的人兒身子一僵，冷冽的氣息撲面而來，幾乎要將她淹沒。
人聲漸漸小時，躲在一旁的兩人卻還是沒有任何動靜。蕭如素心中忐忑，卻也不知怎麼開口，只能靜靜靠着丈夫。
良久，只聽得見外面“沙沙”的風聲何清脆的蟲鳴。剛才驚險的一幕彷彿從來沒有發生一樣，一切都只是依偎在一起的兩個人的幻想。
玉流光在長久的“石化”之後，終於拉着蕭如素重新站在了幾近落山的紅日之下。沒有任何錶情，沒有任何言語，玉流光牽着妻子的手默默地向目的地前進。
這樣的玉流光是蕭如素沒有見過的，她心中有種莫名的不安。於是沒走幾步，少女甩開了少年的手，看着他：“你若生氣，你要是想罵我打我都行，但你不要這樣子，我看着害怕。”
依舊是沒有溫度的眸子，依舊是沒有情緒的聲音，略略一愣之後，玉流光已重新牽起了妻子的手，邊走邊道：“有事，回振營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