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相隨
“喂，你們聽說了沒，前線又出事了？”
正親手為玉流光縫製夏衣的蕭如素冷不丁聽到這句話，心中一緊，手中的針已刺破了指尖。蕭如素輕輕皺眉，將手放入嘴中，凝神想聽得更清楚。
“什麼事啊？那裏不是有國姓王爺么？”另一個獄卒道。
一聽有人不知道，開始說話的那個又開口道：“你還不知道啊？聽說就是那個王爺出事了呢！已經是第二個皇子了。。。。。。”那人故意誇張地說著，可蕭如素卻已無心再聽。
那時不好的預感真的成了現實了嗎？手裏的衣物被攥得緊緊的，蕭如素苦笑。也許是假的呢？只是聽說而已吧。或許只是北蕪故意放出消息，擾亂人心呢？
這安慰顯得是那樣蒼白無力，蕭如素髮現心亂糟糟的，完全沒有辦法思考。她從頭上抽出丈夫送的簪子，默默地想：王爺，我該怎麼辦？我要怎麼做才能幫你？
玉流光那沉靜的有如玉石般的溫度彷彿真的透過了那小小的飾品傳遞到了蕭如素手中，她漸漸冷靜了下來。
是的，這只是兩個獄卒的閑談，而且還是聽說。那麼首先，她要弄明白的，是事情的真偽。如果這只是個假消息，那她大可不必如此。可要是真的。。。。。。蕭如素深吸了幾口氣，拚命告誡自己不要衝動。
“這幾天沒來看姐姐，一切都還好吧？看，我帶什麼好吃的來了？”因是輕車熟路，獄卒開了門轉身就走了，留下了言笑晏晏的蕭如盈，提着東西站在門口。
蕭如素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如此期盼妹妹出現在眼前，也從沒料到自己竟然如此高興。她忙拉過妹妹，一起坐下。可不知為什麼，蕭如素總覺得笑盈盈的妹妹有點奇怪，可要說具體奇怪在什麼地方，蕭如素卻又講不出來。
“怎麼了？”見姐姐急切地拉自己坐下，蕭如盈笑着問。可這笑落入蕭如素嚴重，卻感到有那麼一絲的不自然。
蕭如素也報以一笑，盯着妹妹，目光灼灼：“盈盈，你告訴我，這些日子府里還安好嗎？”這話其實問得模稜兩可，“府里”既可指玉王府也可指蕭府。可蕭如盈一聽這話，臉色瞬時就變了，隨即又恢復了剛才的表情：“府里很好呀，姐姐別擔心，有我呢。”然而這一切，一點不落地落在了蕭如素眼中。
“別騙我了，盈盈。到底是不是出事了？”蕭如素目不轉睛，無論是表情還是聲音，無一不告訴蕭如盈她的焦急和擔心。
“姐啊，哪裏有事？如果有事的話，消息早傳開了不是么？”蕭如盈仍不肯認，只是固執地辯駁着。
蕭如素已經沒有了笑容，眉眼之間全無剛才強裝的溫和：“盈盈，從小到大我沒求過你什麼。但這一次，姐姐求你，你要是真的知道什麼，就告訴我吧！”說著，聲音已隱約呆了哭腔。
沉默，良久的沉默。蕭如盈也終於沒有了笑意，抬頭與姐姐微紅的眼睛對視：“這件事本來是一定不能告訴你的，只是看這樣子，姐姐也聽到消息了吧？那我就把我無意中聽到的一些消息，一五一十地說了。”說罷，深吸了一口氣，放下了手中的東西，慢慢站了起來，“聽說王爺到邊城的那天，就在鳳將軍的營帳中失蹤，至今下落不明。而與王爺同行的莫相思留在那裏繼續探聽消息，而莫相離在不久前已回到鳳城，面見了安王。”
牢房安靜得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姐妹倆誰也沒再開口，就這樣坐的坐，站的站，一動不動。
而在一個月前，在遙遠的邊城，北蕪軍營中，三個人的表情都顯得有些怪異。
玉流雲冷笑了一聲，看向齊子蘭的目光寒冷入骨。說好了讓自己單獨跟哥哥聊聊，卻不料還是對自己不放心，竟親自跑來偷聽談話。
玉流光則似笑非笑，挑眉看着被自己揭穿偷看行徑的齊子蘭，眼眸有着什麼不知名的光芒閃爍着，透出危險的氣息。看來這次的冒險，真是值了。
尷尬的站在門口的齊子蘭卻真的是哭笑不得。本來玉流雲就對他不信任，這麼一來，那人的疑心就更重了。而面前的這個新來的少年，就更不好對付了。南疆各國都對他諱莫如深——不管抓到什麼人，提到玉流光這個人，不是有如神明般的敬畏就是默然，要不就茫然地開口說不知道。
“齊將軍在自己營中就不必客氣了，進來坐坐，一起聊吧。”玉流光很快恢復了平常的神色，開口說道。
“呵呵，國姓王爺果然非同一般，老夫佩服。”齊子蘭見無可再躲，只好訕笑着走了進來，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
玉流光微微一笑，看向齊子蘭：“過獎。齊將軍才令本王佩服呢。一旦控制了南疆四國，北蕪下一步打算怎麼做？可別告訴我說，英平帝會無條件幫助南疆統一這種鬼話啊。”
好凌厲的少年！齊子蘭在心裏讚歎了一句，表面卻不動聲色：“王爺說哪裏話，皇上可不是這個意思。北蕪要真打算吞併南疆，不說別人，利康王也萬萬不能幫我們的，不是嗎？”
玉流雲在一旁聽得心驚，目光卻愈發柔和，笑道：“扮豬吃老虎，真是個不錯的主意。齊將軍，您說是不是？”然而玉流雲並沒有打算聽齊子蘭的回答，緊接着又道，“不過，也要看看自己有沒有這胃口！”
“流雲，你是怎麼學規矩的？你這樣說，齊將軍可就沒辦法辯解了，這話就談不下去了。”玉流光佯裝生氣，走到弟弟那裏坐了下來。
“是，哥哥教訓的是。太傅教我們的，可沒這個規矩。”僅僅一句話，玉流雲就明白為什麼哥哥要一而再再而三還不遠萬里跑來勸自己收手了。北蕪看重他的，不過是他皇室的身份。而一旦南疆四國淪陷，其餘十二國會立馬倒戈。北蕪的確不會吞併南疆，吃下去了可沒辦法消化。而最好的辦法卻也絕對不是支持他登基向北蕪稱臣上貢的！虧自己當初小心翼翼，與英平帝訂立盟約。現在看來，簡直就是個笑話。
看着這兄弟倆一唱一和，齊子蘭就覺得情況有些不對。一股詭異的氣氛在帳子裏蔓延開來，三個人都不再言語。
振國的牢房中，在長久的沉默之後，蕭如素率先開了口：“我要去邊城找他。”
蕭如盈被這幾個字嚇了一跳，猛地站起來看着姐姐：“你瘋了？姐姐，邊城離這裏多遠你不是不知道，路上有多少危險？出了事又怎麼辦？那裏是戰場，你一個女子要怎麼找人？這些都不說，我問你，你要怎麼從這裏出去？”
“所以我要你幫我。”蕭如素卻好像完全不為所動，“盈盈，只要你肯幫我，你要姐姐怎麼謝你姐姐都答應。”
“不，”蕭如盈咬了咬牙，道，“我不會幫你的！姐姐，我們從小就相依為命，以後也這樣不好么？他要是真有什麼事。。。。。。”
“我也不會苟活於世！”蕭如素冷冷打斷妹妹的話，眸中沒有意思溫度，有的只是決心，“盈盈，我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姐姐知道，姐姐對不起你。我們同嫁一夫，我卻只想要他愛我。盈盈，所以不論你做過些什麼，我都不會怪你，是姐姐耽誤了你一生的幸福。而這一次，”說到這兒，蕭如素卻不禁一笑，美艷無雙，“無論怎樣，我都一定要找到他，再不放手！”如果那天自己不放手，不任由他離去，就不會如此了吧？
“姐姐。。。。。。”蕭如盈越聽越是心驚，她只知道姐姐對玉流光早有愛慕之意，只是竟然已經這麼深了么？還有，剛才那話是什麼意思，姐姐已經知道什麼了嗎？隨即這個想法又被否定了，要真是這樣，只怕依姐姐的性子不會一句話就算了的。蕭如盈微微定了定神，吸了口氣：“我能怎麼做？姐姐不是不知道，一旦有人發現你越獄，別說蕭家，就是王府也會受到牽連。”
“那，不讓他們發現不就好了？”蕭如素狡黠地一笑，拉着妹妹又坐了下來，“我們相貌一樣，聲音幾乎一樣，如果我們不說，誰又能分清我們姊妹倆誰是誰呢？”
蕭如盈一愣，驚呼道：“你是要我們。。。。。。”
看妹妹馬上要將秘密說出，蕭如素忙捂住妹妹的嘴，道：“怎麼樣？你會幫姐姐嗎？”
“不行，太危險了！萬一。。。。。。”蕭如盈拉開姐姐的手，獃獃地望着姐姐。
“沒有萬一。你要是肯幫那就這麼做，你若不肯，那我只好越獄了。”沒有給妹妹機會，蕭如素截斷了如盈的話。
這樣的決斷，這樣的決心，這樣的。。。。。。蕭如盈皺着眉頭無奈地說：“好吧。我依你就是。不過你也要答應我，好好保護自己。”
“恩，我會的。”見蕭如盈終於肯答應，蕭如素不禁鬆了口氣，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牢房裏又重新安靜了下來，沒有一點聲音。不知為什麼，這明明應該讓人安心的靜謐卻透着莫名的不安。
不多時，蕭如盈起身盈盈一拜：“你多保重，過些日子我一定回來看你。”
蕭如素只笑笑，道：“還不快走。小心我改變心意，你要走就難了。”說著，起身推了推蕭如盈，“好了好了，以後多的是時間聊，再不走天就晚了。”
蕭如盈沒再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超門外走去。
看見進去了很久的蕭如盈終於出來了，獄卒吐了口氣道：“王妃姊妹情深，小的欽佩。”
“怎麼，怕我們搞鬼啊？”蕭如盈輕笑。
“哪裏哪裏。。。。。。”獄卒忙賠笑，抬頭看了蕭如盈一眼，卻不禁愣了一下。為什麼王妃看起來有點不一樣？到底有什麼不一樣呢？
就在獄卒愣神的片刻間，蕭如盈但笑不語地邁着小步子走出了牢房，坐着轎子回了蕭府。
而牢中，蕭如素卻一點笑意也沒有，只有她喃喃地自語聲被黑暗淹沒：“姐姐，你好自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