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之人
想抓齊清嵐，自然是沒門兒的。
別的不敢說，輕功這一項，可是她學得最好的。別說這些鄉野家丁，就是當真來上這樣一幫大內高手，能逮住她的幾率也是微乎其微。
因此她溜着魯大姑娘指揮人折騰了半天，覺得差不多了，便擺擺袖子，拉着沈行之一路踩着屋頂走了。
她可還有事呢，沒這麼多時間替這大姑娘訓練家丁。
只是出白渡城的時候，才發現，他們兩個的肖像早被貼滿了城門，守城的兵丁拉着臉喝道：“看見沒有？凡是見到這兩個人的，去魯大爺府上報信，通通賞銀十兩！”
齊清嵐撇了撇嘴，小聲道：“她把咱們兩個賣便宜了。這麼大家業，是怎麼賺起來的？”
沈行之點頭一笑：“可見這人沒什麼腦子，將來只怕要敗家。”
兩個人說說笑笑到了城門口，守城的兵丁剛要驗看，齊清嵐半開了紗幕，緊抿着唇沖他瞪了一眼。這守門的十分聰明，立刻擺了擺手，她二人便隨着人流魚貫而出。
“看來這魯大姑娘的面孔十分好用啊。”
待到出城，齊清嵐才將臉上的東西慢慢卸下，攤在手上搖了搖頭：“我現在都有點兒捨不得扔了。”
“出了這城，只怕沒多少人認識這幅面孔，還留着幹什麼？”
沈行之抬手颳了刮她的鼻尖兒，齊清嵐作勢要躲，卻忽而感覺他輕輕頓了一下。
她如今心思細膩非尋常可比，雖然沈行之不過是微微一頓便又動作如常，她還是察覺出來，幾乎就在同時，璇璣九策跟着施展開來。
除了她和沈行之，還有一道細微得幾近於無的心脈波動，不遠不近的蟄伏一處。
沈行之拉了她的手：“咱們走吧，反正這城中事也過去了，還是趕路要緊。”
齊清嵐應了一聲，和他靠的很近，方聽見沈行之小聲耳語：“□□的事情，看來這魯家也做過許多了。”
齊清嵐跟着點了點頭。
先時看見城門肖像，還想着這家人當真是傻，明知道她會易容術，畫像又有什麼用？如今才算明白，畫像不過是糊弄普通人的幌子罷了，單是給人家自己摘個青白。
將來他們兩個死於什麼人手裏，都是咎由自取，算不得人家半分干係。
果然能做到這個地位上的，都不是傻子。
他們兩個走走停停，璇璣九策始終運轉，可那人的心脈波動卻若有似無，時不時還要消失一陣，齊清嵐卻根本查探不出他究竟哪裏去了。
好似憑空而來，全沒半分蹤跡。
她不由自主拉緊了沈行之的手：“阿澈，我覺得這魯家的勢力怕是被我小瞧了。這樣江湖人物都請的來，只怕關係不簡單。”
沈行之卻仍然神態安然，聞言摸了摸她的發頂，安撫道：“無事。不是還有我在么？他既然不肯現身，咱們只管走就是。”
齊清嵐點了點頭。
事到如今，也只能這樣了。讓她去捉出人家來，她也沒那等本事不是？
一路上又走了大概四五天的光景，雖然被沈行之勸着安心，可她還是好奇那跟蹤之人到底如何來往，璇璣九策的運轉幾乎時刻不停。只是可惜，不止什麼都探不出來，索性在進了這城鎮之時，連心脈波動都聽不到了。
又是憑空消失。
齊清嵐不死心的查探許久，仍然沒有半點兒頭緒。
她忍不住嘆了口氣。
沈行之帶她往一處客棧休息，剛點好吃食，見她愁眉苦臉的樣子，便替她收拾好碗筷，又撿了些她愛吃的送進她碗中去：“有什麼事值得你飯都吃不下去？”
“我從學了璇璣九策，還沒見過這樣的事情。”
齊清嵐拿筷子數飯粒，眼裏滿是迷茫：“師父總說江湖裏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原來我以為自己天賦最好，看見阿澈，才知道有人是更好的，歷練這麼多處，現在才遇上一個真格的，我這點兒本事，就又不夠看了。”
沈行之聞言一笑，硬是挾了一筷子菜送到她嘴邊喂她吃了，又催着她吃飯，方道：“你才多大，倒這麼多老氣橫秋。二師叔說的沒錯，可即便此刻是人外人，也保不準過幾年便有更好的出來。所謂歷練，不過是為了平和心境罷了。你瞧着我現在好，我剛出來的時候，比你現在還差得遠呢。”
齊清嵐忽而彎唇一笑：“當真？那不如阿澈講點兒那時候的趣事給我聽聽？”
沈行之笑嗔了她一句頑皮，到底還是應了，等着吃過飯後便將那時種種娓娓道來。
一直講到二更鼓過，沈行之伸手點了點她額頭，輕聲道：“我好幾年的功夫，你還想一晚上就聽完不成？還是早些睡。我應了你，明天再講可好？”
齊清嵐先時聽的入迷，強打精神，此刻聽他一說，頓時就覺得困意重重。忙不迭點頭應了，送他出門又草草洗漱，倒頭便睡了過去。
按說這樣疲勞，她該睡得香甜才是，更何況她本身就是個嗜睡之人。沒想到今日裏有些反常，才睡得迷糊竟然就做了夢，攀山越嶺十分疲勞，硬生生把她累醒了過來。
齊清嵐想着大概是白日多思之過，看了看窗子上月色皎潔，算來大概不過三更，正想翻身再睡，卻忽然聽見一聲輕響。
她此刻耳感敏於常人許多，這聲音雖輕，也能聽得出究竟是何等事物出聲。
這一聲響，極輕極輕，如同針扎薄紙。
她下意識便掃了眼窗扇門扉，在極隱秘處，瞧見了一個猩紅色的光點兒閃爍。
是火光。
她扯了袖子捂住口鼻，璇璣九策運轉開來。
片刻后，那扇窗子悄無聲息的打開來，翻進一個黑漆漆的身影。落地后也不起身，潛蹤躡行的往床榻這裏摸了過來。
今日月色十分好，透過窗欞仍然有幾分蒙蒙的亮色。齊清嵐的床上紗帳微揚，隱約能看見裏面鼓鼓囊囊的被子。
將近床頭，黑影頓了一下，接着就是銀光一閃，一把匕首直直穿透紗帳，釘在了床頭枕頭處。
毫無聲息。
黑影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淺淺的聲音好似響在耳邊：“她死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