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余幼楓專註地閱讀眼前的《東亞怪談文化》，看得津津有味。

這本書介紹了在東方流傳的怪談起源，以及舉例了數個怪談故事。

他讀了三十幾頁，讀到了扶桑篇，看到了裂口女和絡新婦的傳說，頓時勾起了他之前做卷子的回憶。

這些怪談故事，往往與恐怖的情緒聯繫起來，很容易成為夢魘胚胎建構噩夢的素材，只有了解它們，才能更好的解析夢魘胚胎層出不窮的套路。

余幼楓看完一章，托起小黃鴨翻了個頁，然後繼續把鴨子放下壓書。

在他低頭學習知識的時候，氣質柔和的文學社秘書關好籠子，突然走到一干或在學習，或在玩鴨子的社員面對，對他們道：“請大家暫時擱置正在做的事，我有一件重要的事要講。”

聽到安格斯的聲音，科林趕緊做了個把鴨子塞進口袋裏的動作。

可能是他的小黃鴨太過活潑，他乾脆把左手揣進了兜里，這才抬起頭來，聽安格斯接下來的講述。

“第一學期如今過去一半，我知道你們的靈感應該已經快要到200安，有些人的靈感甚至已經超過了200安。”

說到這兒，他看向金宇哲露出微笑，金宇哲狠了下心，也把撒歡的空氣鴨塞進了口袋裏，訕訕地摸了摸鼻子。

安格斯收回視線，繼續往下講道：“靈感達到200安，就可以建構‘願望’作為精神支柱，穩定我們的夢境世界。”

“有‘願望’穩定自我夢，可以顯著加快靈感恢復，促進噩夢因子的消除，好處是顯而易見的。當然，‘願望’最重要的作用並不是這些，而是作為錨點防止我們在‘刻印’的衝擊下迷失，是我們精神世界的重要防護。”

“學長，刻印是什麼？”文學社的氣氛寬鬆，聽到不懂之處，便有社員舉手問道。

“它的全稱是因子刻印，是夢魘以及夢魘胚胎在我們意識里的殘留。”安格斯解答道：“大家都知道，使用夢魘，或者進入胚胎噩夢后都會感染噩夢因子，噩夢因子的多寡會決定靈感侵蝕度的高低，從而直接影響到我們的精神狀態。”

“但有一件事你們應該沒聽過，接觸夢魘或夢魘胚胎，不僅會感染噩夢因子，也會被標記上一個永遠也無法抹去的‘刻印’。”

“在‘刻印’不多的時候，它的危害還顯現不出，但當大家接觸的夢魘增多，意識中的‘刻印’也積累到一定數量時，它會衝擊你們的夢境，扭曲你們的意識，沒有‘願望’作為錨點的人很容易迷失自我，從此蛻變成異體，被迫成為非人的怪物。”

安格斯柔和的語氣略微沉重，大家都意識到了重要性，紛紛挺直了腰板聽。

科林·布朗捏了捏口袋裏的鴨子，舉起另一隻手問道：“學長，‘刻印’是每使用一次夢魘就會增加一個嗎？”

“不是，使用同一隻夢魘多次，原有的‘刻印’會加深，但不會產生新的‘刻印’。只有第一次使用某種夢魘，才會獲得新‘刻印’。”安格斯道：“同樣，多次出入由同一個夢魘胚胎織成的噩夢，也只會有一個‘刻印’。”

“另外，你們每次考試，最終擊潰夢魘胚胎的那個人，獲得的‘刻印’會最深。‘刻印’的增多和加深，都不是什麼好事。”

這時，充當書壓的小黃鴨似乎感受到余幼楓波動的心情，邁着小短腿跑過來啄了啄他的手，給予他無言的安慰。

余幼楓聽到此處確實心緒有點起伏，感覺每次考試獲得的學分有點不值。

高分的代價是加深的‘刻印’，相當於屠龍後會受到惡龍的詛咒。

不過他想了想，覺得並不後悔。有些夢魘胚胎是真的歹毒，就算被詛咒了也不能不除。

想通這點，余幼楓點了下小黃鴨檸檬色的鳥喙，戳了戳它肥嘟嘟的身軀，示意它回去繼續做書壓。

他沒問安格斯為什麼這個知識以前沒講，靈感沒到，能力不足，知道太多不是好事。

安格斯回答了幾名社員的問題，講明‘願望’和‘刻印’的概念。

接着他開始敘述起建構‘願望’的步驟，引得社員們紛紛打開終端的錄音去記錄他的話。

還有些人打開了筆記本功能，在光幕上一個勁狂記。

沒等他們寫多少字，安格斯就適時停下來，善意的提醒道：“這些你們可以不必記，我在終端上幫你們解鎖了有關‘願望’和‘刻印’的相關知識，你們可以回去閱讀。”

有幾個人關閉了光幕，有人繼續記錄，安格斯也就不再多言。

他詳細說明了該如何建構‘願望’，在講述的最後把社員們都拉入了夢境裏，在夢境裏模擬演示了一遍。

模擬完畢，他揮散夢境道：“構建‘願望’的方法不難，等靈感增長到200安以後你們多嘗試幾次，人人都可以成功。”

“在靈感增至200安之前，你們可以提前考慮下自己以後想用什麼樣的‘願望’作為支柱。靈感已經達到200安的學弟學妹們也不要心急，你們應該多考慮一些時間，慎重選擇自己的‘願望’。‘願望’一旦確定，再想更改會付出很大代價。”

安格斯無私分享了他的經驗，文學社的各位社員相繼陷入沉思。

良久，安格斯離開了閱讀室，社員們議論紛紛，分別跟各自相熟的人討論起來。

金宇哲顧不上說話，他趕緊把小黃鴨從他口袋裏掏了出來，不停揮手給它扇風，好像怕它悶死一樣。

“你的鴨子真麻煩。”希瑪妮搖頭道：“不如我的安分。”

“我的鴨鴨是世界上最好的鴨！”金宇哲廚力爆棚地反駁道：“我不允許你這樣說它！”

“你竟然還給它起了名字，你應該知道它是不存在的，一周后它會消失吧？”希瑪妮冷靜地道：“勸你不要對它投入太多感情，不然染上鴨癮就很難戒掉了。”

聽到兩人討論鴨，余幼楓也看了眼他的小黃鴨，覺得果然還是一屁股坐在書頁上的鴨更可愛。

他撫了撫小黃鴨的絨毛以示獎勵，那邊兩人比完鴨子，又開始討論未來想要構建什麼願望。

“我想再次見到我的父母、姐姐。”金宇哲道：“我發自內心想實現這個願望，這應該符合構建願望的要求。”

“你還不如換成把你那倆紙片人老婆具現到現實。”希瑪妮道：“你這個願望實現的前提，是要能畢業離開學院，回歸現實。我們回不了現實，這個願望註定實現不了，也就成不了支柱，一旦你對‘畢業回家’這件事產生懷疑，你的‘願望’就會立刻崩潰。”

“人總要有夢想，萬一實現了呢。”金宇哲心懷僥倖地道：“……也不一定要離開學院，說不定我能想出辦法，通過夢境見我的家人一面，這樣我也就知足了。”

“隨便你，你能這樣想再好不過。”希瑪妮道：“我在現實中沒有懷念的家人，所以我的願望是成為教授。在學院裏稱職高能活的久一點，如果我想不到更好的願望，就決定用它構建了。”

“好冰冷的願望。”金宇哲有點懷疑地道：“‘願望’必須要與內心的情感共鳴才行，你這樣的願望成為支柱也會不穩固吧？”

“一直活着就是我最大的願望。”希瑪妮若有所悟：“你的意見很好，我應該可以把願望換成這個。”

希瑪妮伸手把掉到膝蓋的小黃鴨往上推了推，徵詢起其他人的意見：“余幼楓，你打算選擇什麼願望呢？”

“我還沒想好，想慢慢思索這個問題。”余幼楓摸着小黃鴨的腦袋道：“不過我不會選擇‘想看完某本書’，‘想看到某個漫畫的結局’這種願望，這類願望太過淺薄，形成的錨點不夠穩固。”

“謝謝你的意見。”希瑪妮道謝。

“唔……願望，我一定要找一個美麗善良聰明的完美女孩做女朋友可不可以？”科林突然摸着下巴道：“一想到臨死前我連女朋友都沒有，被埋進土裏我也能推開棺材多喘兩口氣。”

“但你這樣就不能交女朋友了，如果哪天你覺得女友不完美了，你的願望會碎。”金宇哲逗着小黃鴨吐槽道。

“那我還是換個願望吧。”科林改口道。

幾人又看了會閱覽室里的書，喝了瓶文學社提供的麥茶，就各自抱着自己的鴨，離開了社團活動室。

余幼楓和科林托着小黃鴨回歸宿舍，尼古拉看見兩人跟傻子似的在跟空氣玩耍，不由挑眉道：“你們使用了什麼夢魘？”

“是【虛擬夥伴】。”科林·布朗傻笑道：“使用它可以得到一隻很可愛的鴨子，就是那種剛出殼沒多久，小小的，黃黃的鴨子。鴨子這種生物真是太可愛了，如果能出去，我想養一群鴨子。”

“……喔，祝你好運。”尼古拉對飼養鴨子完全沒有興趣，便去飲水機接了杯水。

科林兩指捏住小黃鴨的嘴，隨口對尼古拉和北條秀樹道：“對了，文學社的學長今天講了點東西，教我們如何構建‘願望’。”

他把‘願望’和‘刻印’的事口述了一遍，抓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水，給小黃鴨也餵了口，才繼續道：“靈感到200安就可以構建願望，過段時間等大多數學生達到這個要求，講師應該會講。你們可以提前想好自己的願望是什麼，這對我們來說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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