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請人
第105章請人
瞿睿安身在一線,白天沒多少閑工夫,也就抽個吃飯休息的時間聊聊天。瞿靖安也有公職在身,不能久留。顧卿沒好意思耽誤兄弟倆相處的時間,在簡短的交談后,便自個兒回車裏待着,思考之後的行動計劃了。他也不急在這一時。
這個不知道何時冒出來的邪1教,教眾幾何?教主何人?有哪些旁的教派高層?目的是為謀財還是另有所圖?背後有無其他勢力攙和?教主真能製造異能力者,亦或是串通起來做給無知群眾的戲?顧卿對這些一無所知。
韓槊給他佈置的任務是探查情報的同時,相機行事。也就是說,若是異管局派出的人手夠給力,三下五除二解決了問題,抓住禍首,平息異能力引起的亂子,那顧卿也無需做什麼,韓槊自然會知道結果;而要是這邪1教勢力太厲害,異管局的精銳也搞不定,那他得在事情不可挽回之前,及時把消息報回去,給韓槊留點干預的餘地。
這任務說難不難,不需要他越俎代庖去解決邪1教之禍,當好眼線即可;但說簡單也不簡單,畢竟他人生地不熟的,一沒人手二沒經費。若是旁人落到這處境,多半是舉步維艱,四顧茫然,但顧卿來之前的滿懷忐忑,在聽完瞿睿安分享的不多的信息后,已去了大半。
他已經有了調查的方向——那個傳聞中,被教主授予了生命枯榮之力的年輕人。
“說得有鼻子有眼的,應該是個本地人吧?”顧卿思索着,“異管局的人肯定會去查這個和新生者教有莫大關係的人,說不定已經有了些眉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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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樹縣青雲村村口,在通往縣城的公路邊,停着一輛灰撲撲的越野車。車沒熄火,發動機燃燒着,給車內供暖,駕駛座上的大叔正抱着個保溫杯吃粥啃包子。他吃相不大好,不時發出呼嚕聲和吧唧嘴的聲音。副駕上的年輕男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空無一人的村口,但在每次同伴發出響亮的吃飯聲音時,都忍不住繃緊脖頸。
最後年輕人忍無可忍地扭頭沖大叔吼:“大馬,你能不能吃飯時動靜小點,我這兒正盯稍呢!”
被稱為“大馬”的中年人也不惱,笑得一臉和氣,問:“沖子,你也來點?老劉給我推薦的店,味道是挺不錯。”
“沖子”兩字被中年人的口語一念,倒有些像在說“蟲子”。陶沖一貫不喜歡人叫他這外號,他冷硬地拒絕了大馬的邀請:“不吃!”
大馬垂下眼帘,掩住一絲不悅,嘴上卻碎碎念着:“這粥里還有蝦米和鴨肉呢,是真不錯。你這個年紀,總吃些沒鹽沒味的食物,不營養啊。”轉頭又吭哧吭哧地吃了起來,絲毫沒有收斂聲音的打算。
塑料勺攪動熱粥,水汽帶起海鮮的咸腥,混着包子裏油和肉的味道,還有吸吮、咀嚼、吞咽的聲音。陶沖覺得自己的腦子也跟着這聲音和味道翻騰着,胃裏有火在燒。
這讓外人來評,或許會批評陶沖不識好歹、不敬長輩,尤其是大馬既熱情又隱忍包容的邀請,相較而言他的粗魯吃相實在不算大問題。
但陶沖是有苦說不出。
他有一個很雞肋的異能力,檔案登記名稱為“通感”——不是某種修辭手法。他在使用能力時,視、聽、味、嗅、觸五覺是聯通的,像是加強版的共感覺。比如一般人遇到硫化氫時,會聞到一股臭雞蛋味,最多被這惡臭熏得頭腦發脹,而陶沖就遭罪了,因為他除了鼻子聞到臭味,還感覺舌尖一股令人作嘔的怪味,身上有癢痛感,耳中有嗡鳴聲,眼前一片扭曲的線條和色彩——一種氣味,五倍痛苦。
更糟心的是,他本身就是個聽嗅聯覺的共感覺者,強烈的氣味或聲音刺激會擾亂他的感知,讓他不自主地放開能力,然後雪上加霜。
研究所的醫生建議他最好是吃清淡的食物,儘可能待在安靜無噪聲的環境中,但他身在行動處,出外勤時什麼情況都可能遇到,一度讓他抓狂,變得敏感而暴躁。
“沒用又嬌氣。”一些看不慣他的同事曾在背後這樣議論,“就該轉去後勤做文員,做外勤不是坑隊友嗎?”因為行動處的分組,通常都是一個打前鋒的異能力者和一個做後衛的普通人搭檔,前者的能力直接決定了這一小組的實力強弱。
那時大馬也在,聽着其他人的半是譏諷半是調笑的安慰,苦笑着沒說話,似是也為此擔憂着,但內心底怎麼想的,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陶沖忍着心裏的火,開車門,下車透氣——在外面吹冷風也比在裏面受氣強。迎面刮過一陣冷風,風裏夾雜着村裡人做飯的味道。陶沖緊了緊領口,努力排除雜念,走到公路旁,坐到了一塊石墩。
青陽村的格局並不封閉,有小河穿流而過,一棟棟民居聚集在河流與主路縣道交叉的一片開闊地上,另有許多小路與相鄰村、鎮相通。今早上行動處二隊幾乎是全員出動,每個村口都安排了一組人盯着,把這片開闊地上的民居圍得嚴嚴實實,其他人則由隊長廖蕾親自帶隊,進村“請”人。
這隆重“禮遇”的對象,就是三天前那十幾個帶着一車鞭炮去找鐵路搶修部隊尋釁滋事的鬧事者口中,受教主“撫頂”點化而擁有了神奇能力的同村青年——叫陳宇。
陳宇的戶籍學籍信息很好查,本地人,父母親戚俱在,家庭住址也都詳細可查。鬧事者被捕后,是由鳳城公安和廖蕾共同審訊,那些鬧事者就是一群烏合之眾,幾乎沒怎麼費力就詐出了陳宇的名字,公安很快就從戶籍檔案里調出了他的資料。但廖蕾沒有輕舉妄動,她一面派出擅長潛伏的隊員去陳宇學校、家中踩點,確定他近期居住的位置,一面讓調查處的側寫師們給他做了個全面的性格、能力、和社會關係的畫像。
要是那些被捕的信徒沒說錯,陳宇這能力的危險程度,能排得上異管局有記錄的異能力前三甲了。異能力無等級之分,不需要所謂修鍊提升,只看所有者如何開發利用。但異能力又確有強弱之分,弱的如陶沖,副作用強於實際效力,只會給自己造成負擔,強的如陳宇,轉瞬枯榮,傳說中的神仙也不過如此——值得慎重對待。
陳宇的家在青雲村西邊的街道上,面向河岸,還是個河景房。
廖蕾和她的搭檔張傲月已到了目標家的院門外,其他隊員則按計劃分散隱蔽在附近。為了不引起目標的警惕心,兩人的妝扮都往年輕休閑上靠,張傲月本身就年輕,化了淡妝,顯得嬌俏可愛,又帶着北方大妞的爽直。而廖蕾這個一貫打扮精悍的短髮女人,今天也特地換了身沒有稜角的寬鬆棉服,又戴了副眼鏡藏起自己的眼神,手上還拎着拜訪的禮物。
相比之下,兩人身旁的中年男人就顯得過分嚴肅了——還有些緊張。
廖蕾深吸一口氣,壓了壓興奮起來的神經,把情緒掩藏在了眼鏡之下。她語氣溫和地對旁邊的人說:“仇老師,待會兒就拜託了。”
那中年人鄭重點頭:“廖警官您放心,我一定會努力說服陳宇聽從安排的。”
“感謝您的配合,希望今天一切順利。”廖蕾說。
希望順利吧……廖蕾迅速在腦海中過了一邊陳宇的側寫——剛成年,職高高三在讀,成績一般,從小時起父母便在跑長途貨運,留他和爺爺在家,初中混過社會,但沒惹出過大亂子,人有些小聰明小滑頭,雖然和同學關係不大好,但很尊敬現在的班主任,也就是仇老師。怎麼看都是個普通的年輕人,曉之以理,應該能說得通。實在不行……今年才開頭,名額還很充足呢。
廖蕾的手肘輕輕蹭過衣袋裏的硬物,心裏砰砰跳,唇角抑制不住的上揚。張傲月察覺到自己的搭檔和隊長的變化,連忙也整理了下自己的神情,揚起明麗的笑容,然後伸手按響了門鈴。
十分鐘后,槍聲響徹天空,驚起一片燕雀。
這彷彿是個賽跑的信號槍,原本隱藏不遠處角落裏的隊員們紛紛沖了出去,朝聲音的方向跑去。
這接連的動靜也驚動了村裏的村民們,不少人打開窗戶、或走出院子朝響聲的來源處張望,議論紛紛。
西邊村口的陶沖聽到了不遠處的槍聲,頓時一驚,拔腿就往村裡沖。
“陶沖,你不要衝動!快回來!我們的任務是守住這裏!”大馬在他身後大喊。
陶沖腳步一頓,有些猶豫。這時,他遠遠地看見兩戶人家中有人走出來,拿着柴刀或鐮刀,看方向也是往陳宇家去了。他不再糾結,偷偷跟了上去。
越往裏走,人越密集,速度也越來越慢。走到街上的村民基本都是拿着充作武器的廚具、農具的男人,他們一邊走還一邊相互交談。陶沖聽不大懂粵語,只覺得他們說話的語調緩慢而很古怪,神色看着有些凝重。住得近的同村人往往互相都認識,陶沖怕被發現,不敢跟得太緊。
再靠近一些,狹窄的街道上已經擠得水泄不通,陶沖遠遠聽到有人在拉長腔調喊話,凝神聽了一會兒,才聽明白喊的內容是:“……警察抓嫌犯,小心誤傷,不要擠在這裏……”
這是原定的計劃之一,為了防止異能力誤傷,或者暴露,最好是低調行動。如果不慎引起人群圍觀,也要趕緊驅散。雖然但是,這喊話的聲音是不是太慢了一點?理論上那應該是他的同事,但這拉長的聲音讓聲線變得古怪而難以辨認。
不對!不只是那人的喊話,那些嘰嘰喳喳交談着的村民們動作也都慢悠悠像個老人!
放慢時間異能力?陶沖瞳孔驟縮。
他放開了對能力的壓制,瞬間感覺自己險入了某種力量的控制中,這力量以不遠處的房屋為中心旋轉收縮着,而前方的村民們更是被這漩渦牽拉地身影扭曲了。
這是什麼?陶沖背後生出涔涔冷汗。
漩渦中心,也就是陳宇的家中,此時已桌傾椅覆,杯盤碎片滿地。
廖蕾強撐着眼皮,努力不讓自己陷入昏睡,但藥物的作用是不以人的作用為轉移的。她左手握着右手,右手裏虛握着一把槍,但手已如枯枝般干老發黑,幾乎壞死。一張半透明的膜把她和已經陷入昏迷的張傲月兩人裹了起來,像是個發育不良的軟殼雞蛋,又或者一枚不足分量的薄薄的蠶繭。
但無論如何,這個倉促間撐起的保護膜,仍是隔開了她們和敵人。
一個梳着背頭、身材健碩的男子端詳了這保護膜半天,還順手扔了個杯子過去,被很有彈性的膜給彈了回去。
屋門的喊聲終於被七嘴八舌的粵語村話淹沒,異管局的隊員們似乎終於意識到了不對,沒有再試圖勸返聚集的村民,而是試圖闖進屋中,咚咚地開始撞門。
背頭男走到因剛剛擦臉而過的子彈而嚇得癱倒在地的少年身後,雙手架起少年,拖着往後門去。
“你陷害我!”陳宇衝著背頭男大喊,試圖掙扎,然而一句話未終了,就感覺胸悶氣短,氧氣不足,而男子的動作又實在太快,讓他來不及掙扎。
當然,這是從陳宇的角度來看。
以男子的視角,分明是陳宇說話的速度太慢,四個字說出了四十個字的長度,自然是氧氣不足了。
他輕輕鬆鬆地拖着這分量不算輕的小子,語氣悠閑地回答道:“那只是安眠藥,傷不了人,而這位警官可是一發現不對直接就開槍了。兩邊對你的態度如何,你自己掂量一下。”
撞門聲停止了。
陳宇知道背頭男的能力,不再費力開口,卻氣得眼睛充血。
廖“警官”開出的條件可是給他一個特招當公務員的名額!還說像他這樣的人才,是國家未來發展正需要的,合該加入他們的隊伍,為國效力。
但這機會就這樣被這男人毀了!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覺得跟我們混沒有跟他們走有前途是不是?可你要知道,你和那姑娘不一樣,她是天生的異能力者,而你是人造的,還是邪1教頭子製造出來的。你覺得他們會放心你?好好想想吧!”男子以雖然刻意放慢、但對陳宇來說仍然像是機關槍一樣的語速說著,不緊不慢地把人拖到了後院的一輛電動三輪車,俗稱“老頭樂”上。“我給你個機會讓你看清他們的真面目,還不知感恩,嘖……”
玻璃窗被破開,一個人跌了進來,看得出來他試圖平衡身體,然而在這身體和思維速度的突然脫節中,仍然左腿絆右腿,摔進了玻璃渣中,然後被幾個跟着撲進來的村民中壓個正着。
背頭男忍不住倒吸一口氣,有些微的不忍心。他不再關注窗外這出慢動作的劇,加快速度。雖然男子可以放慢人的意識速度,在靠着意志釋放能力的能力者中很佔便宜,但在這異管局一整隊的異能力者的包圍中也不敢託大。上車之後,他趕緊啟動了“老頭樂”,從後院和鄰居家相連的門開到隔壁,然後在鄰居女主人來不及驚訝的表情中,開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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