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第 23 章

這陣仗是要收命啊!沉歡頓覺不好,無奈幾個小廝力氣太大,沉歡掙扎反抗最終還是被拖到了一個偏院。

到了偏院定睛一瞧,她沒看錯,余道士帶着他那兩個徒弟早候着呢。角落裏還站着如意,沉歡鬆了口氣。

只是如意臉色蒼白虛弱,既然活着,想必也不會要了她們的命。

“仙人,人我綁過來了。”平媽媽示意取開軟布。

“媽媽……媽媽……”如心嗓子發顫。

沉歡也腦門心一突一突地跳,心中惶恐不安至極。今日余道士看她的眼神明顯與往日不同,那不是看人的眼神,那是看一件物品,可切割、可買賣。

不知不覺間手心裏全是汗,沉歡強自鎮定,問平媽媽,“媽媽,這是何意?奴、奴婢今日還未伏侍世子服粥呢。”

哪裏知道,平媽媽還未搭話,余道士卻譏諷出聲,“那丁鑒老兒的朱斛粥就算斷了也無甚大礙,貧道也非要你性命,只是要取你們那處子心間一塊血肉而已。”

“喝罷。”說完上次見過的那嬉笑小童,就遞上了一碗清水。這碗水沉歡記得,入府那次她也喝過。

“嘻嘻。姐姐你真有趣。你竟是死過的呢。”那小童遞水給她的時候,盯着她的眼睛,忽地冒出這一句。

沉歡接碗的手差點把碗打翻,整個身體打了個寒噤,端着那碗水和如心一起喝了。

如心一聽要挖心頭肉,整個人就跟發瘋一般掙紮起來,“我不要!!!別動我!”

平媽媽走過來就是一巴掌,雙眉高挑怒斥,“閉嘴,買你進府做甚?老實一點。”

這一巴掌把如心似乎打傻了,她獃獃愣愣的。買她入府的原因……她其實一直知道的……只是麻痹自己而已……

“讓奴來割吧。”那日負責割如意肉的僕婦站了起來,如意聞狀勾起那日噩夢,身子抖得如篩糠,如心一看這情況,哪裏還穩得住,登時嚎哭不止。

余道士卻皺着眉頭,“怎的如此?”處子陰女服他的符水,應該很快就有反應才對。

平媽媽不解,“仙人何意?這賤婢不可一用?”

余道士眼神陰霾地盯着如心,眉頭打了個結。

如心心中明白,一邊流淚一邊咬牙,終是一閉眼豁出去了,“媽媽……媽媽……奴、奴婢……已非……處、處子之身……不可入葯。”

四座俱驚,沉歡更是睜大了眼睛。如心這是幹什麼?她竟然完全不知。

余道士聽罷搖了搖頭,“這個沒用了,拖下去吧。”少了個試驗品,甚是遺憾。

平媽媽氣得老臉扭曲,腮上頰肉不住抖動,她咬牙切齒,喘着氣道:“好啊!你這沒臉沒皮的小

賤蹄子。竟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干出這樣的事情!!今天你不把那與你苟且之人供出來,我就活活打死你!”

說罷也沒耐心聽如心回答,立刻招來幾個小廝,拿着板子按在地上就開打。

沉歡心中大驚,平媽媽雖為奴婢卻並不疼惜奴婢性命,如心如果非要和她犟,一定凶多吉少。

如心一邊咬牙一邊哭嚎就是不說那人是誰,幾板子下去,沉歡就見她痛得咬斷了舌頭,臉色蒼白,唇邊有血滲出來。

“還不說!!?”平媽媽喝道。

如心今日似是鐵了心,任板子怎麼打,就是不開口。

沉歡瞧不下了,跪在平媽媽面前求道:“媽媽仁慈,如心一時糊塗犯下打錯,懇請媽媽留她一條生路。”

平媽媽冷笑,“你自己都保不住,還有心情保她?這賤蹄子不到黃河心不死,今天我就要撬開她那蚌殼似的嘴!”

幾句話時間,二十板子就打了下去。如心開始還能哭,到此時已經面部青黑,嘴唇發焦,臀部皮開肉裂,一片血肉模糊,眼看再耽擱片刻就要出氣多進氣少了。

但她就是不說,那雙眼睛漸漸失去焦距,愣愣地看着沉歡……

沉歡焦急無比,腦海里閃過當時三人一起坐着馬車在車上打瞌睡的畫面,如心膽子最小,總是跟在她後面。正想着突然心口一陣熟悉的鑽心之痛,那符水又開始作妖了。

最終沉歡一咬牙,下定決心,從頭上拔下一根簪子用尖利的一方對着自己的脖子,見狀平媽媽厲聲尖叫,“你這是什麼意思?!!”

余道士竟也是少見地變了臉色。

沉歡熬着疼痛,一口氣把話說完,“人命關天,求媽媽留如心一條命,媽媽若是堅持,沉歡就一把刺進去,那藥引子想必需是活人,否則如意也不會活到今天,其中利弊,媽媽自己衡量!”說完竟把那簪尖刺進脖子少許,瞬間就有血滲了出來。

沉歡雙眼眨都不眨,直直盯着平媽媽,危機關頭,她要一賭!

“沉……沉……歡……姐姐……”如心灰敗的臉再次被淚水打濕。

“速速放了。”竟是余道士最先開口,平媽媽胸中有氣,咬了下牙,照着做了。

剛放完如心,沉歡就軟了,那疼痛一波高過一波,遠甚入府那日,如果不是憑藉著救人的意志強制堅持,早已站不住了。

如心已經暈了過去,被拖着走了,那血痕猶如幻夕當日。

這就是奴婢的人生,沉歡頂着痛,握緊了拳頭。

“師傅,她甚痛,那‘合息肉'一般人恐割不好,還是徒兒來吧。”余道士身邊另外一個童子走上前來,眾人這才發現,竟然是個女童。

只是這女童,手持一把薄如蟬翼的彎刀,雙目無神,與那嬉笑的童子是兩個極端。

沉歡被帶進了房間,只余了幾個僕婦,一包止疼的麻沸散灌在嘴尖,那女童命僕婦掀開她的裏衣,露出雪白的胸膛,在心口處果然看到有一塊平時不曾有有過的凸起,稍一觸碰,都疼得沉歡渾身哆嗦。

“黃泉路上回頭人,這是你的因緣。”那女童似是感嘆,遂手起刀落。

活人取肉,瞬間劇痛鑽心,隨後直衝腦髓,沉歡嘶聲尖叫,眼前一黑,徹底昏了過去。

那女童面露不悅,“如此一小塊竟是暈了?”眾僕婦看她年紀幼小,手段詭異狠辣,哪敢答話。

****

沉歡醒來已經是十天之後了。

她原本以為自己醒來后肯定會痛得死去活來,胸口也一定血肉模糊。

她被割了肉啊……割了肉啊……那可是活生生、熱乎乎的肉啊……

但是……一塊雞蛋大小的紗布瞬間打斷了她的腦補。

怎地沒想像中痛?怎地紗布也不大?

“綿綿,你醒了?”

母親的聲音怎會出現在這裏?自己莫不是魔怔了?沉歡獃滯……

“綿綿,你怎地不說話?”顧母昨日就被侯府管事接進了府,沉歡大半年沒給家裏捎信息,這會子一來竟是從忠順伯府跳到了昌海候府,還是世子院內貼身大丫鬟。全家驚喜得夠嗆,顧母頓覺腰桿挺直,忙跟着傳話之人來了侯府。

進府一片富麗堂皇,那管事媽媽又贊女兒沉歡乖巧懂事,服侍到位,說沉歡最近為救主子受了輕傷,立了功,夫人有賞賜。

顧母原本喜不自勝的心情轉為焦慮,待得見了女兒又見那傷口很小,無大礙,這才放下心來。

沉歡咋見母親,肯定又驚又喜,她入府與世隔絕,別說親人,外院傭人都沒見幾個,母女倆久別重逢,親親熱熱說了好一陣話。

“母親怎地知道我在侯府?如何過來?”這有點蹊蹺。

顧母笑意吟吟,“自年前你沒給家裏捎銀子,你那父親百般挑剔,幾個姐姐也不是好相與的,成日拿話擠兌我。忽地有人傳話,說是你到侯府做了世子爺的貼身大丫鬟……哎唷,歡喜得我呀……”顧母捂着胸口,顯然還沉浸在喜悅之中。

“阿彌陀佛老爺有眼,好在你沒事,這樣的好差事,打着燈籠也難找啊!”

沉歡的表情有點複雜,片刻之後又慢慢變嚴肅。崔夫人忽然接自己母親來此,絕不是因為仁慈……事發突然……

她小心翼翼地掀開那塊紗布,顧母立刻要上來制止,“你這孩子掀它干甚?

紗布下是塊約兩個指甲大的刀口,果然削掉了一片皮肉,正是心間位置。也不知用的什麼葯,那傷口已然長出了粉色的新肉,有點發癢,但是痛感確實不那麼明顯了。

母女倆正說著話,幻娟就進來了,看她醒來,鬆口氣,“終於醒了,你可睡得安穩,這幾日院子裏都快翻天了。”

沉歡不解,“怎麼了?”難道世子出事了?

幻娟提來食盒,放在桌子上,一邊開盒蓋一邊說,“先是如意那小蹄子回來了,可卻去伏侍平媽媽了。接着如心又一身血回到院子裏,好在性命無礙。然後你又這樣……真真嚇死人了……”

“你們究竟幹了什麼?惹得平媽媽如此生氣?如心平日也還聽話,膽子也太大了。”幻娟邊動作邊感嘆。

“如心怎麼樣了?”沉歡連忙追問,見幻娟似乎很多事情還是不知道,也不敢多言。

“敷了藥性命無礙,可是比以前還悶葫蘆。對了,那日忽然喚你們去做什麼?”幻娟很是好奇。沉歡卻心裏嘀咕:什麼喚,分明是強綁去的。

也不答幻娟,又問,“世子爺怎麼樣了?”

一提世子爺幻娟就來勁了,“那余道士果然是仙人,你昏迷了幾日,那余道士忽然又奉上一粒定魂香的藥引子,說是時辰一到待燃香之前,須碾碎給世子服下。”

“藥引子?”

“是呢,一粒丸子,珠子般大小,起初我擔心世子不服,好在服食時世子並未抗拒,竟是異常順利……但是晚間可就兇險了……”

聽到世子服下那藥丸,沉歡要哭了……那是她的肉啊……真能入葯,那她以後還不得死無全屍。

“怎麼個兇險法?”一聽世子兇險,沉歡的心又提了起來。

“那余道士言世子夜間如遇發汗,擦拭即可,不可擅動。我和幻言、頌梅並媽媽、婆子們守了一宿,連崔夫人也沒走,硬生生陪了一宿。果見丑時過後,世子心口發熱,遂發寒,冷熱交替,反應巨大,復又漸漸出汗,原本的薄汗開始慢慢洶湧,須臾之間已是汗出如漿……”

沉歡聽得心臟被捏住似的,定了定嗓子問道:“怎麼會這樣……?”

幻娟拍着胸口繼續回憶,“那會我和幻言嚇得半死,頃刻間世子衣衫已然濕透,竟如水中撈出來一樣。平媽媽急得團團轉,崔夫人也受了驚嚇,親自拭汗,好在後半宿,那汗似乎止住了……世子這才慢慢恢復……只是……”

“只是什麼?”沉歡追問。

“唉,我說不上來,世子與往日有些不同,待會你一見便知。”

當沉歡再次看到世子宋衍時,終於明白宋衍為何與往日不同。世子卧於病榻三年,久不見陽光,皮膚甚是蒼白。而且久病之人難免羸弱,肌膚缺少彈性,奴婢左右服侍再是妥帖,也不能與健康之人相比。

可是眼前的宋衍……

那淡淡的嘴唇有了微許血色,肌膚毛孔彷彿會呼吸一般,透着一股說不出的細膩。他靜靜躺在玉席上,猶如敷了一層薄薄的月光,似暖又似冰。鴉發漆黑,束得整齊,雖身形未變,卻給人羸弱之態盡除的感覺,真真玉山傾於天地,只是睡著了一般。

此刻幻娟幻言均在外面招呼,房間裏只餘下了沉歡一人。十日未見,沉歡也理不清自己是什麼心情。

不禁想到如果余道士再要取她血肉她該如何?真能做藥引子?簡直聞所未聞。

心中恐懼驟生,立馬打了個寒噤,不禁眼神複雜地注視着真正的始作俑者。

只見世子宋衍那修長手指置於床沿,指甲竟有了淺淺的血色,記憶中握利器的手,此刻還泛着溫潤的光澤。

嘆口氣,怪世子他媽,不怪他。他只是個活死人,什麼也不知道。

“世子爺……綿綿實在害怕,可不可以握一下你的手?”沉歡似是尋求安撫般的低問,猶豫了一下,終是小心翼翼地握住了宋衍的手,安撫那來自心頭肉被挖所帶來的恐懼。

那手依然如平日擦拭般微涼,沉歡自覺逾越,又將宋衍的手放下。

“很疼呢,很疼很疼呢……”沉歡自言自語,似乎說疼的時候,那疼真的又回到了心間。

“世子,你在嗎?”沉歡低問。你真的在嗎?

神識里的宋衍,第一次有了想醒過來的想法。

我在。

他想親口對她說。

我在。

沉歡不知道的是,崔夫人還有更瘋狂的事情,等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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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來了,開始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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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宅入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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