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伴
“達爾維拉!布萊!你們能不能專心一點兒?”
波若教授惱火的聲音像鞭子一樣,在星期四的課堂里噼啪響起,驚得瑞卡和愛麗絲都抬起頭來。
這堂課快要結束了。
他們完成了佈置的工作:那些被他們變成天竺鼠的珍珠雞,現在已關在波若教授講台上的一隻大籠子裏(迪恩的那隻身上還留着羽毛);黑板上的家庭作業,他們也已經抄在了本子上(“試舉例說明,進行跨物種跨語言轉換時,翻譯變形咒必須作怎樣的調整”)。
下課鈴隨時都會響起,瑞卡和愛麗絲正戴着着雷基和瓦亞發明的兩根假魔戒,在教室後排你來我往地打鬧起來。
兩人一驚之下抬起頭來。
“達爾維拉和布萊能不能使自己的行為與年齡相稱呢?”波若教授一邊說,一邊近乎無奈地地掃了她們倆一眼,就在這時,瑞卡的假魔戒掉了下來,軟塌塌地落到地板上——剛才愛麗絲的膨脹咒意外地把它弄爆了——“我有幾句話要對你們大家說。”
“聖誕舞會就要來臨了——這是爭霸賽的一個傳統部分,也是我們與外國客人交往的一個大好機會。是這樣,舞會只對四年級以上的學生開放——不過如果你們願意,可以邀請一位低年級學生——”
拉文德發出一聲刺耳的傻笑。帕瓦蒂用勁捅了捅她,自己臉上的肌肉也在使勁繃著,因為她在拚命克制着不笑出來。她們倆都轉過臉來近乎渴望地望着坐在後排的蒂米。
波若教授沒有理會她們,瑞卡覺得這特別不公平,剛才她還數落自己和愛麗絲來着。
“要穿上你們的禮服裝扮,”波若教授繼續說道,“舞會將於聖誕節晚上八點在禮堂舉行,午夜十二點結束。聽着——”
她從容不迫地打量着全班同學。
“聖誕舞會無疑會使我們有機會——嗯——散開頭髮,放鬆自己。”她以一種不以為然的口吻說。
拉文德笑得更厲害了,使勁用手捂住嘴巴,不讓聲音發出來。
瑞卡知道這次可笑在什麼地方:波若教授的頭髮總是挽成緊緊的小圓髻,她似乎從來沒有把頭髮散開過。
“但那並不意味着,”波若教授繼續說道,“我們會放鬆對阿森特奇學生的行為要求。如果煉之都的某個學生以任何方式給學校丟臉,我將感到十分痛心。”
下課鈴響了,大家和往常一樣,把書本塞進書包,再把書包甩到肩頭,教室里一陣忙亂。
波若教授提高嗓門,在一片噪聲中喊道:“達爾維拉——請留一下,我要對你說幾句話。”
瑞卡心想這一定是為了和愛麗絲打鬧的事,便無精打采地朝講台走去。
波若教授等全班同學都走光了,才說道:“達爾維拉,勇士都有自己的伴侶——”
“什麼伴侶?”瑞卡心裏突然有種很奇妙的感覺。
波若教授懷疑地望着她,似乎以為她在開玩笑。
“你帶去參加聖誕舞會的伴侶呀,達爾維拉,”她冷冷地說,“你的舞伴。”
瑞卡彷彿覺得自己的內臟在扭曲皺縮。
“舞伴?”
她感到自己的臉有點紅了。
“我不跳舞。”
“哦,你必須跳舞,”波若教授煩躁地說,“我正要告訴你這一點。按傳統慣例,舞會是由勇士和他們的舞伴開舞的。”
瑞卡的腦海里突然浮現出自己身穿一襲晚禮服的模樣,身邊還有一個看不清臉的男生,他穿着滿是褶邊的燕尾服,就是利奧參加私立學校舞會時穿的那種。
“我不跳舞。”她又說。
“這是傳統慣例,”波若教授堅決地說,“你是阿森特奇的勇士之一,作為學校的一位代表,你必須照大家期望的那樣去做。所以,你必須給自己找一個舞伴,達爾維拉。”
“可是——我不——”
“你聽見我的話了,達爾維拉。”波若教授用一種不容置疑的口吻說。
一星期前瑞卡會說,找一個舞伴跟對付一條匈牙利樹蜂比起來,簡直是小菜一碟。
可是現在她戰勝了樹蜂,正面臨著找一個男生跳舞的挑戰。她突然覺得自己寧願再與火龍搏鬥一個回合。
瑞卡其實不認識多少在阿森特奇登記過聖誕節的同學。當然啦,她自己總是留校過聖誕節的,因為如果不這樣,她就要回雲衫街去,但以前留校的人總是極小一部分。
今年就不同了,四年級以上的所有同學似乎都要留下來。在瑞卡看來,他們都對即將到來的舞會非常痴迷——當然啦,大多數女生都是這樣,可不少一部分男生也蠢蠢欲動起來。
她忽然驚訝地發現阿森特奇竟然容納了這麼多男生,她以前好像根本就沒有留意。
女生們在走廊里哧哧笑着、竊竊私語,那些男生們就在旁邊打量着她們。女生們每當有幾個還不錯的男生走過時就尖聲大笑,膽子大的男生便過去和她們交談起來……好像整個學校城堡的女生們都開始興奮地交換意見,談論聖誕節晚上穿什麼衣服……
“他們為什麼都成群結隊地活動呢?”愛麗絲問瑞卡——這時正有一群煉之都男生從肖像畫走進公共休息室,他們從後面打量着她們,偷偷交談着。
“我以為你會想和賈斯廷一起去舞會的。對了,你和他這學期到底怎麼了?”
“早就踹了那個混球了,別跟我提他。我也是聽說他各個學院都有幾個相好的,仗着自己有兩個錢,就以為我會乖乖上鉤。”愛麗絲扯過沙發上的一個抱枕,一記悶拳下去。
瑞卡皺了皺眉頭。
“要不要我去偷偷整整他?這種雀鷹屎都不如的東西,竟然敢打咱們愛麗絲的主意。”
“哈哈,罵幾句就行了,反正我當初也沒有多喜歡。現在才發現他好像有點鼻歪眼斜的。你呢,有沒有想好你請誰?”
瑞卡沒有回答。她也許清楚又或許不清楚自己願意請誰,但能不能鼓起勇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聽着,你是不會有什麼麻煩的。你是勇士嘛。你剛剛打敗了匈牙利樹蜂。我敢說那些男生會排着隊爭着跟你跳舞的。”
為了維護她們剛剛修復的友誼,愛麗絲把聲音里的苦澀味道控制到了最低限度。而且瑞卡驚訝地發現,事實證明愛麗絲的判斷非常正確。
就在第二天,一個學院三年級的男生——瑞卡以前從沒與他說過話,主動來邀請瑞卡與他一起去參加舞會。瑞卡太吃驚了,連想也沒想就拒絕了。那男生走開了,一副備受傷害的樣子。
在整堂古魔文課上,瑞卡不得不忍受南希和瑪格里對那男生的挖苦和嘲笑。接下來的一天,丘之漠的安東尼和兩個男生分別來邀請她,一個是二年級的,還有一個竟然是六年級的。
“他長得蠻帥的。”愛麗絲在一旁不時地悄聲點評道。
瑞卡經常想起查理談論芙蓉和安又或者克魯姆的話:“那些人喜歡她/他,只是因為他們名氣大!”於是瑞卡十分懷疑,如果自己不是學校的勇士,那些邀請她做舞伴的男生是否還願意跟她一起去參加舞會。
總的來說,她不得不承認,儘管她面臨著舉行舞會這件令人尷尬的事,但自從通過第一個項目之後,生活還是大有改變。
她在走廊里不再遇到那麼多不愉快的衝突了,她懷疑這在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塞德里克——她總覺得是塞德里克叫丘之漠的同學放自己一馬的,為的是感謝自己向他通風報信,告訴他火龍的事。
而且,周圍支持塞德里克·迪戈里和蒂米·夏佐的徽章也少多了。這不外乎也有蒂米的功勞在裏面,儘管蒂米的那些狂熱迷姐迷妹們還是對自己不滿。
當然啦,薩比亞只要一有機會,還是引用麗塔·法基瑪文章里的話來嘲笑她,但他得到的笑聲越來越少——大概是為了給瑞卡愉快的心情錦上添花吧,《巫師日報》上並沒有出現有關加略的報道。
“實話對你們說吧,她好像對神奇動物不怎麼感興趣。”加略說,這是在學期的最後一節保護神奇動物課上,瑞卡、愛麗絲和查理詢問他和麗塔·法基瑪面談的情況。
現在,加略終於放棄了直接接觸炸尾螺的做法,這使他們鬆了一口氣。今天,他們只是躲在加略的小屋後面,坐在一張擱板桌旁準備一批新挑選的食物,要用它們勾起炸尾螺的食慾。
“她只是要我談你,瑞卡,”加略繼續壓低聲音說道,“我嘛,我就告訴她,自從我把你從馬奈爾家接來的那天起,我們就是好朋友。‘這四年裏,你從來不需要訓斥她嗎?’她問,‘她從來沒有在課堂上調皮搗蛋?’我對她說沒有,她就顯得很不高興。她好像希望我把你說得很糟糕,瑞卡。”
“她當然是這樣,”瑞卡說著,把一塊龍肝扔進一隻大金屬碗裏,又拿起刀子準備再切一些,“她不能總寫我是一個多麼富有悲劇色彩的少女啊,那會使人厭煩的。”
“她需要換一個新的角度,加略,”愛麗絲明智地說,一邊剝着火蜥蜴的蛋殼,“你應該說瑞卡是一個無法無天的少女犯!”
“但她不是啊!”加略說,似乎完全被驚呆了。
“她也許應該採訪一下斯爾卡特,”瑞卡開玩笑地說,“‘達爾維拉自打進了這個學校之後,就一直在違反校規……’”
“他說過這樣的話嗎?”加略問——愛麗絲和查理都在哈哈大笑,“說起來,你大概確實違反過幾條校規,瑞卡,但那都是不得已的,你的表現一直很不錯,是不是?”
“謝謝你,加略。”瑞卡咧開嘴笑了。
“聖誕節那天,你來參加那倒霉的舞會嗎,加略?”愛麗絲問道。
“我想順便去看看,”加略粗着嗓子說,“我認為應該會很熱鬧。舞會由你開舞,是不是,瑞卡?你帶誰去?”
“嗯還沒有人。”
加略沒有追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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