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祭魂

早川很快組織人手填埋了所有的屍體，在村頭堆出一個足足有一人多高的墳頭。

面對着眼前這個小土丘無名苦難同胞墓，玉子雙手合十緊緊的把頭貼到了地上，狠狠的磕了三個響頭，是那種恨不得把頭磕進地里的狠。眼淚還是忍不住的流出，那個嬌小的身影在那一封土堆前輕輕的抽泣起來。身邊還意識不到發生了什麼的太郎也似乎感受到了這份悲傷，踉踉蹌蹌的站起用小手扯了扯她的衣袖，見她沒有反應，哇的一下也哭了起來。被屠殺后的村子格外的寂靜，少女和孩子的哭聲在曠野中顯得那麼的刺耳，那麼的凄涼，讓圍在周圍全副武裝的軍人有了那麼一絲慚愧和動容。

那不停抹着眼淚，不斷起伏的瘦弱肩膀，不知為何讓山田看了覺得很揪心，心裏堵得慌。一直不想讓她看到這個世道的殘酷，最後卻還是沒能守護住。

玉子抬起頭環顧四周，看着這些前兩天還在和她有說有笑談笑風生的人們，這些身着黃色軍裝的人，這些背着槍和刺刀的人，這些身強力壯的人，也許是淚水迷了眼，他們此刻怎麼都模糊了起來，怎麼看都不像是兩天前那些和善幫助她的人，而更像是那麼一群狼，一群虎視眈眈的狼，一群要把她身後山河美景撕碎的狼！

這時的她瞬間清醒了，就算他們對自己再好，自己也不能再和他們一路了，也沒有理由再和他們一路了。她的視線最後定格在了山田身上！山田也回應的看向她，兩人皆沉默無語，彷彿瞬間有道巨大的鴻溝橫亘在他們之間，再也跨不過去了。玉子摸了一把眼淚，站了起來，拉着太郎，當著全聯隊人的面，深深鞠了一躬，“到現在為止，非常感謝大家收留保護我們，別的我不敢再要求什麼，我只希望…我只希望…”話還沒說完，她又沒出息的忍不住想哭了起來，但還是強忍着淚水哽咽說到“我只希望不管以後的戰爭是如何殘酷，今天在場的各位仍然能夠…能夠保持一個……作為人的基本良知，不要變成了連家人都不認不出來了的禽獸…拜託大家了，各位的內心都不是那樣的人呢，希望大家都能保持最後一絲人性。畢竟戰爭結束后大家還要作為一個人生活下去。”

聽完了她的話，大家都低着頭沉默了！

作為軍人，山田知道她這番話是會動搖他的軍心，但是她說得竟然也觸動了自己的心，他不知道當他在戰場上殺紅了眼的時候，自己是不是也會變成那樣。會不會有那麼一天，殺得連她都認不出來，然後就那樣，用自己的佩刀把她劈成了兩半，就像她給自己說的浪客劍心的故事一樣，那將會是一個怎樣殘忍的畫面。

夜深了，山田陪着玉子回到了另外專門給她收拾出來的院落。一路上看着她就這麼一直面無表情，目光獃滯，愣愣的回到了住所。玉子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來的，就感覺沒了魂似的。山田扶她到床邊坐下。玉子過了許久才緩緩問道“山田君，你們能回去嗎？”

“你說什麼？”

“就是，不要打仗了，回去吧！”

“別說傻話，這不可能，也不是我能控制的！”

“你們會輸的，現在回去還不晚！”

“你今天累了，我不想和你討論這個問題，快睡吧！”

“如果我哪天拿起了槍，你會不會連我也殺？就像劍心和雪…”

“別說了！！！”山田急急的打斷了她！頓時整個房間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而玉子已在心裏做出了個膽大的決定。

山田擔心她今天被嚇到了一個人睡會害怕，在她房門口坐了一會兒，直到聽見房裏傳來了均勻的呼吸聲，他才起身離開。

山村的黎明靜悄悄的，起了一層初冬的薄霧，部隊準備開拔，山田走進玉子居住的院落，一推門發現屋內東西收拾得非常整齊，四下無人，只有桌上留有一封信，打開一看竟是一封離別信：“山田君，謝謝你這段時間的照顧，我走了，勿念！”

讀完手中的信，山田怔怔的坐在那不敢相信，她就這麼離開了？她一個人帶着孩子會去哪？能去哪？不會真的走到廣西去吧？昨天明明還那麼的害怕，看到屍體還會嚇暈過去，這麼柔弱的她怎麼在這個亂世活下去。萬一碰到昨天屠村的第九師團那些混蛋傢伙們，怎麼辦。一想到那些慘死的女人屍體，萬一哪天看到她也在其中，簡直不敢想像自己會對那些禽獸做出什麼瘋狂的報復。

身旁的角川業作見狀倒是很平靜，他拍了拍山田的肩膀，想讓他也釋然：“她和我們不是一路人…遲早要走的，這樣也好！”

山田一聽這話，心裏頓時瞭然了。

“昨天門口的衛兵呢？是你調走了吧？”

角川業作沒有回答他。山田氣得重重的煽了角川一巴掌。

“你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

山田手裏緊緊的攥着那封信，心裏莫名的一股怒火油然而生，也不知道是生角川的氣還是氣那個總是不聽他話又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他把信收入胸前上衣的口袋，對早川下達了命令：“立馬通知憲兵隊對昨天屠村的事做出處置！”

“嗨～！”

“立刻派出5個偵察兵務必要迅速給我找到她的下落！”

“嗨～！”

此時就在幾百里開外的上海，淞滬會戰已經進入膠着的狀態，中國和日本方面都在不停的調度軍隊參戰，山田支隊所在的第十三師團也奉命馬不停蹄的朝上海趕去。沒有太多的時間允許他耽誤在那一絲連他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的牽挂上。他翻身上馬，望着茫茫前路，帶着自己的理想，朝未知的遠方挺近。希望在他派出的士兵找到她之前她能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