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飛鳥與魚（4）
七月初，在老同事王煜的引薦下，連續接洽了好幾個新的客戶，其中有二家達成了合作意向，正式開工是在七月下旬以後了。
星期天的上午，我站在畫室里，對於接下來將要展開的項目，開始最前期的構思，如同每個新項目展開之前，會有一段深入的談話，但目前手上這個客戶卻完全沒有提供任何有價值的可供參考的信息。
對方似乎顯得有些迷惘，在經過幾輪電話溝通之後，我決定放棄向對方尋找意見，而是根據自己的理解動筆。
對於目前工作的作業方式，沒有固定的程序，每次在與客人交流溝通之中，我會不斷有新的想法從大腦里冒出來，但若想完全將這些想法執行到畫布上，雖談不上難度很大，但有些效果出來之後，卻達不到預期，以至於浪費了很多的時間。
那個星期便是如此。
根據幾次溝通的結果，我先在畫布上將最初的輪廓勾勒出來，接着便使用電子繪圖的形式，將其具象化。
而在使用電腦構圖時，電腦出現了不小的故障，繪圖的軟件幾次三番自動關停，又或者突然死機，最開始是忘了保存，而後是保存的原稿不知何故竟成了一個空白的文檔，上網求助神通廣大的網友，同樣沒有找到合適的結果。
如此反覆，原計劃半天出初稿的事情，結果一直到下午四點，臨近黃昏時分，我還在與電腦大作戰。
氣急敗壞的我索性躺在沙發上睡起覺來，並因為在畫板和電腦前反覆工作了一整天而顯得頭昏腦脹。
門鈴便在這時候突然響了起來。
我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幾乎是“騰”地一下便從沙發上彈了起來，接着便理理自己的頭髮，準備去看看是誰在這個時候突然造訪一個“空巢獨居中年人”的老巢。
站在門口的不是別人，正是影子君。
我腦子飛速旋轉，放在卧室的他的行李早就已經拿走了，除此之外，他也沒有送過我貴重的禮物。
然後，我再想不到他會因何事來找我。
透過貓眼可以觀察到他一隻手不停摁着門鈴，頭低垂着，面色沉鬱，顯得心事重重的樣子。
過了半天我方才打開門，他站在門口怔怔的看了我一眼。
“突然造訪，有何貴幹？”我斜倚在門框邊沿，用一副玩世不恭的語氣問道。
“有客人在嗎？摁了老半天沒反應。”他語氣里有些抱怨的成分。
“沒有，但看到是你，我又不想開門了。”我神情自若的回復道。
他推開我，徑直往屋內走。
“你幹嘛？我還沒邀請你進來。”我堵在門口，不依不饒。
他冷冷的看了我一眼，接着雙手提拉着我的手臂，直接將我提溜着進了房間，接着便徑直朝沙發方向走去，並大咧咧的坐了下來。
但沒坐一會，他便又起身，朝畫室走去。
自然而從容的姿態，就彷彿他是這個家裏的一家之主一樣。
最後，他再次回到客廳，在沙發上坐了下來，並掏出一支煙點上，長長的吐了一口煙霧，屋內的空氣開始變得渾濁起來。
我冷冷的看着他，審視着他的一舉一動。
他臉上的神情看起來並不輕鬆，相反有一絲苦澀夾雜其中，可我並不關心他內心是否也如此，如果他目前過得不是那麼幸福，相反我可能會更容易解脫。
“有考慮換個地方辦公嗎？”良久，他終於開口。
“沒有。”我簡短而有力的回答道。
事實上，不是不想換，而是沒有那麼多的閑錢，目前的業務量雖然開始回溫，但在卡上的數字沒有達成目標之前，我一點也不想動用老本，更何況那些錢用在開發新客戶身上，比交給房東來得更有意義。
“是沒有還是不想浪費錢？”他甚至沒看我一眼，但卻瞬間明白我的想法。
“都有。”我淡淡的回答道。
他臉上恢復了一點點笑容，扭過頭來看着我。
“你恨我嗎？”他認真而執着的問道。
“你想多了。”
“那你坐過來吧，我有事和你談。”他用手指了指他右側的空位。
“有什麼事情你就說吧，我站着就好。”我雙手環胸，站在離他二米開外的地方，一動不動。
他抽煙的頻率再次高到超乎我的想像，短短几分鐘的時間，他已經開始點第二支，我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少抽點煙會死嗎？”我埋怨了一句。
“你關心我的健康？”他反問道。
“不是，我不想吸二手煙。”我聲音略顯僵硬，肢體動作也是。
“你若願意坐過來，我不抽便是。”說著，他將剛吸了一大口的煙撳滅在煙灰缸里。
我臉上帶着極為不情願的表情，慢慢挪動着腳步，朝他走去。
“說吧，什麼事？”我開口問道。
“我在浦江中路的創意園區租了一棟樓，你可以把工作室搬過去辦公。”他淡淡的說，“租金什麼的你不用考慮，具體想要多大的空間，你什麼時候有空我帶你去看看，看了現場之後再規劃。”
“我能拒絕嗎？”我毫不猶豫的問道。
“不能。”他冷冷的說，“我已經跟安叔叔說好了，他下個月會來浦城，參觀你的工作室，除非你想讓他知道，你在浦城過得的確有些慘。”
接着，他得意的看了我一眼。
老爸下個月來浦城？具體為何事？肯定不會為了看看我是否過得好和壞而來，更不可能為了那個所謂的破工作室的事情而來。
“他來浦城，是要參加你的婚禮嗎？”我冷冷的問道。
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其他有什麼事情需要老爸專程來一趟浦城。
影子君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他翹着二郎腿，雙手搭在沙發上，整個人陷進沙發里，抬着看了看天花板，又看向我。
我突然陷入絕望之中，有些無力的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辦公室的事情，我…”
“沒有什麼婚禮的事情，”影子君斷然打斷了我的話，“辦公室的事情，就這麼決定了，我來不是找你商量，而是告訴你結果。”
說著，他從沙發上站了起來，途經我身後時又停了一下。
“別逞強了，搬過去辦公對你有好處。”說著，他便離開了我家。